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绿蕉才转身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拉开一条门缝,此时花娘已经离开,外面只有偶尔经过几个劳作的哑人。山里的初阳刚升起,不多时就有衣衫不整,神情憔悴的女人从各个房间里出来,并在外头那些男人的猥亵声中,或是低头垂脸,或是嬉笑怒骂地回了她们自己的地方。女人们离开后,昨晚饕餮了一夜,今日又风流了一早的男人也总算舍得起来了。一个个打着呵欠草草收拾了一通,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然后出来比划几下,就拎起大刀,带着早饭,三五结群地出去巡山看地盘了。
照寨里的习惯,这个时候基本不会有人往这边过来,绿蕉站在那门缝边沉吟了一会,不知为何,从刚刚到现在,她心头总不时就一阵突突直跳,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感觉。她想起刚刚花娘说的那句话,迟疑了一会,便回身朝唐芦儿道:“你赶紧把话带回去,既然是明儿一早就走,那么你最好傍晚之前再过来我这一趟。走吧,这事我也得去准备一番。”
“东西真的在你这?”唐芦儿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照她之前所看到的,那花娘可是不时往绿蕉这屋里走,要有什么东西,可不早被翻出来了。而且绿蕉也不是田七派来的人,只是王强临死前指定的,所以唐芦儿不免有些担心,毕竟这是关乎自个性命的大事,她不得不再次确认一下。
绿蕉瞟了她一眼,想了想便关上门道:“这会让你先看一眼也无妨,让你心里有个底,一会你跟田少当家也好说。”她话刚落下,正好就走到那张紫檀大桌前。唐芦儿还弄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就见绿蕉将那桌上的天鹅绒桌布给掀起,然后又将旁边的茶盏端起喝了一大口,随即只听喷的一声,却是那绿蕉忽的一下把嘴里的茶水整个给喷到那桌面上。
唐芦儿有些愣住,只是下一刻,她即看到那紫檀桌面上,凡是被茶水沾到的地方,竟慢慢浮现出无数疏密不一,交叉曲折的线条以及各式各样的符号和说明文字。那是——地图!这长八尺,宽六尺的桌面上,满满画下的是这整个川山谷的地图!
那一口茶水喷到的不足这整个桌面的四分之一,但光这一小部分,就足以让人感觉到这地图绘制者所投入的心血,让人,不能不为之动容。
“他就是怕自己绘制的地图有一天会被发现,所以用特殊药水在这桌面上留了一份。”绿蕉放下茶盏,轻轻道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黯然。如今这地图还在,可那制图的人却直到死都换不来个土馒头,昨晚他的尸体被拖走后,就直接往山坳那一扔,眼下估计已经进了野兽腹里了吧。绿蕉心里轻轻一叹,这就是烧杀掠夺,无恶不作的川山寨,她在这里埋葬了自己,隐忍了五年,终于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鲁大山那正为此行针对定南王以及田七的事悄悄安排着人手,细心思量过的事情一件件吩咐下去。花娘过来后一时进不去,便在外头等了一会,只是瞧着里头一时半会闲不下来,她想了想,便先作罢。总归这会只是过来给鲁大山一个提醒,证据还未真正到手,也不着急这么一会。
花娘是鲁大山亡妻身边的丫鬟,跟在鲁大山身边近十年,如今虽还只是鲁大山侍妾的身份,但这寨里的弟兄早将她当成大嫂看待,而她一直以来也都是将鲁大山当成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天,尽心尽力地服侍着。
只是自五年前,那个叫绿蕉的女人进了寨里后,原本对她还不错的鲁大山渐渐冷落了她。一开始她心里还有些吃味,只是后来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总感觉那绿蕉有些不对劲,可偏又抓不出什么来。直到半年多前,她有一次无意中看到那绿蕉竟跟王强有说有笑的,且那样子丝毫不似平日里在鲁大山面前那等风骚的样。那会她只当是这骚\\货又想勾\\搭男人了,故也没多想,谁知两个月后,那王强就被揪出是奸细的身份,紧接着那绿蕉还趁着寨里清理王强房间里的东西时,过去讨这讨那。她当时心里就起了疑,只是偏那骚\\货手段了得,竟哄得鲁大山只当她是吃醋取闹,而毫不重视她的提醒。
幸好她一直就没放弃对那骚\\货的监视,这几年下来,她对绿蕉多少也有些了解,那女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对一个外来的小丫头那般亲密。且那小丫头还是田少当家带过来的,昨儿王强临死前还特意从那骚\\货身边将那小丫头给叫过去,也不知都说了什么,而今一早,那丫头竟还主动过来找那骚\\货……这种种事迹串联起来,不能不让人怀疑其中有诈。
这次就算寨主不信她的话,她也一定要将这事从头到尾好好说一番,绝不能让那骚\\货得了逞。
唐芦儿回到田七这后,先将自绿蕉那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完后才道:“她说她只有一个要求,明儿你下山之前,帮她杀了吴能和这八个人。”唐芦儿说着就将揣在怀里的那张小纸条拿出来,递给田七,并接着就绿蕉的话,一一解释那上面写的人都是哪几个,如何辨认。
当时绿蕉没有解释她为什么要杀这几个人,只是冷笑地道了一句:“这是最后的八个,我找不到机会,只能借你之手了。”
唐芦儿当时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里忽的就冒出一个猜测,这上面的每一个名字,很可能都是跟绿蕉发生过关系的人。当然,她肯定是不敢开口问这话,只是接了那纸条后,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田七只是应了她的事,却没有去办的话……其实她不该问这等话,这等于是让对方对自己这边失去信心,当时话一出口,唐芦儿就意识到自己又干了一件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
然却没想绿蕉听了后竟不介怀,只是莫名地一笑:“我不是相信你们,我是相信王强,你不知道他这半年都经历什么样的酷刑。”绿蕉说到那的时候,微停了一停,然后声音略低了下去:“我从来没有那么佩服过一个人,他曾跟我说过,一定会有人过来找他的,他求我帮他这么做的时候,一再保证说过来找他的人定会答应我提出的要求,并且言出必行。能将自己的生命整个投入到这里的人,我如何能不信,所以,即便是看在王强份上,就算你们办不到,这地图我也会交给你们的。”
最后,唐芦儿没有问绿蕉跟王强是什么关系,她只是觉得自己就是问了,绿蕉也不会说的。
田七拿着手里的名单,听完唐芦儿的介绍后,即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谁曾料想,就在鲁大山思量着怎么算计田七的时候,田七这边已开始准备着怎么去杀他的人了。
那会,太阳已高高升起,六月的天,即便是树木茂密的深山,也一样能感受得到阳光的慷慨,连那山风里都带着几分日头的温热,可唐芦儿却觉得,这天,怎么有些冷。
总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一个买凶,一个接活,而她则是中间人。唐芦儿默了一阵,心里认命的一叹,她从扫黄队长直接转行成杀手经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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