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十九眼神安寂,仿佛已经被信亲王妃说动了。
年纪轻轻哪里能不在乎前程,谁家男人在官场上犯了事,不是女眷来顶祸。更别说宗室营,信亲王妃叹气,进一步道:“你们还年纪小,不懂事,可也要顾着些,不能胡来,就说这次……让王爷也很难办。”
周十九脸上忽然带了抹平日般安然的笑容,“朝廷里虽说暂时免了我的职,却还没有查证清楚,将来我定会得以昭雪,我的罪案和琳怡身孕有什么干系?无论琳怡是不是怀孕,我今日也是这种结果,就算是侄儿再窝囊,也不会将过错推给妻房。”
周十九说着随意看了一眼郎中,目光中看似温和,却让郎中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住。
周十九道:“琳怡身子虚弱需要静养,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东西,在一旁支支吾吾胡言乱语,所以侄儿才问他,都在哪府请过脉,是不是因侄儿官阶太小,又被禁足在家,才敢这样放肆,现在侄儿好歹还在府里,若是真的下了大狱又该如何?”
那郎中吓极了,哆哆嗦嗦还想辩解。
周十九站起身,扬起嘴唇,脸上的笑容更深些,“再怎么样,侄儿也是宗室血脉、朝廷命官,在朝堂上被人陷害,回到家中连妻儿也护不住,才真的丢了宗室的脸面。”
周十九声音温和,却让信亲王妃脸色变得铁青,明着骂郎中,实有所指。
周十九看向周老夫人,“二嫂也是今年因琳怡进门冲喜才能怀上身孕,琳怡比起二嫂的年纪还年轻不少,将来我们定会开枝散叶,儿孙满堂,长辈们也不要太担忧。”
不软不硬的顶撞,让人挑不出错漏来,信亲王妃不由自主地攥起手帕,“如此一来还是我们太操心了,年轻人有他们的想法和作为。”
周十九接着一揖拜下去,“我的事还请伯父、伯母帮忙周旋,现下宗室营都要仰仗伯父、伯母,我大哥的事若不是有伯母帮忙周旋,今日早就判了罪刑,还请伯父、伯母也疼侄儿,替侄儿说些话。”
周老夫人没想到周元澈会将周元景的事拿出来说。
信亲王妃道:“你大哥那是家事,两口子不小心酿成大祸,你这不同,那是牵扯了朝廷大事,我哪里能插上话呢。”说完抬起头来,看到周元澈眼睛中如沐春风的笑容。
杀妻能说成是家事,如今琳怡怀孕就能扯到政事上去,还真是一碗水端平了。
信亲王妃只觉得嗓子一紧,胸口顿时火烧火燎。
周老夫人也皱起眉头。
旁边的敬郡王妃见信亲王妃不好施展,就笑道:“郡王爷很真是护着琳怡,生怕琳怡受委屈。”
“嫂子只是什么意思,”周十九收起笑容,目光烁烁,“我哥哥不曾护着嫂子吗?”
周十九才说完话,巩妈妈带着丫鬟进来道:“郡王妃让奴婢们送枣糕过来。”
一盘枣糕摆在敬郡王妃眼皮底下,敬郡王妃脸色忽青忽白,紧紧闭着嘴唇再也不说话。
周十九道:“有讲究说前三个月不可传喜,还请伯母、嫂嫂帮忙莫要传出去,否则胎气有变可真是大事了。”
信亲王妃看着周老夫人冷笑,这样说来如果琳怡的喜脉变了还是她们冲的。
信亲王妃坐不住了,和周老夫人说了些话就起身告辞,前院男人们听不到内宅的消息,也起身告辞,敬郡王妃先去了垂花门准备车马,让人将话传给敬郡王,一会儿功夫敬郡王匆匆忙忙赶过来。
敬郡王妃又惊又骇,“康郡王可能知晓我们买枣林的事了,我出面买枣林可是为了这个家……真的闹出来可怎么得了。”
敬郡王瞪圆了眼睛,立即又冷笑道:“我们是正当买地怕什么?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掀不起多大波浪。”
敬郡王妃一下抬起头,“怎么不敢?他不敢就不会这样说。他从来不顾兄弟情谊,宗室争地他从来都是向着旁人,为了葛家、陈家将大伯夫妻逼迫的走投无路,现在拿了我们的把柄,定不会干休。”
敬郡王被说的火冒三丈,咬牙切齿,“不知好歹的东西,让他去查,也要等他能从府里出来。”
敬郡王妃冷笑道:“我就不明白,大家都是宗室,本来是坐一条船,康郡王怎么偏要与大家为难。”
敬郡王捏紧手指,“他也该知道什么是害怕。”说完越过敬郡王妃,向前走过月亮门,叫来下人,“康郡王在哪里?”
敬郡王找到周十九,铁青着脸走过去。
周十九请敬郡王去书房。
消息送到琳怡屋里。
巩妈妈道:“敬郡王气势汹汹的找过来,书房门紧关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是敬郡王妃买了一千亩果园的事,敬郡王对付葛家看似是为了哥哥,其实是利用哥哥造声势,趁机得利,葛庆生生死未卜之时,敬郡王妃使人悄悄买下了京郊的果园,葛家的事闹出来,敬郡王哥哥夫妻担了罪名,敬郡王一家倒是置身事外。
这事宣扬出去,不要说宗室营炸了锅,敬郡王兄弟之间恐也难以交代。敬郡王有时间在康郡王府看热闹,还不如想想自家的事,现在趁着信亲王和信亲王妃在,那千亩果园也该让大家都知晓。
正想着,白芍匆忙进门道:“敬郡王妃过来了。”
白芍话音刚落,蒋氏就撩开帘子道:“快让人出去拦着,敬郡王妃到第二进院子了,我看来者不善。”
巩妈妈听了话忙叫了婆子去拦着,外面的婆子向敬郡王妃道:“我们郡王妃已经歇下了。”
敬郡王妃抬眼就看到帘后蒋氏的青缎绣鞋,想起蒋氏刚才在她面前眉目飞扬说的话,“敬郡王妃如今可是大户,赶明儿年景不好,我们就要仰仗敬郡王府。”
紧接着琳怡身边的妈妈就来和她要枣,“京城最好的枣子都在郡王妃手里,我们郡王妃想问敬郡王妃要一些。”
敬郡王妃立时气得七窍生烟,蒋氏不知和琳怡偷偷摸摸嘀咕了什么,她倒要向琳怡问问清楚,什么叫京城最好的枣子都在她手上。琳怡这是在要挟她,还是要来分一杯羹。
敬郡王妃向前一走,一下子就撞到蒋氏怀里,蒋氏吓了一跳,“嫂子息怒,这是怎么了,都是自家人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嫂子只要好言好语说着,琳怡不是小气的人,定会为嫂子遮掩,嫂子省了不少的事,只需谢谢琳怡也就是了。当家主母哪个不要为爷们低头,俗话说得好,妻贤夫祸少,我就当个锯嘴的葫芦,到外面绝不会胡乱说。”
妻贤夫祸少。这是在威胁她,敬郡王妃冷笑,琳怡威胁她,她还要千恩万谢不成?葛庆生没有死,任葛家、陈家再怎么闹腾也是徒劳,再说还有大伯一家首当其冲,什么时候能牵连到他们,蒋氏在这里胡乱传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今日定要和琳怡说清楚,免得琳怡真以为捏住了她的把柄。
蒋氏左拦右挡,看着敬郡王妃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嘲弄,更让敬郡王妃火气大涨。
旁边的婆子更来动手动脚搀扶敬郡王妃,那婆子粗手粗脚手不小心拉到敬郡王妃的手,敬郡王妃顿时感觉如同被树皮划过一般,偏生婆子那手说什么也不肯放,敬郡王妃用足了力气将那婆子甩到一旁,婆子顿时撞坏了旁边的瓷瓶。
稀里哗啦的声响传来,多宝阁上一套瓷器也跟着掉在地上。
蒋氏吓得脸色苍白忙躲到一旁。
屋子里传来琳怡虚弱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巩妈妈看到婆子倒在一旁头上也被撞破了,立即道:“郡王妃,奴婢们做错了什么您说话,我们郡王妃才怀了身孕要好好静养,您这样可让我们怎么办呢?”说着屋子里的小丫鬟都害怕地哭起来。
敬郡王妃看到蒋氏畏缩的模样,在看看满屋里的小丫鬟被吓得瑟瑟发抖,她不过是来和琳怡说话,怎么一下子弄成了这般,心中顿时一沉,只怕是着了琳怡和蒋氏的圈套。
正说着话,橘红出来道:“郡王妃肚子疼……怕是怕是……不好了……”
蒋氏看向敬郡王妃,“嫂子,你明知琳怡怀孕,怎么能进屋又打又闹起来,如今真坏了胎气,要如何交代?”
敬郡王妃立即明白过来,这是要怪在她头上,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去揪蒋氏,“你这黑了心的,合起伙来骗我,今儿你非要跟我去弄个明白。方才郎中有言在先,琳怡根本没有怀孕,现在要谎做小产怪在我头上。要害我,绝没有那么容易,咱们到长辈面前辨证明白,大家公议了才算清楚。”
蒋氏被揪的钗亸也落下来,发髻顿时散了一半。
这时已经没有禀告了周老夫人,周老夫人和信亲王妃赶过来,只见得蒋氏如同被抓掏了一般,披头散发,衣衫凌乱,面无血色,下人们跪了一地不停地叩头,地上更是一片狼藉不知道到底打碎了多少家什。
信亲王妃顿时喊一声,“玉如你这是做什么。”
敬郡王妃松开手,一脸无辜,“她们合起伙来害我,”说着期盼地看信亲王妃,“您说说,琳怡是不是没有怀孕?”郎中遮遮掩掩是被康郡王吓住了,其实琳怡根本没有身孕。
信亲王妃一怔。
敬郡王妃道:“她们将我骗过来,就是要怪我将琳怡吓得小产,我今儿就不信了,小产也要有肉块掉下来,我就看着倒是来了月事,还是真的小产,”说着找郎中,“郎中呢?将郎中叫来辨和是非黑白,别在我身上挂人命债。”
信亲王妃皱起眉头呵斥敬郡王妃,“住嘴,你以为这是在哪里?”说是因为关切琳怡的身子才进府,没想到真成了到府里又骂又打,成了什么?整个宗室营欺负康郡王夫妻?传出去了她要怎么交代?
周老夫人和信亲王妃进了屋,琳怡躺在软榻上面如金纸。
丫鬟挡好屏风,又放下幔帐,周十九带了郎中进了屋。
信亲王妃抬头一看,那郎中已经不是方才诊脉的郎中,不由地抬起头和周老夫人对视。
郎中坐下来隔着绢子细诊,半晌皱起眉头。
周老夫人忙问,“郡王妃的胎气怎么样?”
郎中起身道:“郡王妃气血虚弱,恐是有胎漏之嫌。”
那就是真的有孕了。信亲王妃道:“先生快开药方,说什么也要将这胎保住。”
郎中被请下去开方子,周老夫人安慰琳怡几句,“放心,不会有事的。”
信亲王妃看一眼外面,说敬郡王妃,“玉如是直性子,你别放在心上,眼下养胎最要紧,”说着看向周十九,“怎么不让御医进府诊治?”
周十九道:“宫中有娘娘生子,我递了帖子,太医院一直没有派人过来。”
信亲王妃道:“琳怡情形凶险怎好不请御医,”说着看向身边的妈妈,“拿了府里的帖子去请,怎么也要请来千金科的程御医。”
琳怡看向周十九。信亲王妃这是不肯相信郎中的话,才让人去找御医。
周老夫人和信亲王妃说了两句话,带着敬郡王妃和蒋氏出门。
巩妈妈带着丫鬟也退下去,周十九坐在床边拉起琳怡的手,笑着看琳怡,“元元,让为夫抱一抱好不好?”
是怕一会儿郎中来说实情她会害怕吧!
郎中是姻语秋先生帮忙寻来的,刚才当中信亲王妃的面却不一定说的是实话,现在那些人走了,就要将郎中叫来仔细询问一番。
琳怡没有拒绝周十九,周十九坐上炕,伸手将琳怡小心翼翼地抱起来,然后拉起琳怡的手。
周十九的手大而暖和,宽阔的怀抱也让她心安。折腾了这几日,之前诊脉的郎中神情闪烁,信亲王妃带来的郎中也是十分犹豫,姻语秋先生请来的千金科圣手不知道到底会怎么说,她虽然敢于面对信亲王妃、敬郡王妃,可是心里不免犹疑,真的没有怀孕该如何?虽然不至于害怕,但也会失望。
那郎中进屋坐在锦杌上,巩妈妈已经将琳怡的小日子和腰酸腹痛的情形说了。
郎中就径直开口问,“郡王妃喝了保胎药可觉得腰酸腹痛好了些?”
琳怡道:“是好了许多。”
郎中接着道:“一直服药直到三月可保无虞。”
琳怡欣喜地看向周十九,就是说真的有孕了。
郎中道:“郡王妃前几日确实是阴血不足,血虚则冲任血少,胎失所养,而致胎动不安,应食养血益气之药,若服药之后流血增多,则胎堕难留,应当去胎,反之,则需继续安胎直到胎气稳固。这种的情形,通常是开始胎脉极弱,难以发觉,待到发现之时未免已经来不及,郡王妃诊的及时,吃了极好的保胎药,才得以平安。”
琳怡抬起头看周十九,周十九的笑容慢慢扩大,如云破月般,转眼却又恢复成平日的微笑。
琳怡道:“这下真的要好好谢谢婶娘。”否则她真的那样回了广平侯府,这孩子定然难保。
郎中去开药。
周十九垂下头来,在琳怡耳边,“都怪我,若不是我元元也不会生气。”
琳怡忍不住一笑,“都是这孩子有福气,还没出生就这么多人关心,婶娘送来了保胎药,信亲王妃又送来郎中,如今连郡王爷都请不到的程御医也要来府里诊脉,更有宗室营的长辈在府里等着,生怕我孩儿有危险,我们何时被这样关切过。”本来是坏事可一转眼之间就成了好事。
敬郡王妃虽然闯进门来,只要她不闻不问又怎么会吓到她。
琳怡照郎中说的躺下来歇着,周十九去前院应付信亲王和敬郡王。
……
敬郡王妃被周老夫人房里的热气一扑,脸上又红又紫。琳怡真的怀了身孕,那她就是真的是故意来康郡王府大吵大闹,屋子里没有了旁人,敬郡王妃拿着帕子哭起来,“不是我要闹,是我真的被她们骗了啊,”说着指向蒋氏,“你说,你说,你怎么和我说的?你敢不敢当着长辈再说一遍?”
蒋氏重新梳了头发,却仍有几分的狼狈,脸上神色却没有退缩,看向信亲王妃和周老夫人,“我看定是嫂子误会我了,我真的没说什么。”
敬郡王妃冷笑,“你不敢说了?”
蒋氏犹疑再三,“我是怕嫂子脸上无光,我答应了嫂子绝不出去乱说的。”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谁还能遮掩的住,就算蒋氏不说,琳怡也会说,到时候全宗室营都要知晓,真的能遮掩,她会傻到让蒋氏现在说出来?
敬郡王妃道:“你说就是,我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蒋氏这才肯说,“我说,琳怡不是小气的人,定会为嫂子遮掩,嫂子省了不少的事,只需谢谢琳怡也就是了。当家主母哪个不要为爷们低头,俗话说得好,妻贤夫祸少。”看向敬郡王妃,“嫂子,我说的可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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