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柳两家的大婚定在重阳这一天,其实并不算什么好日子。
除夕、清明、中元和重阳,是大齐人四大祭祖的节日。
重阳这一天,是全家人一起祭祖、登高、遍插茱萸和玩赏菊花的日子。
一般人不会挑重阳节这一天成亲。
但是孙柳两家就是挑了这一天,别人也没法子。
反正能去的就去,完全没法去的,就把礼送到就行了。
柱国侯府的礼物,是直接送到柳侍郎府上。
不过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婚的地方,不在柳侍郎府上,而是在永宁坊一处四进的宅子里。
永宁坊,跟萧家老宅倒是在一个坊市。
杜恒霜听到这个消息,便着人出去打探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孙家答应娶柳彩云,前提是柳家先给孙家送一处大宅子。
这一次,孙家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让柳家把房契过户之后,才答应下聘。
孙家一贫如洗,除了孙耀祖在柳家坐馆得到的束修,几乎没有多余的银钱,哪有银子下聘?
况且孙耀祖又表示银钱那些俗物都不是他自己在意的,唯有一诗一画才是他自己的。所以他给柳彩云写一首诗,画了一幅画,当做聘礼下聘。
柳彩云对此十分满意,据说在家里哭着闹着非他不嫁。
柳侍郎本来是不情愿的,后来架不住女儿和夫人一起坚持,最后只好让步,同意将柳彩云许配给孙耀祖。
杜恒霜知道这个消息后,叹息着摇摇头,来到杜恒雪住的百草堂,问道:“雪儿,你可真的打算去孙家的婚礼?”
杜恒雪拿着一根银针在一个偶人身上比划,头也不抬地道:“姐姐,为什么不去?师父说了,有脓疮,要挤出来才好。遮着捂着,迟早有一天,小病变大病,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杜恒霜窒了窒,笑道:“你如今说话,活脱脱跟素素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不好吗?我觉得师父活得很自在。”杜恒雪笑着抬头,对杜恒霜道,“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杜恒霜点点头,“我自然是要去的。——就算你不去,我也会去看看这一对新人玩什么花样儿。”
到了重阳这一天早上,杜恒霜早早地过来,帮杜恒雪梳洗打扮。
知数捧着一套衣衫走进来。
“这是我特意让针线上人给你做的。来,看看喜不喜欢。”杜恒霜笑眯眯地道,将杜恒雪推到屏风后面,让她穿戴起来。
杜恒雪出来的时候,上身一袭朱橘琵琶襟织金暗纹通袖短襦,系着橘黄撒花烟罗缎丝绵长裙,外罩一件牙色如意纹织锦缎镶毛斗篷。头上梳了牡丹髻,戴着杜恒霜特意给她打制的嵌红蓝宝赤金五尾大凤钗,斜插一支赤金点翠凤回头攒珠步摇,脖子上挂着一个沉甸甸的赤金飞凤璎珞圈。耳边两挂长长的五彩米珠坠子,映着她头上的凤钗和步摇,颇有相映成趣之感。
杜恒雪自己对着镜子照了照,只觉得肌肤胜雪,满目生辉,清丽中带着华贵,妩媚中透着威仪,一时不由怔住了。
杜恒霜笑眯眯地道:“咱们去孙家,主要目的就是要气死他们。所以咱们雪儿,一定要打扮得越漂亮越好。”
杜恒雪深吸一口气,笑道:“姐姐,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不用再跟他们赌气了。”
杜恒霜不以为然地道:“嗐,你这说什么话。一边过咱们的好日子,一边让他们气死,这两者并不矛盾。”
杜恒雪不再跟杜恒霜争执,笑着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说话间,诸素素也赶过来了,对两姐妹道:“幸好我赶到了,还来得及吧?”
“来得及,来得及。还早着呢。”杜恒霜笑道。
长安城世家大族的婚礼,一般都是黄昏之后举行,很多都是需要有宵禁后在街上行走的令牌,才能去参加的。所以这也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谁家要是能在深夜举行各种宴会和仪式,那肯定是权贵之家,交往的也都是有权势之人。
孙家倒是想在深夜举行婚礼,可惜他们相与的权贵太少。若是真的改到晚上,就只有他们一家人自娱自乐了。
杜恒霜他们一行人来到孙家在永宁坊的宅子,已经是中午时分。
新郎官刚刚迎了新娘进门。
一进来,孙耀祖便看见站在人群中的杜氏姐妹。
姐姐杜恒霜就不用说了,无论何时,她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可是今日她的妹妹杜恒雪,更是打扮得美轮美奂,跟前几个月比,简直是变了一个人,清丽无双中带着尊贵娴雅,清澈的眼眸在你身上轻轻一转,简直能把你的魂儿都勾走了。
孙耀祖看得眼睛都直了。
看看杜恒雪,再看看束手束脚站在一旁的知书,孙耀祖深深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会瞎了眼,拼命抬举知书,来给杜恒雪添堵。
若是他婉转一些,小意温存一些,杜恒雪也不会决绝而去。
她有多心软,孙耀祖是最明白的。
新郎官呆呆地站在屋门口,看着门内的女宾客发呆,让柳家的亲戚们十分不满。
柳家一个伯娘轻轻咳嗽了一声。
孙耀祖回过神来,忙拉着柳彩云的彩绳进了喜堂。
在司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礼仪声中,孙耀祖和柳彩云,被吹吹打打,送入了洞房。
孙耀祖挑开柳彩云盖头的时候,满脑子里还是刚才杜恒雪美貌的俏模样。
带看见柳彩云那张平凡的面孔,孙耀祖的脸上顿时透出浓浓的失望,而且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柳彩云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好在旁边柳彩云的丫鬟十分机灵,忙道:“姑爷,该喝交杯酒了。”
孙耀祖坐了下来,从托盘上取了一杯酒,和柳彩云一起圈着胳膊喝了交杯酒。
杜恒霜和杜恒雪,还有诸素素,本来没想过要去新房看热闹。
可是有人就是不想让她们好过,非让人请她们进去。
她们刚来到洞房,孙耀祖就看见了杜恒雪,忙欣喜地起身,大步走了过去,“雪儿,你是来看我的吗?”
杜恒雪似笑非笑地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是来看新娘子的。”说着,往床帐那边走去。
柳彩云看见一个盛妆丽人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忙笑着站起来福了一福道:“这位夫人是哪个府上的?”
杜恒雪仔细打量柳彩云的模样,眉间微微蹙了蹙。
诸素素也看着柳彩云的身形,了然地笑了笑。
孙耀祖忙跟了过来,对柳彩云介绍道:“这是雪儿。”然后对杜恒雪道:“这是彩云。你们都是极好的姑娘,以后多来往,在一起说说话,大家都是好姐妹。”
杜恒雪很是不虞,“孙公子,请你自重。”
柳彩云才知道自己面前的丽人是杜恒雪,心里一时警惕起来,挽着孙耀祖的胳膊道:“你想怎样?”
杜恒雪不动声色地笑道:“孙夫人,您也要自重。——身上有两个月身孕了,不能行动如以前一样了。请多保重。孙公子才只有一个庶女,还需要您为他开枝散叶呢。”
孙耀祖十分不好意思,忙道:“你们聊,我出去待客。”说着,逃也似地跑了。
洞房里面的女眷们听话柳彩云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都是一片哗然。
柳彩云满脸通红,恼怒地盯着杜恒雪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有了身孕?!”
杜恒雪淡淡地道:“你不信?不妨现在就叫郎中过来给你诊脉,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了喜。”
诸素素上前一步,笑着道:“我就是郎中,还在御前看过诊的。这位新娘子,要不要确诊一下?”
柳彩云下意识将手腕藏在身后,摇头道:“不用了,你们不要瞎猜,我哪里有身孕?!”
杜恒雪淡淡地道:“从你走路的姿势,还有你身上的气味,我确信你有了身孕,而且是两个月差不多。”
洞房的女眷开始交头接耳。
“啊,难怪要赶在重阳成亲啊,再拖就保不住露陷儿了……”
“就是,原来是偷汉子偷出孩子来了……”
柳彩云听得大家的话,脸上一片火辣辣地,指着房门对杜恒雪怒道:“你滚!你现在就给我滚!——我的家不要你来!”说着,又对自己的丫鬟发脾气,“谁要请她来的?!”
那丫鬟偏偏还要雪上加霜,低声道:“是姑爷要求一定要请她们的。”
柳彩云气得倒仰,还要大发脾气,杜恒霜已经赶紧拉着杜恒雪和诸素素一起出去了。
“这个地儿,以后跪着求我来我都不会来。”杜恒霜哼了一声,带着萧家人和诸素素一起离开了孙家在 永宁坊的宅子。
杜恒霜她们一行人一走,那些在孙家做客的人也纷纷告辞。
孙耀祖回房,一直气不顺的样子,借口柳彩云已经怀孕了,也不跟她同房,就在暖阁睡了,当晚就把柳彩云的贴身丫鬟收用了。
柳彩云更加气愤,但是也没有法子,只好委委曲曲地一个人睡了。
孙家的婚事过后,杜恒雪的情绪明显好了许多,像是终于把那个包袱放下了。
杜恒霜也跟着高兴。
到了年底,又一桩喜事传来,原来杜先诚改名杜那兹,从海西归来,还向永昌帝献上临近大齐东南海域的一处小岛,作为大齐的疆域。
永昌帝龙颜大悦,额外加恩,封了杜那兹为海西王,为大齐唯一一个异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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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