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公瑾你屯兵襄阳,眼下兵不过三万,如何有余力北攻中原,东进淮南?第二,襄阳一片荒弊,我大军无法就食,一应粮草需得从江东运至此地。一旦刘备在汉江袭扰粮道,三万大军该如何是好?第三,如今张飞虽得以占据淮南之地,但是曹操绝不甘心淮南被夺,早晚要夺回合肥。张飞势单力孤,一旦因为你不肯撤离襄阳,拖延时日直至失却了淮南,到头了全是一场空,你让主公如何向众人交代,你又如何向主公交代?第四,如今江东之乃是主公,你要是一意和主公对着干,天下人该如何看我江东,如何看你和主公呢?”
鲁肃这连环套一般的四个问题问来,周瑜一开始还想反驳一两句,不过随着鲁肃的问话,终于是神色越来越黯淡,沉吟了许久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公瑾,我知道你精擅用兵。论用兵的谋略我远不如你,但是若论这官场的谋略,你就不如我了。再者,天下间英雄辈出,你若是恃才傲物,藐视了天下英雄,只怕也未必是安身立命之举啊!”看周瑜神色变了,鲁肃也是继续劝道。
听了鲁肃这一番话,周瑜一直在挣扎的表情,终于是彻底地黯淡下来。摇头长叹一声,这才有些不甘心地开口道:“也罢也罢,就暂且便宜了刘备,把这襄阳郡让给他吧!待我回军抚平淮南之后,自当再奏请主公,荡平荆州!”
“如此便好!”看周瑜终究是被自己说动了,鲁肃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对于周瑜荡平荆州的豪言壮语,鲁肃只当他是一句气话,压根就没当回事。不过就在这时周瑜却是主动问道:“听说刘备这次是派马幼常为使者去见主公?”
“不错,他本随张飞出征淮南,后来就顺道去见主公!”鲁肃还不知道周瑜问这话的意思何在,只是随口答道。等话出口才发现情况不对劲:周瑜的眼神已经是极为犀利,甚至可以说是杀气腾腾了。
果然周瑜冷笑一声,这才开口道:“此人先前出使江东之时就出言不逊;后来趁着我们和曹军交战,居然是取了南郡,让我江东上下白忙一场;如今却又胆敢再去江东,诓骗主公,白白地让我们让出南郡。凡此种种,着实可恶。刘备麾下有此人,实在是我江东心腹之患,不可不除啊!”
“公瑾,你最好还是不要乱来!”鲁肃看周瑜已经是杀气毕露,虽然自己和马谡并没什么交情,但还是顺口劝了一句。这个当口上,他可不想再惹什么事了。
“放心,子敬,我自有分寸。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刘备就这么轻松夺了襄阳。今日所失,日后定要这些卑鄙小人,十倍偿还与我!”周瑜恨恨不已地道。
周瑜话说到这一步,鲁肃也不好说什么了。他毕竟和马谡乃至刘备,都只是泛泛之交,更何况这趟是过来说服周瑜收兵的,现在任务已经完成,能够帮忙说一两句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说完这句话,也就立即回去找孙权汇报工作了。
这一切自然都不是孙权和马谡所知道的了,在鲁肃回到丹徒之后,孙权和马谡都是暗自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鲁肃究竟是怎么说服的,好在周瑜到底还是答应了,这也避免了再起什么波澜。
当下马谡先派人去通知刘备,后者在确认一切无误之后,先让张飞和黄忠让出合肥,孙权则是派人前去渡江接管合肥防务。接下来周瑜则是按照约定退出襄阳地界,撤到汉江以东的东江夏。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刘备先派人接管襄阳的防务,再下令张飞退出庐江,从水路退回荆州。而在确认张飞彻底退走之后,孙权则是按照约定,将最后的地盘,也就是汉昌郡割让给了刘备。至此,整个淮南换襄阳的交易,就彻底完成了。
从表面上来看,出征淮南这件事情,对于刘备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出征之前的8000人马,在返回荆州的时候已经扩编至19000,这还不包括一些前期已经返回荆州的军马。可以说,军力非但未有损耗,反而获得不小地扩充。
抛却那新收编万余兵马不算,除此之外,在整个战时期间,据诸葛亮等人的不完全统计,有差不多三万多户,超过14万的百姓自淮南和庐江之地迁徙至荆南。而就在张飞和黄忠撤退的一路上,沿途还不时地有百姓要求加入队列同返荆襄。甚至在孙权占据了淮南之后,这股迁徙潮流也未曾稍减。比及孙权派人去阻拦之后,淮南和庐江两地半数以上的百姓,已经是被马谡忽悠去荆州了。
马谡固然很忙,而作为双方的老板,刘备和孙权在此期间却也没歇着。在交割地盘的同时,刘备就先主动上表朝廷,表奏孙权为扬州牧,领骠骑将军;孙权则是礼尚往来,也向朝廷上表,表奏刘备为荆州牧,领车骑将军。当然,这两个任命曹操是一个都不会答应的。孙刘二人干这件多少有些无聊的事,无法是为了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曹操,我老刘和老孙关系那是靠得住的,看,咱们多铁!你老曹想要再来惹麻烦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而这一切都忙完之后,已经是农历八月份了。马谡自从四月份和张飞一起离开了荆州,忙到现在才算是告一段落。而这其中用来和孙权扯皮的时间,居然还比打仗的时间多。幸好,这一切现在都已经结束了。不过孙权也不是很甘心,最后还通过鲁肃之口,委婉地询问马谡,希望刘备能够归还由庐江、合肥诸县迁入的百姓。对于他这样的要求,马谡也只能说抱歉了。入口的肥肉,还要让人吐出来,未免也难为人了。不过马谡估计,孙权固然是还抱着一丝希望,鲁肃却是不指望自己答应,多半是被孙权逼着来的。
当然了,虽然整个过程中存在着讨价还价的扯皮,但是整个过程中除了周瑜之外,大家的心情还都是比较愉快的。在最后的协议达成之时,马谡也就是时候告辞了。孙权虽然没有挽留,但是在马谡离别的前一天晚上,他也是亲自在自己的军府设宴宽带马谡,算是给足了他和刘备面子。
这也是马谡有史以来喝酒喝得最多的一次,因为他是宴会的主角之一,在孙权的带领下,几乎所有的人都来灌他。到最后,知道他意识中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不能再喝,还可能说一些不该说的醉话的时候,这才作罢。而为了防止出什么变故,第二天一大早,马谡也是不顾前晚的宿醉,立即招呼众人离去。
只是他走的虽然早,但并不意味着没有任何人来给他送行。就在他抵达码头的时候,却愕然发现,一大早的时候,码头上已经有人恭候了,赫然便是孙尚香和她那群手下的女兵。
“嘿嘿,郡主,早啊!”马谡嘿嘿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虽然自己是有意悄悄地走,但是能有人送一下也不错啊。只是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很满意啊!
果然孙尚香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开口道:“你为何不辞而别?当初我在荆州之时,可曾像你这般不知礼数?”
当场被人这么质问,饶是马谡脸皮极厚,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耐心地解释道:“我离开荆州已有数月,我家兄长和主公都是极为担心。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告一段落,那我也该早点回去了。之所以不告诉郡主,实在是怕离别之时伤感,倒不是有意欺瞒郡主!”在江东这两个多月,倒有一半的时间和孙尚香泡在一起。算上之前在荆州,大家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差不多也有半年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要说彼此之间真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那真是自欺欺人了。
孙尚香显然也是,稍作沉默,随即还是问了一句:“你还会再来江东吗?”
这个问题马谡心里最没底,也最不愿意去想,闻言故作从容地一笑道:“这谁说的准,说不定很快还会再来的,说不定永远都不会再来了!”临别在即,看孙尚香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马谡心中陡然间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不顾她惊愕的目光,这便豪然开口道:“你放心,用不了几年,等我马谡名扬天下之后,就过来娶你!”
“你?”孙尚香闻言脸色顿时通红,恨恨地看了马谡一眼,却见后者的脸色并不像往常那样的开玩笑。当下深吸一口气之后,却是嫣然一笑道:“是吗,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倒是快点来啊!”
“好,一言为定!”马谡索性也是豁出去了,一时冲动就这么和她在这清晨的码头上“私定终身”了,不过这样也好,把心里想说的话一下子说出来,整个人都感到一阵由衷地出了口气。
告辞了孙尚香,马谡这便启程返回荆州。站在船头上,看着逐渐远去的丹徒城,马谡心中也不禁是感慨万千。从这一刻开始,不只是自己,就连整个刘备集团,都应该进入一个新时代吧。那种小心翼翼,给人赔笑脸,整天被人给小鞋穿的日子,应该是一去不复返了。至于孙尚香,既然刘备答应了自己,相信只要自己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好好表现一下,积累起了足够的资本,和她还是很有可能的。
马谡走的是长江水道,自丹徒离开之后,就立即逆流而上直往江陵而去。此时襄阳这个曾经荆襄的首府虽然已经交割给刘备,但是刚刚经历过洪水洗礼的襄阳还未完全恢复元气,又太过接近前线,而且病重的刘琦也不方便长途跋涉,因此综合考虑之下,刘备暂时还是以江陵为自己的治所。马谡离开丹徒,昼夜兼程赶路,不过数日也就抵达了江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