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数月,师妹你之气势,竟不减半分,真真让人叹服——是方才这位少年王侯救了你吗?”
那人轻声一笑,不待她回答,又道:“你也真是厉害,即使面蒙刺黥,仍能轻而易举地让人神魂颠倒——这般倾绝之貌,大师兄也真舍得动刑……“
“住口。”
“怎么?提起他来,仍是让你心痛不已……呵呵,小师妹啊,我们这位萧策师兄,生就一副铁石心肠,一旦发觉这多年来被你所骗,为了一振朝纲,匡护社稷,可是不会对你有半分怜香惜玉的。”
“叶秋,再提这个名字,休怪我无情。”
疏真的声音越发低沉,眼神一片清朦,仿佛在竭力忍耐什么。
“哦……武功尽失的你,又能对我如何?”
叶秋的笑容越发加深,“你现在已然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宁长公主了。所谓天子一怒,血流飘杵,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可如今你两样皆失,又有何能为?!”
下一瞬,疏真望定了他,幽然一笑——
一蓬银光飞射而来,无声无息掠过他的脸庞,一抹血痕随之而生,叶秋只觉酥麻后一阵刺痛,他伸手抹去那一滴血,目光中隐现骇然。
“我现在气力全无,一招一式全无威力……但若方才那针射的是你脑后风池穴,你现在也该去黄泉报到了。”
疏真强提内力,却只觉胸腑之间一阵剧痛,她强忍住全身冷汗,却只是不轻不重的咳嗽两声,低低道:“你若再挑战我的耐性,居延驿那些士兵就是榜样。”
叶秋闻言,眼中闪过激越光芒,笑道:“那些人果然是你杀的……天朝那边传来消息,都道是雪崩之灾,原来却是你的杰作。”
他又是一阵啧啧称奇,“真是想不到啊,小师妹你这一双纤纤玉手,竟是如此狠辣——我们师傅那老鬼,当年还说我杀孽太重,将我逐出师门。他那一双昏花老眼怎么就没发觉,你这位金枝玉叶的高徒,竟是比我杀孽更重呢!”
他眼中流转无尽讥讽,哈哈大笑后,又转为邪魅低笑,“话说回来,我还欠你一个要求呢——如今你已不再是天朝长公主,燮王的死活自然也与你无关了。那么,你如今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疏真冷哼一声,悠然道:“二师兄你不用太过着急,当年我私自放你逃离,你便欠了我三个人情——这最后一个愿望,我当然不能浪费,须得好好斟酌。”
她冷眼看着叶秋那有些惊愕难看的神情,低声笑道:“怎么,急着还了我的人情,就此恢复自由之身么?”
叶秋咳了一声,仿佛有些不自在,又好似难以启齿,踌躇几瞬,终于说了出来,“我如今的身份是新进太医,在宫中混了几月,治了几例女眷的杂病,居然被那帮嫔妃缠上了,各个要我开什么保胎固宠的药……”
疏真听到这里,再也支撑不住,笑得连连咳嗽,“你也有今天!”
她看着眼前这出名桀骜的二师兄这般沮丧尴尬,心中顿觉快意,面上总算有些欢愉之色,叶秋看在眼里,不禁面色转缓,唏嘘道:“你也真是不走运,那么些年都瞒过来了,居然被石秀这条狐狸戳穿——你当初就该让我去他那里斩草除根,而不是远赴此地来杀燮王。”
“我的事你不用多管。”
疏真听到这些,心下一颤,面色又转为冰雪般的孤寒,一口截断,冷冷道:“你也该回去了——外臣在宫里混得太晚,总归惹人口舌。”
“既然你下了逐客令,我这就告辞了。”
叶秋嬉笑着,踏窗而去,临走的一句,却是让疏真心头一震——
“你方才之所以推辞不去赴宴,是怕撞见燮王朱炎吧……他可是见过你在玉座珠帘后的真面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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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王殿夜宴却正是酒酣人笑之时。
朱闻百无聊赖地看着阶下舞姬霓裳,种种翩然美态,却丝毫不曾映入他的眼中。
“二弟,眼前美人如玉,你倒是看中了哪一个?”
粗犷而不怀好意的笑声在左首响起,出言之人身着七爪白蟒吞日王服,身形魁梧,也说得上相貌堂堂,只是那眉宇间的一丝阴鹜破了这大好长相。
此人正是世子朱棠,如今朝野物议的中心。
只见他仿佛多饮了几杯,面上也隐约见了红光,那种失宠禁足的沮丧神气,几乎要隐没不见了。
他嬉笑着向朱闻举杯,刻意提高声量道:“听说二弟你对女子的鉴赏眼光很是特别,什么样的都不中意,倒是把满面刺青的女囚弄上了手,还要封她为昭训……”
他嘿然笑了几声,仿佛沉醉,却刻意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向此事上头。
一旁的世子妃云氏也推波助澜,娇声笑道:“怎么不把这位美人儿也带来赴宴,二弟,你这般怜香惜玉,把人藏在深闺,却连父王也不禀告一声,也实在有些孟浪了。”
她美眸瞥了一眼微微皱眉的瑗夫人和燕姬,声音更是柔和,“可怜这两位妹妹,跟着你这么些年,有了新人就把她们抛过一边……”
瑗夫人和燕姬虽知她是在挑拨生事,却也禁不住心中委屈,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朱闻看这这位王嫂故作贤良的表演,想起传闻中她划花世子宠妾面容的狠毒作为,几乎要冷笑出声,话说到此处,他干脆站起身来,向最上首禀道:“父王……”
“吾儿,何事?”
燮王朱炎根本没有注意这一边的言语锋芒,他仿佛有些心神恍惚,径直想着什么心事,直到朱闻呼唤,这才略微回过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