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房门口,乃是阿云在守门,见了秋叶往这边走,赶忙上前几步拦住她道:“可是要问管家的事?我们少夫人在养胎,你且去问夫人。”秋叶赔笑道:“这位姐姐,我哪里敢拿琐事来烦劳少夫人,只是来替替姐姐们的班,到少夫人床前服侍。”阿云微低了头把她的两只手打量一番,笑道:“你能服侍甚么,给少夫人搓背么,那可没你用武的地方。”
秋叶在香水行,向来只和男人打交道,还从未被个女子这般奚落,一张脸顿时臊得通红。余大嫂抱着午哥来看娘,见了此情景,不忍道:“不是家里过不下去,谁愿去香水行那种地方做活,阿云你饶她些。”
阿云接过午哥放到地上,掀起半边帘子教他自己走进去,回头道:“我哪里是瞧不起香水行的搓背人,我只是瞧不起妾。”
只要是做正妻的女人,哪个又看得起妾?余大嫂闻言再不替秋叶讲话,向阿云道:“你是少夫人跟前的得意人儿,莫跟她吵嚷,没得掉了身份,若是她还来打扰少夫人静养,你就回禀了少爷,叫她搬到一楼去住。”
采莲在帘子后听了个清楚,走出来笑着点了点阿云的额头:“现下晓得只有你是个笨的了?”说完又向秋叶道:“管理家事上头有甚么疑惑,只管问夫人去。”秋叶愣住了,她方才在房里为不能联系钱夫人烦恼了大半天,怎地少夫人如此大方,竟指明了许她去?她这一愣神,采莲已掀了帘儿又要进屋,忙问:“姐姐,夫人在娘家呢,如何去得?”不知采莲是真没听明白还是假没听明白,回答道:“如何去?走去。咱们家如今穷了,没得钱与你雇轿子。”
秋叶问话的本意,是想央采莲使个小厮去钱家说一声,或是请示老爷,把钱夫人接回来,但采莲却答了这样一句出乎她意料的话,她就又愣了一愣,待得回过神来,门口已是空无一人,好在她是大脚,又常年做活身体壮实,走一走路倒也难不倒她,便回房把账本子揣到怀里,下楼去打听钱家的住处。
楼下,一个粗使婆子正在晒太阳,秋叶走过去问道:“大娘,可晓得去夫人的娘家要走哪条道?”那婆子见她还算客气,懒洋洋抬头道:“我一个做粗活的下人,哪里晓得夫人的娘家住哪里?”一个小丫头端着盆水路过,奇道:“你不是跟夫人去过钱家的,怎地不晓得路?”
秋叶笑道:“那时是坐轿子去的,夫人不许我掀帘儿,哪里看得见路。”丫头将满盆子不知洗过甚么的水泼到她脚下,也笑:“那你还坐轿子去呀。”婆子嗔道:“雇轿子不要钱的?”丫头笑她道:“你太小看这位姨娘,虽不入少爷的眼,却受老爷器重,把家给了她在当哩,手里岂会没得钱?”
秋叶脸一红,阿彩只拿了账本子来给她,却没有给钱,她又不晓得寻哪个去要,现在身上只有不到十个铁钱,哪里雇得起轿子。她低着头匆匆忙忙离去,走到门口才想起来,“不入少爷的眼,却受老爷器重”,这话听起来怎地有些不对味儿?
守门的家丁想必是得了指示,不但不拦她的路,还好心指了道,秋叶走到秋风萧瑟的路上,深悔,早晓得有人指路,何必去问那婆子丫头自取其辱。钱家与贫民区隔得甚远,她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方到,守门的小厮在钱老爷丧事时见过她,倒也不刁难,接了五个铁钱就进去通报,旋即小铜钱就亲自出来把她接了进去。
钱夫人看过账本,向辛夫人笑道:“我就说我这回挑的这个妾不差,比季六娘强多了。”季家同金家还打着官司呢,连带着把辛夫人也恨上了,因此辛夫人有些埋怨钱夫人做事不老道,但无奈这是自个儿亲生的闺女,再怎么样还得帮着她,便接过账本来翻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你要这内院的流水账来有何用?钱在何处?”
这样明显的漏洞,钱夫人方才居然没瞧出来,饶是她这些年不断锤炼自个儿的修养功夫,也止不住地脸红,骂秋叶道:“你得了账本也不先瞧瞧,账上无钱,不晓得问他们去?”
秋叶低着头想了想,未把自己不识字的事体讲出来,只道:“要过的,几个丫头说少夫人正在养胎,不许我去打扰。”
钱夫人听了这话,不但不恼,反而笑道:“天赐良机呀,少夫人确是要养胎,你莫要去烦她,凡事只拿着去问少爷。”秋叶含羞点了点头,道:“回去我就寻少爷去,不知现下能不能让我先见见爹娘?”辛夫人点头,命人带了她往下人房去。
秋叶见着了爹娘,搂着一通好哭:“我才卖了自个儿,你们怎地也把自己卖了。”她爹不耐烦地推开她,指着她身上的衫子道:“本还指望你做了妾,捎带我们享享福,可你看看你身上的衣裳,还是原先的那件,穿的还不如我们。”秋叶正想说要不是我听话,辛夫人就要把你们卖到番国去,突然瞥见送她来的丫头就在旁边站着,忙把话又咽了回去。她娘还是有些心疼闺女,回房取了身钱府的下人衣裳来给她,道:“辛夫人对咱们好着呢,比没卖身时强多了,这套衣裳你拿去穿,马上就入冬了,受了凉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程家少爷可不会喜欢。”
秋叶虽想过要借着钱夫人撑腰,早日把程幕天拉到她房里好生个儿子,可从未想过要和正房夫人作对,偏撑腰的人反成了逼迫她的人,这把正房夫人得罪了,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她满腹的话不好讲出来,只能接了衣裳,搂着她娘又大哭起来。
她在这里哭得悲切,钱夫人那里却是笑声一片。“还是娘有办法,我们老爷死活不让我管家,可账本子还是落到了我手里,现下只盼着秋叶早日生个儿子,我无儿子养,养个孙子总行,反正也不怕秋叶不听话。”钱夫人剥了个果子递给辛夫人,笑道。
辛夫人不接果子,定定地望着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闺女,你能这样早就拿到账本子,全凭的是运气,若不是你媳妇要养胎,哪里轮得到秋叶——我可是听说,她到现在还没和程二郎圆房呢。我叫秋叶早些生个儿子,那是哄她的话,她生了儿子也是你媳妇名下的,与你何干?”
钱夫人彻底愣住了,怔道:“我还以为娘要我在二郎屋里插个妾,是要养作自己人呢。”辛夫人道:“我叮嘱你要安插个勾得住程二郎的,好哄着他把帐交给你管,谁晓得这个秋叶也是个没用的?幸而她运气好,歪打误撞也得了账本子来交给你,但她爹娘老子总有死的一天,要挟得了她一时,要挟不了一世,你且趁着有帐管,把钱多攒些。”说完又深深叹气:“你的嫁妆都能养活一家人,要不是被你败得七零八落,哪里需要算计他程家的那点子钱。”
钱夫人又愣了:“就为了这个?我攒再多的钱有甚么用,等老爷不在了,还不是要跟着二郎两口子过活,他们可不是谁手里有钱就看谁脸色的人。”辛夫人把桌子重重敲了两下,道:“难不成你老爷去后,你还想守着?趁早多搂些钱,等他一死就改嫁。”
钱夫人手里的果子啪地掉落到地上,惊诧道:“娘,你是要我备后路?”辛夫人道:“难道你愿意看程二郎两口子的脸色过一辈子?”钱夫人的长指甲在新漆的桌面上划出一道一道的印子:“刚进程家门时,不是没这样想过,可生不出儿子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他们人人逍遥快活,我就得在苦水里浸着?我不甘心。”
甘夫人瞧见秋叶正朝这边来,快速道:“既是不甘心,就听娘的话,我看这个秋叶不是个好缠的,且你家老爷也不会让她一直管账,你等她手里的权被收回去,就把她打发了罢。”
钱夫人却道:“打发了作甚,就算与我没用处,留着给媳妇添添乱也是好的,没得婆母受苦她享福的理。”
这是须末小事,加之秋叶已到了门口,辛夫人便不再接话,转而吩咐秋叶道:“你且赶紧回去,一是去要钱,二是劝着你们老爷些,叫他消消气,把夫人接回去。”
她们光想着自己的大谋划,无人关心秋叶可有钱坐轿子,于是她只得又迈着两条腿,花了一个时辰走回去。她到家时衣裳已湿透,粘在身上好不难受,于是先走到厨下去提水,想洗个澡再去寻程幕天。
厨房里,丁姨娘和柳嫂子正在忙晚饭,那个朝她脚下泼过水的小丫头坐着个小板凳在门口择菜,一抬头见了她要进厨房,竟跟见了狼虎似的,忙忙地把凳子朝门中间挪了挪,拦住她道:“厨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每日一问----------------
43.午哥会走路了吗? (本题有效期仅限2009-12-24当天,中奖情况请于2009-12-25前往文下书评区置顶帖查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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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有一更,但是由于某昧码字很龟速,所以可能会很晚才发上来,等不了的亲们就先睡吧,明天吃早饭时再看,嘿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