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远和揉着胀痛的头醒过来时,明菲已经梳洗整齐,坐在床旁拿着帕子等着他了。他懒懒地看着她笑:“我昨夜喝得太多,这几个朋友好久没聚,劝酒厉害了些。”
明菲微微一笑,温柔地将帕子敷在他额头上:“朋友要交,酒要喝,但身子也要注意。头疼了是不是?”
龚远和伸手按住帕子,笑道:“昨夜我有没有闹着你?”
明菲起身去给他拿衣服:“也没怎么闹腾。还能不能去衙门?如果坚持不住,是不是让人去说一声,告半日假?”
龚远和道:“我今日休沐啊,你忘了?不然我也不敢和他们一起的。”他爱玩,爱结交不假,但从来都很有分寸,不会耽搁要紧的事情。
五日一休,的确是自己疏忽了。知道龚远和不去衙门,明菲也就不急了,笑道:“那你是要再躺会儿呢,还是起来吃早饭?给你准备了清粥小菜,保证你吃下去舒服。”
龚远和道:“今天你都有什么事要做?”
“母亲让人来叫我,说是明姿要出嫁,叫我回去商量点事,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明菲打开箱子拿出那张借条递给龚远和,“你认识这个人么?”
龚远和捏着借条看了半晌,微微笑起来:“从哪里来的?”
“朱姨娘急了,想叫我赶紧回去帮二妹寻个好婆家,包在蜡丸里给我的。”
“朱刚,是朱姨娘的亲哥哥。当年我们家的一个管事,前两年喝醉酒摔死了。”
明菲牙痛地捧着腮:“一个死人的借条能说明什么?她可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就算是龚二夫人伙同账房先生做假账,吞了大房的财产,也不能叫她们拉个死人来做证吧?
龚远和淡淡地笑:“那你觉得,她怎样才算有诚意?”
明菲道:“不是给你看了个小册子么?咱们每给她做一件事,她就把那小册子撕几页给我们还差不多。不然我去和她说,叫她先撕一半给我,我再帮妍碧寻婆家。不撕,我就不动。反正她比我们急。”虽然拿龚妍碧的婚事来要挟人不怎么地道,但这母女俩本来也不是什么好鸟。
龚远和道:“傻的。朱姨娘是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在你没把事情办得差不多前,你别想得到那本册子。更何况,那本册子也算不上什么。”
“你并不在意那本册子?”明菲看出些味道来了,他根本就不在意朱姨娘母子的态度。
“既然她们自以为拿住了我们的七寸,就叫她们先高兴高兴吧。”龚远和笑着将那张借条收入掌中,“先吃饭,然后我送你回家,吃了晚饭我去接你。”
“你不和我一起去?”明菲把衣服递给他。
“我还有事要做。”龚远和起身接过衣服,冲着她甜甜一笑,“你不是愁着那批撤下来的帐幔吗?待我去帮你换成银子。”
“你打算怎么做?”明菲眼睛一亮,那批帐幔堆着就怕生虫生霉,真丝制品最难保存,若是能换成银子那自然是最好的。
“我认得个开成衣铺子的朋友,拿给他做成衣,价格低点要的人还是多的。”龚远和将明菲推到桌边坐下,“快吃吧。”
饭后,明菲说起龚二夫人的八珍汤和那堆账簿来,龚远和轻笑:“方子绝对没有问题,最多就是里面加了料,或者就是用药比例调整过了,但这个呢,只要她不说,别人永远也别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事你别管,就让她们狗咬狗,只要别牵扯到我们,她就是戳那女人几刀我也没意见。账簿么,看了也是白看,你装装样子就得了,没必要去吃那么多灰。”
明菲道:“那怎么行,我不能叫她抓住我任何一点错处。”
龚远和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轻轻替她把耳边几缕碎发别上,低声道:“委屈你了。”
明菲笑道:“现在说这个,真的很没意思。你与其和我说这个,还不如在行动上补偿我。”
龚远和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垂着眼道:“我会给你别的女人都想要的。”他说得很慢,很认真,明菲毫不怀疑他此时的诚心,只不知他心目中,女人想要的是什么?身份,地位,尊宠,优渥安稳的生活?嗯,好吧,这些的确都是她想要的,特别是富足安稳的生活,她最需要。
陈氏是想叫明菲帮忙去劝胡氏。胡氏要和离,而且片刻都等不得。但是明姿很快就要出嫁,陈氏又忙着要去登州,怎能容忍她在这个关口捣乱?
明菲听陈氏说完,道:“那母亲和三嫂商量过了么?就请她稍微缓缓,等四妹妹的亲事办完再说不行么?实在不行,母亲不妨去拜访一下胡家老爷夫人,请他们在中间调停调停?”
陈氏难得地叹了一口气。
余婆子在一旁道:“夫人一早就去寻过胡家了,胡家脾气大着呢。本来三少夫人先前虽然闹着要和离,却也没这么火烧眉毛的急,可上次大公子们去京城时,她和三公子打了一架,后来就一直称病,胡夫人来看她。前脚刚走,她后脚就闹着要和离。这个当口这么闹腾,无非就是害怕老爷夫人不答应,又想把嫁妆全带走,不肯退聘礼,还想多讹点银子罢了。”
人家嫁女儿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受罪的。既然这里不是他家女儿的那盘菜,早作打算,早点抽身那自然是最好的。胡氏嫁了蔡光仪是不幸,但有这样体贴明智的父母和这样泼辣的性子却是幸运。明菲记得当初涵容和她说过,蔡光庭是专门同陈氏商量过这事儿的,便道:“那母亲是怎么和三嫂说的?”
陈氏道:“我好话说尽都不肯听,没个明确的话。估计是恨上了我,故意刁难我。最后我没法子,只好和她说,这是大事,我也做不得主,要写信给你爹爹,等你爹爹定夺,这才算是暂时压下来了。但她那样儿,我就害怕明姿成亲那日她突然跑将出来闹腾开,丢的就是咱们蔡家人的脸。你和她年龄差不多,她从前也还喜欢同你说话,你去劝劝,也许她还愿意听你的也不一定。”多许胡氏的银钱,她不愿意,用手段压住胡氏呢,她不想给自己再添一个仇家。一句话,无论做好做歹,为了蔡光仪,都不值得!
余婆子将明菲送到她和明玉原来住的倚绣院:“三少夫人自那日被扶出来后,就住进了这里,再也不肯回去。您小心点儿啊,她脾气很冲的,四小姐去劝,被气走了,还被泼了一杯水。两位姨娘去劝,吃了闭门羹。”
“四小姐怎么同她说的?”明菲顿住脚。
余婆子皱眉道:“四小姐同她说,要是一直闹下去,被休弃更没面子。三少夫人当时就恼了,抬手就泼了她一杯水,说要是休妻,她就吊死在蔡家门口,还要把三公子的事告诉邻里路人,阴错阳差的,又把这错算到了夫人头上,连着夫人一起恼上了。两位姨娘听说,都说四小姐不会说话,上门去劝,结果吃了闭门羹。”
金簪道:“奶奶,只怕三少夫人也会给您难堪呢。”
明菲捏了捏金簪的手,示意金簪不要多话。陈氏需要她,她怎能不去?就算是被泼了一头一脸的水,那又如何?说到底,这门亲事,胡氏看着是高攀了,实际上的确是吃了大亏。这明姿也太不会说话了,左右都要和离了,人家凭什么还要伏低做小?
胡氏在睡觉,她的陪嫁婆子看见明菲,没什么好脸色,不过虚虚一礼,敷衍而已,和从前那种热情相比,真是天跟地比。
明菲笑道:“还请妈妈帮我去和三嫂通传一声,就说我给她带了点糕点过来。”
那婆子站着不动,皮笑肉不笑的:“三姑奶奶,我们少夫人日日啼哭,夜里睡不着,这才刚躺下呢,大夫说了,要她静养,身子才能好转。”
余婆子不忿,道:“叫你去通传,你怎么这么多话?”
那婆子半点不相让,淡淡一笑:“余妈妈,不是老婆子我不去,我们少夫人那个脾气,你不是不知道。”
正说着,一个丫鬟出来道:“妈妈,少夫人让您请三姑奶奶进去。”
余婆子松了口气,拉着明菲的手低声道:“奴婢就送您到这里了。怕她看见奴婢心中不快活,反而不美。”
明菲点点头,让她自去。
胡氏素着一张脸,歪在美人榻上,看见明菲进去,懒懒地抬抬手:“随便坐吧,左右这儿都是你原来住惯的,你比我熟多了,我这身上被你三哥打的地方还没好,起不来,我就不管你了。”
明菲也就自来熟地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自来熟地叫胡家的陪嫁丫鬟送茶来。
胡氏杵着下巴道:“你还真够随便的。好吧,冲着我住了你的屋子,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明菲正要开口,她伸出一根手指,“先说过啊,我就是个没见识,没修养的商户女儿,别威胁我,也别和我文绉绉的绕弯子,不然就走人。”
这样的性子……明菲有些想笑,又觉得此情此地笑起来不像话,端了神色一本正经地道:“三嫂,你也别吓唬我啊。我胆子小。”
胡氏道:“好吧,你说,我听着,我给你几分薄面,不泼你水。”手里的茶杯却是晃来晃去,仿佛随时都会打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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