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洛漫步而行,一袭淡青袍服还是剑咎弄来给她的。
她用葛布和从农家换来的干兽皮,给自己和剑咎两人精心缝了一个背包。她的背包里面,主要装有衣物和一些干粮佐料。
背着背包的两人,也算是奇装异服了,再加上剑咎那特别神采飞扬的模样,真是特别引人注目。
两人走了不多久,身后马蹄的的,驴车不息,溅起烟尘老高。卫洛回头一看,便认出这是一个商队。
在这个时代,商业很是繁盛,卫洛记得,历史上取代了齐姜,成为齐侯的田氏,似乎便是商人起家的。至于吕不韦,更是千古人物了。
马蹄的的中,长长的车队行驶到了卫洛两人之侧。为了避开那冲天烟尘,卫洛两人向后退了又退。当车队行驶到中段时,一辆马车的车帘掀了开来,同时,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十八九岁的少女,露出她的面容来。
这少女皮肤白细如脂,几乎可以滴得出水来,五官只是清丽,她眉心有一颗红色美人痣,这美人痣配上她那斜挑的眼角,平生添了几分风流味道。
美人双目直直地盯着剑咎和卫洛两人。
卫洛两人正在急行,突然对上这么一个美人专注的目光,不由同时转头看去。特别是剑咎,他的头刚一转,嘴里便发出了一声欢快的唿哨声来。他那双眼睛,从人家美人的脸,到人家的颈,到人家高耸的胸脯,灼灼打量不休。
比起剑咎来,卫洛的眼神便老实多了。她只是睁大一双墨玉眼,好奇地看向那美人。
那美人对上剑咎的目光时,眼角微挑,给他抛去一个似是媚惑,又似是拒绝的眼波后,她转向卫洛,朝着她上下打量起来。
这美人关注的重点,居然是自己。
卫洛一怔。她知道,易容后的自己,长相清秀,因为不曾掩饰那双墨玉眼,整个人都有一种灵秀之气。可是,不管如何,在剑咎在侧,自己这种长相,便如是伴在月亮旁的星星般不起眼的。
这时,那美人盈盈浅笑,靡声唤道:“这位小哥,生得一双好眼啊。此处离会稽城还有五十来里,如不嫌弃的话,何不以驴代步?”
美人的声音很温柔,软而靡荡,带着绵绵的尾音,那词一吐,便像搔到你心里去。
卫洛注意到,她说话的语调,与自己平素说话时,实是一模一样。只是,自己的声音比这美人的声音,还清冽一些。
果然是吴侬软语啊。
卫洛对上温柔地瞅着她的双眼的美人,笑道:“敢不从命?”
卫洛的声音一落,那美人已小手一合,唤道:“谛,牵两匹驴来。”
一个青年应声策马奔出,不一会,他便从车队后面,牵着两驴赶上前来。
剑咎自是不会客气,他纵身上驴,扯着缰绳甩了几甩后,转头冲那美人嘻嘻一笑,眨了眨眼,“谢过了。”
那美人淡淡一笑,目光又盯向卫洛。
她瞅着卫洛,见她骑上驴后,曼声问道:“小哥越音中夹着晋腔,莫不是从晋地而来?”
卫洛闻言,抬眼看向她,笑道:“然也。”
那美人含笑扬唇,声音低靡,“小哥生得好眼。”
卫洛转头,对上这美人温柔之极的目光,这一刻,她从这美人的眼中,真切地感觉到善意,还有些许微妙的期待。卫洛两世为人,对于别人的善意,一直都会相当珍惜。
卫洛她眨了眨眼,笑道:“久不回故国了,今日得见故国之人,心中欢喜无限。姐姐你这是走商么?”
那美人点了点头,说道:“我乃东丘砂家,以走商为要。”她指着后面的牛车驴车,笑道:“里面有丹砂,稻米等物。”
美人说到这里,细细地端详着卫洛,问道:“小哥目清神秀,这位足下亦是俊逸不凡,此是去会稽会友还是投亲?”
卫洛刚想回答,旁边的剑咎已嘻嘻笑道:“自是投亲。”
他丢出这四个字后,哈哈一笑,冲着那美人挤眉弄眼起来,“莫不,这位姐姐相中了我家小弟?我家小弟年方十六,家中仅一独苗,鬼神宗祀无着,东丘砂家虽有财货,他却是不能入赘的。”
剑咎这一番话,不可谓不调侃。性格温和的卫洛,连忙不好意思地转头看向那美人。
哪里她一转头,却对上那美人一脸的怅惘之情。
在卫洛瞪大的双眼中,那美人叹息一声,喃喃说道:“先夫过逝三年矣,家业艰难,我一妇人实难撑起。刚见小哥目光灵秀,定是少而聪明,长而灵慧之人。却原来是独苗。撼甚!”
那着那妇人悠长的叹息声入耳,卫洛直是傻了眼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剑咎居然一语中的!
卫洛对上那美人殷切的目光,勉强地笑了笑后,她转头看向剑咎。
见到剑咎策驴驶到了前面,她连忙跟了上去。
卫洛来到剑咎身后,放低声音,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怎知她有此意?”
剑咎回过头来,露齿一笑,低声回道:“东林沙家有一寡妇,欲找一清俊小儿为夫,早有传扬。”
卫洛听到这里,诧异地看着他,奇道:“她家有财货,又如此美貌,难不成找不到一清俊小儿?”
“哧——”
剑咎哧笑出声,他瞟了卫洛一眼,喃喃说道:“你这妇人,我真不知你来自何处,怎地对这些寻常事一无所知?”他对上卫洛羞愧的小脸,解释道:“世间丈夫,哪个无父,哪个无鬼神,哪个无宗祀需供养?这妇人每每相中的丈夫,都是相秀神俊。这等丈夫多是来历不凡的,就算家道中落,但有一线希望,也不愿意入赘,使得子孙不再跟随己之姓氏,祭祀时再无面目上对鬼神。况且,入赘之丈夫,世人所不屑者也。”
原来是这样。
明白了这一点后,卫洛也就没有心思与美人寒喧了。走了十几里后,两人便送还驴子,从岔道向会稽城里急驰而去。
这一条岔道很窄小,只有两步宽,因马车不能通过,使得人烟不多。两人在没有人的地方,便展开脚力,一番急驰。如此走了二个时辰后,便又走出了三四十里,而会稽城的城门,隐隐出现在视野中。
卫洛仰着头,望着那高达二三丈,还可见到青苔的城门,不由怔住了。她呆呆地望着,望着,一时之间,脚步竟然有点迟疑,不知为什么,她近乡情怯了。
一旁的剑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安,他抬头望着城门,喃喃自语道:“师兄说了在这等我的,也不知,他到没有到?”
剑咎的师兄?
卫洛心中砰地一跳,对于这个虽只一面之缘,却一诺千金的男人,她是十分想再见一见的。当下,她墨玉眼期待的看着剑咎,问道:“你师兄在会稽?”
剑咎没有理她。、
他皱着眉头,眨也不眨地望着会稽城门,突然左手扳着右手手指,细细数了起来,“师兄要我练习逃之夭夭功,我练成了。师兄要我完成这妇人一个心愿,我亦完成了。师兄要我不得去各诸侯那里惹祸生事,不得招惹宗师级高手,不得得罪十人以上的游侠儿,这些,好,好似。。。。。。”
他数到这里,嗖地回头,盯着卫洛,认真地问道:“妇人,你觉得这一年中,我可有惹祸生事,激怒强敌?”
他问得很认真。
卫洛对上他认真的询问,眨了眨眼。半晌后,她嘟囔道:“你将我从公子泾陵手中救出时。似是得罪了晋人和楚人。”
他易容改装,混入楚国游侠当中,骗得他们前来对晋人行刺,然后混在其中实施自己的目的。又按捺不住,刚刚把卫洛带出,便扯下面具大呼小叫,这样的行为,只怕那五百楚国游侠,都不会轻易忘记,都会恨得牙痒痒的。
剑咎听得卫洛的回答,不由长袖一抬,掩脸呻吟起来。
卫洛担心地看着他,他这般只露出侧面,卫洛都可以看到那颊边的肌肉,正频频地跳动着,显然剑咎实实在在地处于痛苦当中。
剑咎大袖掩脸,哀叹连声。
半晌后,他才把袖子放下。
他咬着牙,在黄尘道上转起圈来,他一边转圈,一边频频搓着手。
卫洛见他真是急得慌,不由担心地问道:“可是会受重罚?”
剑咎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自己的烦恼当中,也没有听到卫洛的问话。他一边转圈,一边喃喃自语,“要不,带了这妇人,不进会稽城中去?”
他刚说到这里,便脑袋左右乱摆,胡乱摇了一阵头后,他苦着脸嘟囔道:“让这妇人见过师兄,好在也是完成了一事。如此时躲开,岂不是以后都得躲开?不妥不妥,这主意不妥。”
他自言自语地说到这里,双手搓得更急了,那张俊逸的脸上,真是愁得要滴出苦水来。
卫洛好奇地看着他,不知不觉的,她的嘴角在上扬,都差点笑出声来。
她含着笑,暗暗忖道:也不知剑咎的师兄,会用什么法子来罚他?那个法子一定很不错,竟然令得剑咎这般的忌惮!
转眼,她又暗暗忖道:当年相遇时见到的胡子大汉,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端方君子。可从剑咎身上看来,他只怕远远不是可以用简单古板可以形容。对了,剑咎一脉都擅长易容之术,不知上次见到的,他师兄那胡子拉杂的模样,是不是易容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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