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喝点水吧。”莺歌红着眼睛,哽咽着扶起已经虚弱不堪的皇后,小心仔细的喂下一些盐糖水,还不能喂多,多喂一点又能引发皇后新一轮的呕吐。
“娘娘,为了还没有出生的小皇子,您一定要坚持住。”
皇后半张着嘴虚弱的喘着气,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快要入土的人,放在被子外面的双手不停的摩挲着腹部。
“娘娘不用担心,御医说胎象平稳,暂时无虞。”看皇后那动作,莺歌立马猜到皇后要表达的意思。
听到莺歌的话,皇后放下心来,急促的呼吸也渐渐的平缓,然后下意识的就按照雪竹教授的呼吸方式呼吸起来。
“对了,娘娘,深呼吸,深呼吸会让娘娘舒服起来,奴婢再给娘娘揉揉。”
哪知莺歌刚抬起胳膊,皇后就偏过头去,明显不想让莺歌用她那拙劣的技术给她按摩,这一天已经折腾得她没有了一点力气,不想到晚上还不能好好休息。
“娘娘,奴婢知道手艺不如雪竹,可是雪竹才刚刚苏醒,还要再过几天才能下床,要不奴婢现在去向雪竹请教?”说罢,莺歌就欲起身。
这莺歌也是急糊涂了,却忘了有些事临时烧香是来不及的,雪竹在这的时候当面都没学成,她想现在去找雪竹临时学几手再回来给皇后用上,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莺歌是糊涂了,可好在皇后没有跟着糊涂,虽然身体已经虚弱得连话都说不上来了,可还是及时的拉住了莺歌的袖子,不让她去干这傻事。
“娘娘……”莺歌鼻子一酸,眼里薄雾顿起。
“启禀娘娘,太医院派了御医过来,说是圣上有旨,让他们在宫里值守。”这时,外面有小太监进来禀报。
“知道了,你带他们去偏殿休息。”莺歌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转身应道。
皇后才刚吐过,暂时不会再吐,所以不必要让御医在皇后的卧室里候着。
“皇上驾到~~~”突然而来的一声长调,除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皇后和需要伺候皇后的莺歌,其他人都迅速的在荣华宫的门口跪迎。
只听衣料的轻微的沙沙声,大齐的皇帝走到了皇后的床前,只是一个淡淡的眼神,就让一心系挂在皇后身上的莺歌行礼退下,把空间让给了这对最至高无上的夫妻。
“皇上……”皇后喉咙沙哑已经发不出声,只能以唇形来表达她的意思。
而这位至尊也是不发一言,只是在床沿坐下,将皇后苍白无力的双手包在自己的大掌中轻轻的摩挲着,偶尔还会放在唇上亲吻一下。
接收到来自丈夫的体贴关怀,皇后眼眶一热,嘴角开始不自然的抽搐。
载庆帝温柔的伸出手,擦拭掉皇后眼角溢出的泪水,抚平脸上散乱的碎发,露出皇后苍白的面容。
“知道教训了吧?”平淡的口吻,听上去像是有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味道。
皇后抿紧了嘴唇,似有委屈,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不但打湿了鬓发,还沾湿了枕下的枕头。
“这个教训就是告诉你,但凡看中了什么东西,一定要完好无损的弄到手,否则吃亏的可能就是自己。你太高估了你身体的承受能力,以为可以像前几天那样撑过去,可是御医说了,你现在才刚刚开始,很有可能会一直持续到你出怀。”载庆帝掏出自己的手帕一边给皇后擦拭汹涌澎湃的眼泪一边毫不留情的教训。
皇后无力为自己辩解,只能让眼泪来冲刷自己心中的苦闷。
而载庆帝在教训完皇后做事欠妥之后又再不说话,就只做一个动作,就是不停的为皇后擦拭眼泪,静静的看着她哭。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给了皇后鼓励,让她痛快淋漓的大哭了一场,那哭声就是在卧室外面的人都听得到。
御医们急得在外头团团转,可又不敢冲进去制止,只能跟头推磨子的老驴似的,绕着这房间转起圈来。
莺歌也是急得直跺脚,可她与御医一样,没那胆子去打扰帝后的二人世界,也只能与御医们一道在外面干着急。
皇后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再这么大哭一场,身体肯定承受不住的,这皇上……怎么也不劝着点。
“好了,就只准你哭这一回,下不为例,朕还等着你给朕生个健康的皇子,不要让你的情绪影响到孩子的健康。”听到皇后的哭声渐渐的小了,皇上收回手,把那已经湿得差不多的手帕随意的扔到地上,将自己的手覆在皇后的双手上,眼神坚定的看着她。
皇后哭得太厉害,一下子平复不下来,只能一边哽咽着一边点头,这才换来皇帝自打进屋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说是微笑,其实就是嘴角往上翘了5度,搁一般人身上,也就相当于咧了一下嘴角,但搁在年轻的载庆帝身上,已经是个很大的表情了。
看到皇上的这个笑容,皇后顿时就屏住了呼吸,有点不知所措,脸上悄悄的泛起两朵红晕,成亲这么多年,皇上在她面前不是没有笑过,可是他每次笑,还是会让皇后羞涩得面红耳赤。
一直以来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给人以冷俊感觉的载庆帝,一旦笑起来,虽没有“寒冰化细雨,春风暖心田”那么夸张,却也是会让人目不转睛,有惊为天人的感觉的,想当初她就是因为在内堂偷窥前来向她父亲提亲的太子,结果却被他那比流星还要短暂的微笑所俘虏。
“好好休息吧,朕去看看母后,她这些日子为了你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载庆帝将皇后的双手放入被中,然后起身离去。
皇后鼻子通红的看着皇上英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泪又再度滑落。
她也不知道她在伤心什么,反正就是止不住眼泪。
卧室外头又是一阵齐呼,皇上移驾寿安宫。
“娘娘……”莺歌急匆匆的奔进房里,她身后跟着御医和太医们,现在皇上走了,总算可以进来看看皇后的状况了。
“娘娘,您现在感觉如何?”御医和太医们一拥而上,将皇后的床前围了个水泄不通,领头的御医甚至已经坐下开始给皇后把脉。
“还好,还好,胎象还稳,郁结也散了些,可是娘娘,听老臣一句劝,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哭了,您一定保重身体啊。”老御医苦口婆心的劝道,这深秋季节,他的额上竟然见了薄汗,可见刚才在外面他吓得有多够呛。
“娘娘,你要不要喝点水?”床前围满了御医和太医,莺歌反倒被挤到了外面,手里端着一杯水就是没法递到皇后嘴边,只能在人墙外面问。
“呼啦”一下,床边的御医太医们一下子就全部散开来,把莺歌给让了进去,皇后总算可以润一下干得冒烟的嗓子了。
可是为了怕皇后又吐,即使明知皇后此刻需要补充水分,可也不敢让皇后大口大口的喝个痛快,稍稍喂了小半杯就不让再喝了。
“娘娘想吃点东西吗?膳房里一直有热着粥。”吐得越厉害越要吃东西,御医们也都是这个态度,不能让胃里空着,越空越想吐。
皇后虚弱的摇头,什么胃口都没有,一点也不想吃。
“那吃点坚果如果?奴婢给娘娘剥些葵花子仁?”雪竹当时介绍的办法的确有效,人家孕妇都吃蜜饯果脯止吐开胃,自己娘娘却吃坚果止吐开胃,可是……就好了一天。
皇后又是摇头,她现在头晕目眩耳鸣眼花,只想安静的躺着,偏偏身边的人还不识趣的老是在她耳边嗡嗡嗡个没完。
“要不奴婢给娘娘洗洗?娘娘也累了一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还是莺歌细心,看出皇后的神色不耐,体贴的招呼大夫们一道退下,她则再带着小丫头给娘娘擦洗身子,伺候皇后睡下后再与大夫们一起在偏殿商量将来的日子要怎么办。
“现在的问题是娘娘吃什么东西都吐,但是她这又不是身体的疾患引起的,就算用药也要小心谨慎,最好还是从饮食调理入手最为保险。”
听了领头御医的话,其他的大夫们也都是一致点头,对于给皇后用药的问题他们基本上都已达成了共识,谁也没有别的异议。
“太医院里不是有一些现成的丸丹之类的药嘛,不能拿来给娘娘服用吗?”唯一有问题的就只有莺歌。
“那种现成的丸丹都是用于一般性的疾患,可是孕妇却是各个情况不同,而且孕妇多少都有消化不好的问题,丸丹没有汤剂那么易于吸收,所以给孕妇服用的药不论是宫里还是民间,向来都是汤剂为主,做成丸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需要时间,娘娘等不起,她需要的是能够立即见效的法子。”
“那怎么办?那丫头今天才苏醒过来,几天后才能下地,娘娘更加等不起。”莺歌也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也是我们感觉奇怪的地方,我们都束手无策,为什么她一上手娘娘的情况就好转?”
“她也没做别的,就是给娘娘做些按摩,之后娘娘就会舒服一些,晚上也能睡得踏实。”
“太医院里也有按摩院,只是他们都是为上了年纪的太后太妃太嫔们服务的,可从来不给孕妇按摩,给孕妇按摩会造成早产。”
“什么?给孕妇按摩会造成早产?”莺歌大惊,这种说法她是头一次听说。
“是啊,这种说法自古由来已久,到现在,别说是宫廷了,就是在民间,孕妇也是禁止按摩的,再怎么腰酸腿疼也得自己扛着。这种事家里若是没有孕妇的一般很少会去打听,不知道也不奇怪。再者按摩院里都是太监,太监不能接触孕妇是宫里的规矩,否则会生下不男不女的孩子,所以宫里从来也就不会给怀孕的娘娘们提供任何按摩的。”
“那娘娘情况还好吧?她可是按摩了好几次的!”果然,莺歌坐不住了。
“娘娘胎象平稳,没有发现问题,所以我很好奇那丫头都给娘娘做了哪些按摩?上次就只看到她按摩娘娘的肚子,那之后呢?”
“第一次也不是按摩肚子,而是胃,那会儿娘娘不是吐得厉害嘛,后来的几次也就是按摩头部和小臂,别的地方就没有了。”
“按摩之后娘娘就能进食,睡得也踏实了?”
“是啊,可神奇了,就是一早起来娘娘会吐得厉害些,吐过之后她再给娘娘按摩一下头部就回去了,然后娘娘就能太太平平的过上半天。”
“这个是正常的,大部分孕妇都是早上刚起床那会儿反应大,既然娘娘按摩了这几次都没有大碍,那看来孕妇也是可以接受按摩的,只是要掌握一些特殊的方式方法才行。”御医转头看着同僚,那些大夫们也都个个低头沉思,一时无人答话,似乎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要是这种说法得到了证实,那绝对是医学界的一大进步。
“不如,我们过去问问?”有太医提出个主意。
“去看那丫头?”立马有同僚反应过来是指谁。
“不好吧?”也有人认为以自己的身体去见一个丫头那是屈尊降贵,跌份。
“什么好不好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得了那么多?如何让娘娘的情况好起来才是正经。”有赞同者立刻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但今天也晚了,那丫头听说也是刚醒,还是明天再做打算吧。”不想大家吵起来,有人提出折中意见。
听到这么说,太医们又都不吭声了,大部分点点头,算是认同了那位同僚的意见,转而开始讨论起如何用更好的方法来给皇后进行饮食调理。
可是这种事讲起来容易,但要做起来却不简单,“君子远庖厨”,御医们也不例外,他们知道各种药材的药效,能准确的拿出对症的药物,但他们却不擅长厨艺,如何让药材与食材完美融合发挥出最大效果他们就是门外汉。
而膳房的厨子的厨艺虽然精湛,可是在医药上却也是一窍不通,他们做得最多的都是一些保健药膳,那些方子就算是普通百姓都能说出一个二个的,但要论做治疗药膳,并且还要做得美味可口,最重要是能够激起皇后的食欲,这绝对是考验厨师们的水平。
因此当莺歌随口问了一句该让谁来掌勺的问题时,房间里又是一阵冷场,大家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娘娘吃的最多的药膳都是女人常见的那几种补品,其他的药膳膳房的厨子会不会做都是个问题,没有时间让他们去研究哪些药材与哪些食材相配、应该怎么烧才会有好味道,娘娘等不了。”又是那句老语,莺歌已经全身无力的趴在桌上。
“要不调御腾房的厨子过来吧,他们当中有些老人给先皇做过药膳,经验相对丰富一点。”领头的御医给出了个最佳建议。
“这到是个办法,而且调人也不是件难事,可是皇上……”莺歌提出疑惑。
“皇上年轻力壮,从不吃药膳,那些老人闲着也是闲着。”
“那事不宜迟,我这就打发人去内务院。”莺歌一骨碌爬起来风一般的冲出偏殿,不多会儿就有一阵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随着夜风从敞开的门外飘了进来。
“好了,大家商量一下现在就把对症的药材都写下来吧,明天一早厨师就能到了。”莺歌尚未回来,领头的御医到是开始安排起工作,于是边上立刻有人侍奉上笔墨纸砚供太医们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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