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郡县!
潮生心里一紧:“那……现在情形怎么样?”
“连肃州的府衙都塌了大半。”
虽然说做官不修衙,可是和一般民房相比,府衙起码是砖瓦木石结构,要结实得多。连府衙都塌了,那一般民房更不用说。
四皇子揉了揉额角,潮生接手过来替他按揉。
“京城这边呢?”
“也不太好,今天够忙的。”四皇子的手按在潮生的手上,侧过脸去在她手上轻轻蹭了两下:“我可能得出京一趟。”
潮生并不太意外。
“去肃州吗?”
“是,今天听父皇的意思,很可能我和六弟都去。“
潮生有些放心不下,毕竟那一回猎场行刺的事到现在还没有个说法。
“你……要多加小心。”
“我没什么的,就是放心不下你。”四皇子的手轻轻搁在潮生隆起腹部。
离太医说的潮生的预产期,也就个把月的时间了,他这一去,连来带回,加上处理事务,只怕不会很快回来。
要说这个,潮生心里也有点没底。
虽然生过一次了——可是他在不在身边,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心里这样想,潮生还是柔声说:“我没事儿,太医,婆子,还有这么些人伺候着,你只管去。”
四皇子摩挲着她的手。
“我和父皇说一声……”
潮生轻声说:“六皇子殿下毕竟没独自办过什么事,你总比他好些。再说,从这儿去肃州路也不算远,快马一天多也就到了。你先把事情理顺了,看日子差不多了你赶回来也来得及。”
四皇子头一次觉得这样踌躇难办。
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他是决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京城的。
虽然潮生说的轻松,可是那里灾重,决不是十天八天就能解决得了的。六皇子虽然也是皇子,可是一来他没有什么办事的经验,二来,户部派出的另外的人选,多半是朱铖。即使不是他,也是朱家一系的人。六皇子毕竟是皇后之子,傻子都知道皇后、陆家和朱家的关系。若是他不去,只怕事情反而会有其他变数。
可是若要去的话……京里虽然这些天还算太平,潮生却没个妥当的人照顾她——真要临盆,有个什么万一……
这时候女人生产实在危机重重,四皇子前几天还听说户部里一位司官的妻子难产,一尸两命。
他急忙刹住思绪,不让自己朝那个方向再想下去。
这差事也不是缺了他就不能办了,四皇子决定还是向皇帝推拒这次的差事。户部还有旁的人,这件事……也并不是非他去坐镇不可。
四皇子没料到,他的请求在皇帝那里被驳斥了。
四皇子说得很婉转,阿永还小,潮生又快要临盆,他还推荐了一个人选,户部右侍郎龚定邦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还有个好处,就是此人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派系倾向。
皇帝直接就说:“这次你去,明天就动身。何氏那里,有太医照料着,你半个来月差不多也就能回来,赶得及。”
“父皇……”四皇子还想再努力一下。
皇帝看了他一眼:“如此怯懦,儿女情长,置百姓疾苦于不顾,可不象你。”
这一句话说得不轻不重,可是皇帝的神情让四皇子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他心怦怦直跳,为皇帝话里头那隐约的暗示。
是他理解错了,还是皇帝真的在向他暗示什么?
同一时间,身上的冷汗也悄悄的渗了出来。因为皇帝的神情阴郁,眼神锋锐,就象带着寒光的刀尖一样。
自从那一回生病之后,他感觉,皇帝象是变了。
以前四皇子还能多少估着一些皇帝的想法,起码有些脉络。但是从皇帝病好之后,变得有些喜怒不定起来,前些天还因为一件小事在朝堂上训斥了三皇子——这不合皇帝的一惯的性格和做法。皇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极少有人见过他雷霆震怒。
上次的病人,明明宋掌院他们说过,并无大碍……更没有透露过什么有碍年寿的意思。
可是皇帝的表现……
四皇子不由得想起了……困兽。
皇帝说的话立刻兑现了,不但又指派了两个太医到王府,还有一位杨夫人低调的踏进了诚王府的府门。
这位杨夫人,虽然现在知道她的人不多,可是四皇子是知道的。
她可是曾经照料过皇帝的乳母,身上有二品诰命。她早已经不在宫中当差,回家中颐养天年了。若不是皇帝的意思,谁请得动她亲自出面?
四皇子知道这一次他是非去不可了。而且,这差事一定得办好。
好在有杨夫人在,四皇子多少也算是放下了心事。
四皇子第二日便离京了,虽然走得仓促,潮生还是尽可能周全的替他收拾了东西。尤其是各种常用的药丸药散,解暑防瘟的更是带了足足的一大包,哪怕四皇子要天天拿这个当饭吃,只怕都够了。
潮生叮嘱了他好些话,总是难以放心。灾后常有疫,这时候的人已经知道以火焚、深埋、石灰还有煮沸这些方式来堵塞传染渠道,但是毕竟卫生环境差,许多手段也很落后。
“放心吧。我会当心的,小顺他们办事也稳妥。你自己保重身子……”
“不用挂心我,把差事办好……能多救些人总是好的,再说,也不能让皇上失望。”
杨夫人就在诚王府住了下来,潮生命人单收拾拾了一个院子给她。
杨夫人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年轻些,并不是一身老太太的颓唐气。正相反,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裳大方素净,头上只戴了两只白玉如意扁簪,见了潮生也是礼数周全,言辞不卑不亢,几句话一说,潮生不由得起了敬重之心。
皇帝的乳母,可不是人人都当得来的。
更让人意外的是,许婆婆和杨夫人,两人竟然是认识的。
几十年不见,两人的遭际更是天差地远,两人看了对方半天,几乎不敢相认。
潮生倒是很替许婆婆高兴。到了她这个年纪,想见着一个当年的故人可有多不容易啊。
杨夫人和许婆婆互叙别情,几十年的际遇,一句两句怎么说得完?
“真想不到,还有再见面的一天。你既然平安,怎么十来年没个音讯?”
“怕还有人盯着,我一直在奉阳老家,依山而居,一个村子拢共几十户人家,从那里到镇上,山路都要走个一天呢……有时候觉得自己都快成了个野人了,就不停的回想从前的旧事……”许婆婆问:“你呢?你又怎么出的宫?”
杨夫人松懈下来,在老姐妹面前完全不必端着:“太后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虽然说我一直伺候皇帝,还伺候过大公主……后来皇上登基,我也跟着进了宫。不过太后总是不放心,就开恩放我出宫荣养了。”
许婆婆理解的点了下头。
太后的娘家没什么人,她的依靠只有儿子,自然希望儿子全心全意的向着自己。可是实情是,太后和皇帝的母子之情是很淡薄的,当年太后又没有亲自抚养儿子,全是杨夫人照料服侍,在皇帝开蒙前,他识的字念的书也是杨夫人教的。对于皇帝来说,杨夫人才更象一个母亲。后来的蔡皇后,也和杨夫人关系不错——太后既看杨夫人不顺眼,又对这个出身高贵的儿媳妇气不顺。
“真是想不到,咱们现在还能见着面……”
“是啊。”杨夫人也十分感慨,还未变得混浊的眼睛望向窗外:“有时候夜半醒来,觉得前头几十年跟做梦一样。苦没少吃,富贵荣华也享过。现在我这结局,算是好的。”
是啊,总算全身而退。
可是话说回来,杨夫人被皇帝又请了来照看潮生,只怕皇帝对她早年和何家的关系也是清楚的。
这就是帝王。
你永远不知道,皇帝对你了解到什么程度。
虽然杨夫人一手将皇帝带大,可是她也越来越看不清摸不透皇帝的想法。
潮生吩咐许婆婆打点了一份儿嫁妆。
春墨一直待在庄子上,齐管事仔细挑拣之后,替她定了一门亲事。男方姓张,家境殷实,人品忠厚,上头父母已经不在,还有一弟一妹。家中有田地买卖,前头曾说过亲,只是不待过门就亡故了,父母又去世,要守孝,一直耽误下来。
春墨似乎对于一切都不在乎了,要嫁什么样的人,对方是个什么条件,她都显得不上心,只说一切听凭府里做主。
潮生替她备的这份儿嫁妆也称得上丰厚了,女人自己有嫁妆,吃穿不靠夫家,说话也要硬气得多。
虽然春墨闹腾过,不让人省心,还弄得送到庵里去幽禁,但是她这个人并没有坏心,起码,她没象曾经的秋砚一样,脸上笑眯眯的,手里就捅刀子。
潮生觉得,象她这样,已经算难得了。
何况就是看在她以前尽心服侍四皇子的情份,也不能随意轻慢的打发了她。
春墨的事好办,可潮生家中那三位客人,因为遇着这样的大风天灾,又一次耽误了回乡的行程。
潮生苦笑着想,这也算是人不留客天留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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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的比昨天早。。扭扭,要表扬。。
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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