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谢过主子,倒让主子为奴婢费心了。只是奴婢也没什么大事。若不然奴婢就要自请着去西苑了。既没事,主子回来了,奴婢怎么好再偷懒歪着呢。”
翠柔嘴上说着,人也不闲着,就过来给胤禔解了颈上的扣搭,让胤禔舒爽些,却也不接着往下把外头的大衣裳都解开,只是看了眼边上放着的便服,也不伸手取过来,反而是又重新去了件七成新的旧袍子,这才又回来才服侍着胤禔宽了大裳,换上便服。
胤禔听翠柔提了西苑,就也不再多说养着不养着的话了。要知道,这宫里头,人命哪有金贵的?按着规矩,这底下奴才得了病,为怕把病气过给做主子的,就都要移出去养着的。这西苑就是一处生病宫女去的地方。只是一般来说,得了主子眼的宫女,哪怕是得了病,也是悄悄的暗中调理,只不要在主子面前就可以了。只有那些粗使的,才会真正的移出去。还有就是那些“得病”的。所以,渐渐的,这西苑可真不是个好去处了。
翠柔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让胤禔很是舒坦。而下头跪着的人中,就有一个宫女偷偷的抬眼看着,虽然看着翠柔心中直磨牙,却还是把这人的服侍手段死死的记在了心里。
翠柔一边服侍着一边说道:“爷今儿个沾了酒气,可是有些个躁?这些人又毛手毛脚的,越发让爷不舒坦了。这些人不好,主子生气也是应该的,只是千万想着今儿个是个好日子。就算是要罚,也要过了今儿个才好呢。爷看着可好?”
这话听听,可是替胤禔对外有个交待。胤禔憋不住火,回来后由着性子这样一通的发作。只是在这宫里头,这些怎么瞒得了人的?而且今日这样的日子,就怕有人借着说事儿。现在翠柔这样一说,就是胤禔醉酒了,本来就不舒服,可是奴才们不小心,所以才更加让胤禔不舒服了。只是二阿哥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所以才作罢了。就算有人在皇后娘娘面前搬弄是非,也是有了讲头了,这不是醉了嘛,这做长辈的怎么能跟一个醉了的小辈计较呢?就算是万岁爷那里,也顶多只能说声酒后无端了。
胤禔其实还是有些个火气的。只是人比刚刚冷静了许多,又是翠柔婉约的说话,就听进了耳朵里头,这话果然妥当。而且,胤禔这会子那个怨气还有些没有出尽呢,竟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最好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有人报给了皇阿玛,倒要看看,皇阿玛如何处置。哼,那个三阿哥,皇阿玛不是说他醉了吗?然后又是赐坐又是酸糊子汤的,那么,到了自己这里,又是怎么样的?皇阿玛偏心,他自然是知道的,可到底偏成个什么样的?
“就这么着吧。” 胤禔模模糊糊的说了一句。
这底下跪的听进了耳朵里头,都偷偷的喘了口气,翠柔姑娘好本事,果然能劝得动二阿哥。翠柔看了那几个一眼,说道:“都快谢谢主子仁慈吧,外头的那几个也让他们散了。重新打了水来,另外,让人去做碗醒酒汤来。”
下头的依言跪谢,然后退了下去,只是才刚的那个宫女又偷眼看了眼翠柔,就混在了人堆里退了下去。
这人退下去,却也没闲着,刚刚就是这个宫女给胤禔净面的,却没有讨了二阿哥的好,这会儿她重新整治了水,替了个小宫女的活计,要端进屋里去。那小宫女灵莺感激的笑着说道:“喜暖姐姐,你真好。我这会儿手还打着颤儿呢。”
没错,这人正是原应在启祥宫戴佳氏那儿的喜暖。不过,这会儿她却成了二阿哥身边的大宫女。要说,这人能进了阿哥所,却是有点儿奇迹的,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一个拨调,反正这喜暖也只是戴佳氏身边二等的,不是近身服侍的,拨调到了阿哥所也没什么。其实这里头说起来,可是有着几方的推力呢。
因为启祥宫冲撞的说法,所以有好些个宫人因为生肖属相,都要让内务府重新安排。因为只是个说法,那些人并没有犯错儿,而且其中还有几个是平时颇有体面的,内务府也就看着办了。要说以前也有重新安排的,不过无非是主子不在了等这样缘由,像戴佳氏这样的,还是头一遭。但是那时候管宫务的宫妃并不是原先拔尖的,且因卫氏的事情犯了错儿,底气终究不足,而看着戴佳氏为了小阿哥的腿又在万岁爷面前豁出命的闹腾,万岁爷也没有处罚了戴佳氏,所以也有些放软和,竟然就这样做了。当然,这里头还马佳氏呢,因为,那些生肖不合的人里头,“恰巧”有喜暖的名字。
可一般重新安排的,除非是特意安排,那就要么是到那些空着的宫室,要么是给那些不受宠的宫妃,也有给新人的,而喜暖这样的,就不得不提一下小纳喇氏了。喜暖也算是小纳喇氏的人,所以经过别人的指点,说是想去阿哥所看空屋子。纳喇氏再多问几句,也就扭捏的说,太子殿下现如今在内廷不大走动了。
这宫里的人,听话儿听音的。而小纳喇氏准备了个这么样的人,自然是不想白白搁着的。太子殿下确实不太在内廷走动了,而且对身边的人看着也紧,以前的尝试也行不通,看来太子那头还要另想办法。只是阿哥所却提醒了小纳喇氏,这放在阿哥所却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不是看空屋子。没想到,还没等小纳喇氏动作,正巧二阿哥那里发作了个人,那人被打发了,而喜暖在隔壁的院子里,被指派了过来顶缺了。
小纳喇氏也有些觉得太巧了,只是这事儿确实也没有破绽,也就搁下了。至于纳喇氏那儿,小纳喇氏想到自己那个族姐,这个族姐不简单的,儿子身边的事情,纳喇氏怎么会不看得紧紧的?但是小纳喇氏也没再做什么,余下的就看着喜暖的了,要是不几下就给人打发了,那也不值得自己保她。要是那奴才真能做出些什么,自己也得了便宜。而且,她也要试试这族姐的本事,还有对自己的底线,对自己不信赖,那是肯定的,自己也不是不信她么?再说了,这喜暖是自己的人没错,可是自己只是安排她去空屋子而已。
哪想到,没多久,这纳喇氏并没有打发了喜暖,反而叫了去仔细看了看,又说了会儿话,就提成了二阿哥身边的大宫女,这让小纳喇氏实在是摸不到头脑,可是又不能表现出什么来。小纳拉氏还偷偷的让人去盘问了喜暖。而喜暖也说不明白,说纳喇氏娘娘只是细细的看了自己的样貌,又让身边的老嬷嬷看了看,再问了问自己会些什么,就对自己说,让自己好好儿的服侍二阿哥,娘娘会时不时地找自己问话的,若是看到二阿哥身边有什么不妥当的,要尽早去回报了。然后,这喜暖倒还很委屈的说到,自己现在是二阿哥贴身服侍的了,是不是太子那儿,就没了指望了?
喜暖这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小纳喇氏都说不清了。而这回,虽然小纳喇氏不想承认,但大概是输了。所以,小纳喇氏才又很巴结着自己那位族姐,在族姐面前做低伏小的,就是端茶递水,也做得越来越顺溜了。
这会儿喜暖替着灵莺,送了水进了屋子。屋子里翠柔亲自接过,绞了手巾给胤禔擦拭了。胤禔这时候到没有说旁的什么话,只是静静的让翠柔服侍着。喜暖看似垂着眼睛,其实是注意着翠柔的一举一动,看着翠柔是怎么服侍二阿哥的。
这头弄完了,胤禔发了话,打发人出去了,只留下了翠柔在屋里说话。等人都退出去了,翠柔才似不经意的瞟了眼那人的背影。
这会儿的胤禔,却没有了刚才的暴躁,脸上既不是在外头的那样克制,也不是回了院子里的阴沉,而是一脸的委屈。这就拉过了翠柔,靠着人,絮絮叨叨的述说着前头的事情,说着自己的委屈,说着旁人的不待见,更说了三阿哥踩了自己的脸面。
说着说着,胤禔就把自己的头埋在了翠柔的怀里,而翠柔也是搂着二阿哥的头,一下一下的拍着二阿哥的背脊。翠柔刚刚服侍二阿哥的时候,二阿哥还很小,只是个孩子,虽然那会儿翠柔也不是很大,但是越是小孩子,那年龄上三四岁的差距就越显著。那时候二阿哥在外头受了委屈,或是被万岁爷骂了,被师傅们责备了,或是晚上想额娘了,或是身上不舒服了,练武累了,就是这样把头埋在翠柔怀里,翠柔也是这样抱着二阿哥拍着的。
其实,翠柔说不出个什么安慰来,只是这样听着,抱着,拍着,让二阿哥有个地方靠着躲着倾诉着。
只是,这样也没有多久,就有人在外头回道,说是醒酒汤已经好了,可要现在送进来。只是这说话声音才停了,却又一阵混乱,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听着像是万岁爷身边的梁九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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