我们原本以为贾玄真四人这次在老龙沟栽了跟斗后,要回乌蒙山去了,哪知道第二天一早,当樊厨子和赖端公买早餐回来的时候,对我们说那贾玄真和陶大巫四人好像并没有打算要走的意思,看到他们吃完早餐后在街面上溜达着。
无尘道长听了后皱了皱眉头,说不要理他们,可能他们还有什么打算,在等帮手或者是想着什么对策,还没有对那老龙沟的宝贝死心。我们吃过早餐后就收拾着行囊,结了旅馆的账后便往车站走去。那地方说是车站,其实就是一个土坝子,过往拉客的车在此停留一时半会儿而已,
我们在车站雇了一辆面包车,往着八台山的方向去了,半个来小时的车程,便到了八台山脚下。那八台山位于川东北的万源市八台乡境内,因地貌形成层状梯级递降,有八层之多,故名八台山。
我们在山脚下眺望远观,那大山主峰高耸峻拔,尖削兀立,似笔如塔。又见山顶云雾缠绕,时隐时现,变幻无穷。
下了车,往着后山山道往上走去,只见漫山遍野都是低矮的沙棘灌丛,山风吹拂,嫩黄的枝条摇曳不住,仿佛在给我们打着招呼。抬眼望去,只见那山顶万顷竹海轻波悠悠,生机勃勃,惹得我们不停叫好。
无尘道长对我们说这还算不得什么,在那垭口东边,还有百来十亩的一大片杜鹃花林,如今春末夏初,怕正是杜鹃花盛开之时。要是有空闲过去看看,便会见到粉红色的杜鹃花与竹海相映衬,形成“万绿丛中一片红”的景象,那才叫极致的美景天成。
行径二十来分钟来到半山腰后,便见到一处道观坐落在山坳之中,那琉璃瓦山房被众多奇木老树半遮半掩,仅仅显露出一些楼台阁宇的少部分,侧眼望去,宛若仙境,徒增几许神秘之感。
这时候无尘道长指着那道观上方的一处悬崖绝壁说道:“你们看,那万丈悬崖峭壁之处,就是‘千仞峰’了,那下方的沟谷,便是‘断肠谷’。此二处,正是八台山的绝妙美景之一。”
我们点了点头,顺着他指引的方向上下望去,只见那千仞峰处坡谷与坡顶的连接处,平均垂直高差达到六七百米,雄伟险拔,山形修长,形如关公大刀。而那断肠谷下方深不见底,褶皱连绵,颜色深浅不一,好似九曲回肠。
“真是人间仙境!美,美!”无尘道长探头探脑的望了一番后,不住的点头说道。他一说完后,大家都跟着叫好,盛赞此处的绝妙景致。
于是我们又平步穿过几处溪流,走过一段青石台阶后,便来到松云观的山门前。只见那山门古朴厚重,前端有座棂星门,为一四柱七楼石条结构牌坊,正楼前后有额,前书“洞天胜境”,走了过去,看到后书“琼林阆苑”几个大字。
这里格局和伏龙观大致相同,山门后为灵官殿,来到殿前,见到青石雕花的拱券石门,檐下额书“敕建松云观”几个苍劲的大字,门前有石狮、仙鹤等物。
想来这春寒地冻的时节,这深山沟里游客稀少,此刻那灵官殿大门虚掩了半边,我们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殿门前驻足,只见无尘道长快步前去,叩击了几下门环。片刻之后,便见到一名三十来岁的道士开门出来,对着我几人打量了一番后,单手作揖,问道:“几位来客可是伏龙山来的戴师伯、相师伯和几位师兄弟?”
无尘道长笑呵呵的说道:“正是正是,我今早给得纯主持打了电话的,他如今可在观中?”
那道士急忙拉开大门,笑呵呵的说道:“在在,果真是两位师伯和几位师兄。快请进,快请进,我师父刚才还在这山门口等了半天呢,没见到你们前来,才去丹房写了一卷黄符,让我在这前殿等着时刻待你们前来。各位师伯师兄弟等会先到客堂坐坐,我跟着就去请师父出来。”
相木匠笑着说道:“贤侄尊号是怎么称呼的?”
“相师伯说笑话了,什么尊号的,小道法号道宁,是得纯道长的二徒弟。”那道士笑着说道。
无尘道长拍了拍那道士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好说好说,谢谢道宁贤侄,不用你去通知你师父,等我们先烧完香,然后你在前面带路,待我去捉那老道出来!”
大家听后都笑起来,那道士知道来人与师父关系亲密,也不多心这玩笑话半句。我们刚走了几步,正要步入灵官殿内跪拜的时候,便见到那殿内走出两名道士,一老一少,皆是着青蓝色道袍和四方云鞋打扮。那老的道士五十来岁,黑胖壮实,中等身材,红光满面,满嘴胡渣。而那年纪轻的年近不惑,身材高挑,面色红润,神情高雅。
来人看到我们,那黑胖老道士哈哈一笑,说道:“哎呀,稀客稀客,戴师兄,相师兄,几位师侄,也不知那阵风把你们给吹来了!”他嗓门大,声音粗狂,说起话来仿佛惊雷一般。
这时候无尘道长三步并着两步上去,一把捉住他的手臂,冷笑着说道:“哼,还用风吹,黑胖子,你倒是巴不得这妖风把我们给刮到山沟里去了起不来!我告诉你,我们是走上来的,不是腾云驾雾来的,专程来拜见你这个大主持,可有诚意?”
那黑胖道长拉着无尘道长的手臂,指着他的胸口对着我们说道:“你们看看,三十多年没见,我这师兄还是这般嘴上不饶人,牙尖十八怪的,哈哈……”
相木匠笑着说道:“得纯老弟,你别管他,你还不知道他个老鬼了,历来都是嘴上吃不了亏的人!”
听了这话,大家哈哈大笑起来,那黑胖道士指着他旁边的高挑道士给我们介绍,说这是他的大徒弟道坤,如今是松云观的监院,然后又介绍接待我们的道宁,说是观内的知客师。于是等那道坤给我们打完招呼后,无尘道长也把我们这边的人给他师徒三人介绍了一番,那主持庞得纯道长和赖端公打了招呼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可惜我那莫师兄了,那些年我们还在伏龙山上捉蚂蚱呢……”
他一说到这里,大家都沉默不语,伤感起来,那道士又拉着我的手说道:“石老爹的孙子都这么大了,你说我们怎么会不老呢!”说完后又夸我一表人才,说很高兴我能前来耍耍。
打完招呼后,我们鱼贯进入灵官殿内,那道坤和道宁急忙递过来云香,我们先后给这松平观第一殿的主位老大人敬了香火。
和天下寺庙一样,各大三山道观的布局大多也相似。主要殿宇位于中轴线上,按顺序走入的话,一般为山门、灵官殿、玉皇殿、老律堂、丘祖殿、三清阁等建筑。而配殿、廊庑这些偏房建筑一般都会分列中轴两旁。拜会完各路神仙后,我们便来到客堂,分宾主坐下,开始品茗闲聊。
庞得纯笑着说道:“哎呀,三十多年未见了,这些年小弟倒是想两位兄长得很,今日见到,戴师兄风采依旧,只是神仙气重了些!”
无尘道长指着他笑着说道:“你们听听,这庞主持隔着墙挖苦我呢!什么神仙气重了些,不过就是说我老了嘛,大山里有老神仙,你当我不懂这当下的流行话?个家伙……”
大家都笑了起来,相木匠对着无尘道长说道:“你不老,你那下巴下面长的是什么?不是胡须,难道是一撮猪毛?”
大家又笑了起来,无尘道长指了指相木匠对着庞得纯说道:“师弟你看看,这老东西成天和我抬杠,从来没句好话,好像我欠他几口袋陈谷子似的。”
庞道长笑呵呵的说道:“两位师兄相处了几十年,感情自然深厚,老弟我倒是羡慕得很,巴不得有个知己说说话儿!只是我这山里冷清,没那个福气。”
相木匠说道:“庞老弟要是想找人说话,常来伏龙山和石门村就是了,我们陪你聊天,农家菜新鲜着,有的是。”
这时候樊厨子接过话来,笑呵呵的说道:“是呀,庞师叔,只要你有闲时间肯赏脸来,我樊小利定然每天做一大桌子饭菜招待你。”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我就爱听我樊师侄这话……”庞道士笑呵呵的说道。
无尘道长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你们想多了,他庞主持哪里会有什么闲工夫,他这山上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香火钱功德钱月例分子……哪样不要他操心?成天精打细算操持家务,半夜起来也得拨弄一阵子算盘珠子,每天时间填得满满的,哪里有半点空闲来找你耍!”
我们见无尘道长挤眉弄眼的开着主人家的玩笑,大家都笑了起来,甚至连那庞得纯的两个徒弟,监院道坤和知客道宁,也跟着乐呵呵起来。
庞得纯笑着说道:“你们看我戴师兄,把我说成一副什么财迷嘴脸了!这些年我倒是想出门四处走走,再去那些个老地方看看,只是我这山中观小事多,师父年岁又大了,离不得人,我可没有戴师兄的洒脱,随时都可以云游四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