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卫北面是小黑山,北城城墙的正面只留出不到五里的空旷地带。
鞑子的先头部队从官道开过来时,顿时全都傻眼了。
三个月前,他们还亲手过来将毛文龙的张盘部给打跑了,摧毁了小小的金州卫。如今却是突然冒出一座巨大无比的坚城,像长城一样,将整个去路全部截断,犹如天降一般。
“这怎么可能?”
代善猛然间勒住战马,望着对面的金州城发呆。
阿济格同样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还要前进吗?”
代善摇摇头道:“坚城在前,我们骑兵是过不去的!”
阿济格点点头,道:“这邓浩楠当真是邪门的很,这不可能的事情也被他做到了!”
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不信。
不过,眼下前有坚城阻挡,旁边无路可过,除非乘船从海中绕过去。当然,这对于以马上立国的女真来说,是不可能的。
代善叹道:“看来一场大战是不可避免的了!”
阿济格问:“在哪里扎营?”
代善忘了一眼前面的金州城,此刻不能再叫金州城了,应该叫金州要塞才对。
上次在宁远惨败的教训依然历历在目,因此代善对于扎营很是小心。
“先派人过去试探一下,看看对方的火器射程后再做决定!”
阿济格想想也是,当即派出一甲喇骑兵出官道,直奔金州要塞,试探对方火力。
一甲喇便是五牛录,共计一千五百人,由一名甲喇额真统带着,呼喝着冲向金州要塞。
金州要塞城头鼓楼上,林风中校和督导总队王宸少校用千里目观察着鞑子先锋大军的动向。
鼓楼下方的城墙上,一门门火炮已经被推出城墙垛口外,炮兵们身后堆放着一箱箱的炮弹和各种标记好射程的发射火药,此时正在等待上头命令开火攻击。
东西角台上的五千斤龙威巨炮,射程六里,炮弹直接可以打到小黑山上。而城墙正面的天启五年式战神火炮,有效射程实弹900米/霰弹900米,最大射程1800米,配合天启五年式八十毫米加农炮,形成远中近三级梯次火力配置,将整个金州卫北面的空地全部纳入炮火防御识别圈内。
王宸少校说道:“鞑子看起来是想过来试探一下我们的火力!”
“没错!”林风中校点点头,道:“试探我们虚实,顺便找个地方安营扎寨!”
王宸笑道:“这对面只有方圆五里的开阔地可供扎营,他们不论在哪里扎营都在我们炮兵的打击范围内,我看他们只能到小黑山上扎营了!”
詹曾勇少校笑道:“若是鞑子跑到山上扎营可就乐子大了,咱们都不用火炮,晚上一把火就烧光他们了!”
在山里扎营,历来是兵家大忌,鞑子再蠢也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他们是不会跑到小黑山里扎营的。
那么,鞑子只有一个地方扎营了,那就是沿着六里外的官道。
林风笑道:“他们既然来试探,那么咱们就将计就计,让他们在对面扎营好了!”
王宸道:“这不是故技重施吗?鞑子在宁远吃亏了,能再上当吗?”
詹曾勇道:“只要咱们的重炮不开火,只用陆战队的短程火炮,鞑子自然会上当的!”
林风点点头,笑道:“这里就这么大的地方,他们没得选择!”
原来当初这样规划金州要塞的时候,就一并将防御问题考虑了进去。
辽东半岛中间是高山,两边是大海,路只有在海边附近的不大的平坦之地上。而辽东半岛到了金州卫所在地时恰恰变成了一条狭长的通道,过了金州卫后,又变得宽阔起来。金州卫像是被勒住的脖子一样,造成了金州卫独特的战略位置。
说话间,鞑子骑兵已经冲将了过来。
林风笑道:“看看咱们的陆战队炮兵的表演吧!李翰他们已经憋了好久了!”
上次打金州卫的时候,他们喝了一晚上的西北风却一炮未发,这回可是逮到了机会。
命令下达到城下的炮兵指挥所内,李翰上尉已经等的迫不及待了。
刘慧文上尉询问道:“用散弹还是实弹?”
李翰想了想,道:“第一战关乎我军士气和斗志,因此务必要全歼这一千多鞑子,全用散弹!”
陆战队炮兵使用的全都是天启五年式八十毫米加农炮,有效射程:实弹700米/霰弹400米,弹重:实弹4公斤/霰弹8公斤。
命令下达,令旗挥动。
三千海军陆战队官兵迅速装填散弹,六百门火炮的炮口同时瞄向鞑子骑兵。
六里的距离,鞑子骑兵加速前进,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六百米!
五百米!
四百米!
当火炮照门内的鞑子骑兵影像由模糊变的清晰时,炮令兵的令旗落下。
“开炮!”
“开炮!”
……
随着各级炮长纷纷大喊下令开炮,各级炮长纷纷重复命令,直到基层炮手点燃火绳。
嗤嗤——
随着火绳快速燃尽,时光在那一刻仿佛突然间静止了一般。
带着平辽军的期望和嘱咐,天启五年式钢炮发出一声怒吼。
“咚!”
一声巨响,划破了静寂的天空,宣告金州要塞战役正式打响。
咚咚咚!
随着隆隆的炮声响起,炮身猛地后退了半米,重达八公斤的散弹被瞬间发射了出去。
紧接着,六百门火炮依次开火。刹那间,浓烟喷吐,无数钢珠儿大小的弹丸以小倾角射向鞑子骑兵,瞬间组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火力网。
几十万颗钢珠在空中发出哗哗哗的啸声,连成一片。正在冲锋的鞑子们,本以为对方不过是实心炮弹,杀伤力不大,结果突然间看到漫天打来的无数钢珠弹丸,顿时傻眼了。
“弟兄们——”甲喇额真本想着大喊‘弟兄们快撤’,结果最后两字还没有喊出来,就被无数弹丸打成了筛子。弹丸瞬间穿透了他和他的战马的身体,并且连带着射穿了身后五六个鞑子骑兵的身体。
战马嘶鸣,人声哀号惨叫,一千五百鞑子骑兵,瞬间就倒下了九百多人骑。
然而,平辽军的炮火并没有停止,六百门火炮,依次开火,一轮下来也要一分钟时间。
短短的一分钟时间,不,应该说十几秒的时间,鞑子骑兵便死了一大半。剩下的几百骑兵急忙调转马头,准备逃跑。不过,战马冲击速度太快,等到他们转回去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最后,竟然令平辽军一百多门火炮打了空炮,因为战场上已经没有了鞑子的目标,连战马也不剩下一匹。
鼓楼上,沈秀芳上尉大大咧咧的说道:“这么不经打!”
林风、詹曾勇等人满是无语的看着他。
“……”
“我说错了吗?他们就是不经打吗!”
“……”
詹曾勇笑道:“没人说不对!”
沈秀芳道:“那你们都是一副无语的表情看着我干嘛?还以为我说错了呢?”
“……”
林风笑道:“六百门火炮还没有发射完一轮,一千多鞑子就挂掉了!”
“就是!”王宸点点头,道:“大明剿匪剿了这么多年,怕是还没有咱们一分钟内干掉的鞑子多吧!”
王宸的话有些夸张,不过却是反映了大明朝廷在对鞑子的军事上的失败。事实上,明军确实没有杀多少鞑子,每次战斗都是以打死鞑子几人到十几人不等,或者干脆杀汉人老百姓充数,亦或者直接谎报军情。
按照大明朝廷的杀掳记录,这些年杀死的鞑子累积有十几万了,而女真人口一共不到三十万,刨除老弱病残,军队不过十二三万,照明廷的记录,鞑子早该被灭掉了才是。
“呼喝!!”
“呼喝!!”
瞬间杀光了一千五百鞑子,令整个金州要塞城墙上的所有人都愣了几十秒钟,然后才回味过来,顿时欢呼声一片。
城墙上的平辽军欢呼声响起,城内正紧张中的老百姓们方才松了口气,纷纷也跟着呼喊庆祝起来。
铁桶一般的金州要塞!
是的!他们做到了!
看了看城墙上正跃跃欲试准备开炮的城防军,以及正在用通条装填弹丸的陆战队步兵们,此时都停住了手中的工作,兴奋的同时,也感到了失望。
林风不由得苦笑,照这样看来,一个海军陆战队炮兵就足够挡住鞑子的大军了。
代善跟阿济格同样感到震惊,对方的火炮数量十分庞大,且密度高,在这种情况下发射散弹,根本就是无法逾越的禁区。
整整一个甲喇,一千五百骑兵瞬间就给人家干掉了,这对鞑子来说,是从未有过的耻辱。
“我要为他们报仇!”
死的都是阿济格的手下,阿济格已经气的发毛了。
“撤退!”
代善急忙阻止了阿济格,并宣布了撤退。
没办法,三万鞑子骑兵们已经胆寒了,这个时候,不撤退也不行了。
这一撤退就是二十里,鞑子像看到恶魔一样,躲得远远的。
“撤了?”
鼓楼上,林风不由得失望。他本来不打算暴露己方炮火的,想着诱惑鞑子先把联营扎下来,然后在所有火炮再开火,一锅汇了。不料鞑子见到陆战队的炮火威力之后,直接选择了撤退,也不扎营了。
哨探报告,鞑子撤退了二十里。
林风苦笑道:“让李翰他们撤回来吧!”
城下,李翰上尉的指挥所内,李翰兴奋的道:“这下咱们炮兵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刘慧文笑道:“只可惜鞑子一下子都给吓跑了,很多兄弟都不尽兴呢?”
“这好办!”李翰笑道:“今晚回去你去找钱顺多要些散弹来,顺便再要些开花弹,这守卫金州卫的任务,咱们接下了!”
刘慧文道:“可是我已经多要了两个基数的炮弹了!怎么好再开口?”
李翰道:“你怕个毛!你老子也是军需处的,有道是朝里有人好办事,放心再要两个基数来!”
刘慧文苦笑道:“两个基数的炮弹和火药,加到一起就是几十万两银子呢!”
李翰拍拍刘慧文的肩膀,坏笑着道:“校长穷的就剩钱了,咱们要学会花钱才是!”
刘慧文:“……”
※※※※※※※
这边林风派人立刻给邓浩楠送信,报金州要塞平安。
另一边,代善急忙派人通知努尔哈赤,将情况一并报告给了伤病中的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闻言,急令全军加速前进,并于傍晚前同代善汇合。
中军大帐内,努尔哈赤气急败坏的询问代善和阿济格。代善跟阿济格相视一眼,便将前面的情况说了一遍给努尔哈赤听。
努尔哈赤不相信,于是在亲兵的抬扶下,亲自来到金州卫观察情况。
当看到巍峨雄伟的金州要塞时,努尔哈赤大吼一声老天不公,顿时再次吐血昏死过去。
代善等人急忙将努尔哈赤抬回大营,经过十几个大夫的抢救,努尔哈赤悠悠转醒,却是满脸的蜡黄。代善询问情况,几个御医纷纷摇头,已经回天乏术。
“大汗静心调养,或许几个月后能调养过来。一旦再生气发怒,则命不保矣!”
御医的话很含蓄,但代善等人自然明白努尔哈赤已经过不了这关了。
这时,努尔哈赤已经醒来,代善等人急忙劝说退兵,以图后继。
或许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努尔哈赤一反常态,要求打造攻城器械,务必要拿下金州卫。
代善等人劝说不成,只好各自准备攻城战具。
第二天,努尔哈赤下令拔营起寨,向前推进十里,在距离金州卫十里外的官道上安营扎寨,以防止遭到平辽军炮火猛击。
白天,努尔哈赤派出正白旗做了一次试探性进攻,结果跟昨天的一样,正白旗刚刚冲进平辽军李翰部的炮击范围内,便遭到了猛烈的攻击。
留下了一千多人骑的尸体,正白旗灰溜溜的逃了回来。
努尔哈赤亲眼见证了平辽军炮火的强大,第一次感受到了火器的巨大威胁。心中暗自想到,这下糟了,这座金州要塞变成了一座坚城,日后将是大金国的心腹大患。
见平辽军使用的都是散弹,努尔哈赤命令刚刚造好的二十辆楯车掩护步兵冲锋,这楯车其实就是一个带轮子的盾牌,上面的牛皮防止对方火攻,从而达到掩护攻城的目的。这种楯车,此时用起来倒是恰到好处,因为经过加厚了的楯车,竟然能够挡住平辽军散弹的攻击。
不过,李翰部的炮兵们迅速换成了实心炮弹。楯车可以防止平辽军的散弹攻击,但却挡不住实心炮弹的攻击。
这样一来,无坚不摧的直射加农炮,顿时将鞑子辛辛苦苦造好的楯车给击成粉碎。
没了楯车,扛着钩梯的鞑子兵迅速跑了回去,攻击失败。
努尔哈赤尽量忍着不发火,他也不想被气死,那样死的就太憋屈了。
在努尔哈赤的眼中,他受不了宁远的败绩,更受不了邓浩楠在他的老巢后方钉上一个大钉子,他必须要拔掉金州要塞,否则死不瞑目。
因此,努尔哈赤此时完全靠着一个倔强的意志撑着,否则早就倒下了。
不知不觉中,努尔哈赤的大营再次前移了几里,但刚刚抵达官道口时,代善阻止了继续前进。
“父汗!”代善说道:“明军城墙上应该有很多火炮,却一发未放,恐有诈,咱们还是不要挨得太近!”
阿敏道:“明军火炮直到我们靠近里许时才开炮,应该无大碍!”
阿济格说道:“你忘记上次在宁远,明军的火炮打到了五里外的情况了?”
宁远惨败的教训顿时令努尔哈赤惊醒,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莽尔古泰道:“以前明军的火炮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就没个准头,如今却是中邪了,炮打的非常准,防不胜防。”
代善突然道:“莫非是跟地面上的这些沟壑有关?”
阿敏道:“我就说这东西挺邪门的!之前在宁远就有,如今又出现了!”
“莫非是妖法?”阿济格突然说。
妖法?
努尔哈赤还真就信了!
既然是妖法,那就请道士来破法!
努尔哈赤也是没有办法,攻城武器运不过去,人马无法对金州要塞实施攻城,不得不相信妖法之说。
然而,鞑子军中没有道士,于是阿敏将参事宁完我找来,让他来充当道士驱魔。
宁玩我虽然文人出身,但好赌成性,归附努尔哈赤之后,亦是如此。
此时,代善等人并不想攻城耗费兵力,只是拗不过努尔哈赤,做做样子而已。一个个的心中都在等着努尔哈赤挂掉,然后好谋夺汗位。
于是,宁玩我来到军前,观察了一下金州要塞城前的一道道横竖交错的沟壑,并不知道其中原由。不过,他却是想要在努尔哈赤面前表现一番。
于是进言:“大汗,此时乃北风,何不焚火,以毒烟熏之。烟雾可以阻挡明军炮兵视线,使得他们无法发炮瞄准,毒烟可使明军上吐下泻,这样即便是雄关也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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