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霞殿后,立刻叫来张总管,又让他找来了几个年龄大一点的公公,一打听,才知道这东宫的宴会竟是无典章、亦无旧例可寻。
其实想想也是,从严格意义上说,当今的皇上就是大晋的开国皇帝,当今的太子也是大晋开国后的第一个太子。而本太子妃正筹办的这场东宫夜宴,也是大晋开国后的第一场东宫夜宴。如何举行,有哪些程序,哪些礼仪,大家心里谁都没谱。
原来本太子妃做的还是开拓性的工作!唉,做开国皇太子妃就是不容易,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刚打发走了那些人,我的野蛮丫头兼自封的智囊小翠就就开始发表高论了:“本朝无典章,前朝有啊,查查不就知道了。还有,皇太子宴客和皇上宴客不是差不多的吗?把皇上那边的宴客程序拷贝,对不起,是依样画葫芦一份过来,不就行了?”
我说:“丫头,你说的前半部分确实有道理,但后半部分就不对了,属于既没文化也没常识的人才会说出的外行话。”皇太子的宴会跟皇上的宴会怎么能程序一样呢?历朝历代,对这点都是很敏感的,搞不好,就有僭越的嫌疑。
那丫头怒目圆睁地看着我:“今日你要是不说得我心服口服,我就……”
“你待如何?”
“嘿嘿嘿嘿”,怪笑两声,然后一脸狰狞地说:“把你偷偷藏起来了的那幅宝贝字画拿给太子殿下看看,然后你就等着被醋淹死吧。”
我的目光顿时暗淡,胸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小翠也意识到自己这回玩笑开大了点,不好意思地陪笑说:“小姐,你看我这张臭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只管自己嘴上痛快,没考虑到小姐的承受能力,小姐,对不起哦。”
看我不吭,又长揖至地说:“是不是不应该再喊小姐了?那就,请太子妃殿下饶恕奴婢的不恭之过吧。”
我向她展开一抹淡淡的笑:“还是喊小姐好,让我觉得亲切。好了,你也别贫了,我们接着商量宴会的事吧,你不知道,我刚刚听了他们的话,心里越发着急了。”
“小姐,没什么可急的,这里上上下下,连跑堂带烧火的,加起来都一两百口了,你还怕没人帮你做事?你只要先把程序理出来,开一张单子,交给张总管就行了。”
“小翠,我们不是开酒楼的,我们这里是东宫。”我叹了一口气说:“而且跑堂的能干什么?”
“是啊是啊,东宫。小姐,你看,那边不就来了几个?而且都不是跑堂的,都是能真正帮小姐做事的人。”
我抬头一看,是张、左、王三位良人结伴来了。
她们都一脸兴奋,一进门就叽叽喳喳地讨论起了宴会的事情。
我很能理解她们的心情。自进宫以来,这三位良人就完全成了“凉人”,或曰,无业闲人,比无业游民还惨。无业游民起码还能游一游吧,她们只能每天关在屋里数指头发呆,无聊死了。现在听说东宫要开宴会,能一边喝美酒一边看歌舞,尤其是还能看到那么多外人,怎么能不兴奋?
小翠说得有道理,这几位的确都是能帮我做事的人,而且我估计她们都非常乐意。
一问,果然都非常乐意。岂止乐意,简直踊跃异常、急不可耐,生怕被我拉下,然后从此就被我以及整个东宫的人当成废人了。
于是任务分配如下:
左颖左良人:负责宴会的各项进退礼仪。具体要做的就是查找典籍,能照搬的就照搬,不能的就修改。同时建议她多请教她姑母左贵嫔,左贵嫔参加过多次皇帝的宴会,应该很有经验。
张令婉张良人:负责宴会的食物酒水供应,于开宴前三天报上菜单。建议她多请教她姨母胡贵嫔。
王素馨王良人:负责宴会的歌舞等助兴节目,也是三日前呈报节目单。也建议她请教她姨母诸葛夫人。据说诸葛夫人能歌善舞,而且正是凭了这一点才博得了皇上的宠幸。
最后,当然是由本太子妃担任总指挥,总理一切事务及各方的协调工作。
她们三个走后,太子也从书房回来了。
回来后一不洗手,二不更衣,由太监宫女们端着水盆,茶杯,衣服、毛巾、痰盂等在我们周围站成一圈,他只管像藤缠树一样缠着我,身子扭啊扭地撒娇:“南风,读书好烦哦,我都恨不得撕了那些破书,砸了那破砚台,好回来跟你玩。”
“殿下,那些书都是圣贤之书,不是破书;您那几方砚台更是稀世珍品,不是破砚台。”
“可是,真的好烦哦,是谁发明了文字?是谁发明了造纸的?我要下令把他们打入天牢。”
“发明文字的是远古的仓颉,发明造纸的是东汉的蔡伦,他们都已经翘辫子很久了。”
“幸亏他们还知趣,早就死了。”
忍耐,忍耐,我还得跟他说正事呢:“殿下,妾身已经与母后商量过了,准备几天后在东宫宴请殿下的太傅少傅以及隶属太子东宫的所有官员,殿下对此有何看法?”
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口,他立刻就从我身上弹开,然后皱着眉头问:“你是说,你要请很多人来这里?”
“嗯。”
“不要,我不同意!”他居然喊了起来:“平时见到那些人就够烦了,你还要把他们请回来!”
“可是他们都不是外人啊,他们都是直接隶属太子的手下,妾身只是想请殿下的部属们聚一聚,吃吃饭。”顺便看看那些都是些什么人。
他想了想,最后说了一句让我彻底无力的话:“请吃饭就请吃饭吧。那天他们来,我们俩就躲出去,叫张总管负责招待他们,我们俩就……去你家好不好?”他悄悄伏在我耳边说:“叫你爹先把那几个蛐蛐师傅请来,我好久没玩了,都快想死了。”
我瘫软在椅背上,无语问苍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