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病尉迟孙立下马来,进得门便问道:“兄弟,婶子害甚么病?”
孙新道:“她这病得跷蹊,请哥哥到里面说话。”
孙立便入来。
孙新分付火家领赶马车的人去对门店里吃酒,又教火家牵了孙立的马,请孙立入到里面来坐下。
孙立同乐大娘子入进房里,见没有病人,孙立问道:“婶子在哪里?”
只见外面走入顾大嫂来。
孙立看顾大嫂不像害病的样子,奇道:“婶子,你正是害甚么病?”
顾大嫂道:“伯伯拜了。我害些救兄弟的病。”
孙立道:“却又作怪,救甚么兄弟?”
顾大嫂道:“伯伯,你不要推聋妆哑。你在城中,岂不知道他两个是我兄弟,偏不是你的兄弟?”
孙立皱眉道:“我并不知因由。是那两个兄弟?”
顾大嫂道:“伯伯在上,今日事急,只得直言拜禀:这解珍、解宝被登云山下毛太公与同王孔目设计陷害,早晚要谋他两个性命。我如今和这两个好汉商量已定,要去城中劫牢,救出他两个兄弟,都投梁山泊入伙去,恐怕明日事发,先负累伯伯,因此我只推患病,请伯伯、姆姆到此说个长便。若是伯伯不肯去时,我们自去上梁山泊去了。如今朝廷有甚分晓,走了的倒没事,见在的便吃官司。常言道:‘近火先焦。’伯伯便替我们吃官司坐牢,那时又没人送饭来救你。伯伯尊意如何?”
孙立这才知道是解珍解宝这两个姑舅兄弟,迟疑道:“我却是登州的军官,怎地敢做这等事!”
“既是伯伯不肯,我今日先和伯伯并个你死我活。”
顾大嫂说着,便从身边掣出两把刀来。
孙立哪愿意和弟媳动手,叫道:“婶子且住!休要急速行,我从长计较,慢慢地商量。”
乐大娘子看顾大嫂这般凶顽,惊得半晌做声不得。
顾大嫂又道:“既是伯伯肯去时,先送姆姆前行,我们自去下手。”
孙立道:“虽要如此行时,也待我归家去收拾包裹行李,看个虚实,方可行事。”
顾大嫂道:“伯伯,你的乐阿舅透风与我们了。一就去劫牢,一就去取行李不迟。”
孙立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众人既是如此行了,我怎地推却得开?不成日后倒要替你们吃官司?罢,罢,罢!都做一处商议了行。”
当下就叫孙新入城里来,问乐和约会了,暗通消息解珍、解宝得知。
孙立也回城收拾了细软,送到孙新处来。
次日,孙新家里也有七八个知心腹的火家,并孙立找的十来个心腹,共有二十来人。
孙新宰了两口猪,一腔羊,众人尽吃了一饱。
顾大嫂贴肉藏了尖刀,扮做个送饭的妇人先去。
孙新跟着孙立带人进城。
且说登州府牢里包节级得了毛太公钱物,只要陷害解珍、解宝的性命。
当日乐和拿着水火棍,正立在牢门里狮子口边,只听得拽铃子响,乐和道:“甚么人?”
顾大嫂应道:“送饭的妇人。”
乐和已自瞧见了,便来开门,放顾大嫂入来,再关了门。
将过廊下去,包节级正在亭心里,看见便喝道:“这妇人是甚么人?敢进牢里来送饭?自古狱不通风。”
乐和道:“这是解珍、解宝的姐姐,自来送饭。”
包节级喝道:“休要教他入去,你们自与他送进去便了。”
乐和讨了饭,却来开了牢门,把与他两个。
解珍、解宝问道:“舅舅夜来所言的事如何?”
乐和道:“你姐姐入来了,只等前后相应。”
乐和又把两个人木枷开了。
这功夫,又一个小牢子入来报道:“孙提辖敲门,要走入来。”
包节级道:“他自是营官,来我牢里有何事干?休要开门!”
顾大嫂听得孙新来了,便转到亭心边去。
外面又叫道:“孙提辖焦躁了打门。”
包节级听了也有些恼,孙新又不是他上司,他也不惧孙新,当下便下亭心来要去和孙新理会。
“我的兄弟在那里?”
顾大嫂跳出来,大叫一声,从衣服里掣出两把明晃晃尖刀来。
包节级见不是头,望亭心外便走。
不妨解珍、解宝提着枷,从牢里钻将出来,正迎着包节级。
包节级措手不及,被解宝一枷梢打重,把脑盖擗得粉碎。
当时顾大嫂手起,早戳翻了三五个小牢子,一齐发喊,从牢里打将出来。
孙立、孙新已经挡住外面做公的,见四个从牢里出来,一发望州衙前便走。
街市上人看孙立劫狱,都惊呼着躲避。
孙立骑着马,弯着弓,搭着箭,压在后面。
街上人家都关上门,不敢出来。
衙门做公的人,看到是孙立,谁敢向前拦当。
一行人看看走到城门口时,却见一队兵马疾驰而来,拦在城门处。
为头的却是铁棒栾廷玉。
原来栾廷玉在祝家庄被杨志擒获,又被史进放了后,也没个去处。
想起师弟孙立在登州做兵马提辖,登州这里又多海盗侵扰,也有建功的机会,便来这里投奔孙立。
孙立也没把栾廷玉拒之门外,便留他下来,伺机建功。
这两年几次海盗侵扰,栾廷玉也建了一些军功,做了军官。
不过孙立知道当初栾廷玉被梁山擒获过,只是栾廷玉不肯投梁山,而梁山史进又宽厚,放了他一条生路。
孙立害怕与栾廷玉说时,栾廷玉不肯与他们做这事,又走漏了消息,因此没有告他。
栾廷玉却是在营中操练兵马时,听得说有人劫狱,这才匆匆带部赶来拦截。
看到劫狱的居然是孙立一伙人,也不由愣住了。
孙立看被栾廷玉拦住,也是暗暗皱眉。
栾廷玉的武艺并不亚于他,若是被栾廷玉缠住时,城中其他兵马再赶来,他们也就走不了。
栾廷玉心中也满是疑惑,问道:“提辖如何做的这事?”
孙立抱拳道:“小弟也是迫不得已,我这两个姑舅兄弟捕的一只大虫,却被六案孔目丈人骗了去,又要害他们性命。为救他们,我也只能这般了,还望师兄高抬贵手。”
栾廷玉听得原委,叹了口气,道:“我在这里也多得你维持,终不成今日害了你。事已至此,我也只好随你们去了。”
说完,转头对麾下兵马,喝道:“愿意同去的一起走,不愿的快些闪开,否则休怪我认不得人。”
他和孙立打了照面,想不一起走时也不行了。
后面官兵看栾廷玉也和孙立做了一道,哪敢再敌对,除了几个没家小的,准备跟栾廷玉走,其余人纷纷闪开。
这两年几次海盗侵扰,都是孙立、栾廷玉一马当先打退的,城中谁不知二人武艺。
孙立拱手谢过栾廷玉,一行人便奔出城门,一直望十里牌来。
出的城,栾廷玉问道:“如今做下这事,贤弟准备去哪里?”
孙立道:“如今只好去梁山入伙了,他那里替天行道,又聚拢了许多豪杰,也不怕朝廷剿捕。我们且去那里躲避躲避。”
栾廷玉无奈的摇摇头道:“不想那时史进请我入伙,我不肯,现在却要投奔他去。”
孙立道:“都说史进是个慷慨仗义的男子,想来他不会见怪。若是他不纳时,你我兄弟哪里歇不得马。”
栾廷玉摇头道:“他是个真豪杰,倒不至于不纳,只是我脸上有些挂不住而已。如今也不计较这个了,去梁山总比去其他地方好。”
孙立又拱手道:“多谢师兄仗义相助。”
栾廷玉笑道:“你为两个姑舅兄弟可以弃了官职,我丢个小小军官又算的什么。”
一行人到的孙新酒店,又带了乐大娘子和早已收拾好的细软,便要离了登州。
解珍、解宝却对众人道:“叵耐毛太公老贼冤家,如何不报了去?”
孙立也恨这毛太公一家害他丢了官职,点头道:“说得是,孙新和乐和先护着车子前行,我们去料理了那狗贼,便来追赶你们。”
当下孙新、顾大嫂、乐和便领着七八个火家簇拥着车儿先行去了。
孙立、栾廷玉、解珍、解宝四人领着二十来个军汉,一径奔毛太公庄上来。
毛太公正与儿子在庄上庆寿饮酒,却不提备。
一伙好汉呐声喊,杀将入去,就把毛太公、毛仲义杀了。
解珍、解宝本来要杀毛太公满门,栾廷玉喊住了他们,说梁山好汉也只杀首恶,不可坏人满门,否则到了梁山也不好交待。
解珍、解宝也听过梁山作风,当下也就罢了。
众人又去卧房里搜检得十数包金银财宝,后院里牵得七八匹好马。
解珍、解宝拣几件好的衣服穿了。
各人上马,带了一行人,赶上车仗人马,一处上路行程,星夜奔上梁山泊来。
史进听得这一伙人来投,也是十分喜欢,亲自领人下山迎接。
栾廷玉看史进并没一丝责怪,也自感动。
当晚山寨便为众人设宴接风。
次日史进便让孙立、栾廷玉做了马军头领,孙新、解珍、解宝做了步军头领,乐和则在聚义厅前听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