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雷忙的不可开交。
生平第一次,他的对手不是敌人,而是他最亲近的亲人。谋划之余,内心诸多酸涩不足为外人道。
李奉对他道:“一起走是不可能的,只能分批。你是最重要的目标,必须有人给你掩护。”
可想而知,苏雷就是一个大靶子,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关注。在此条件下,公然离开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苏雷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他的计划是:化整为零,偷渡出海。
他大胆的谋划了一条路线:从祺地与北蛮交界的天水江坐船而行,顺流入乌里江,于乌里江入海口直接驶进无垠海北部,再朝南而下,登陆东寰岛。也就是说,他不在天元大陆与联军汇合,而是直接上东寰岛。
这是他个人要走的线路,不带任何随行。其它将领和士兵则混编进云絮飞统领的援助军队。跟着联军一同上岛。到时,苏雷只需现身制住云絮飞,再将中层将领一换。立时就能夺过兵权,掌控整支军队。
这个计划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李奉就是其中之一。他为人心细,帮着从各种角度寻找漏洞,改善了又改善。终于完善好每一个细节。使操作的成功性达到了七分。计划里唯一的难点在于,苏雷一旦坐船离开,必瞒不过苏晨。只怕一天不到就会警觉,之后必是派军队追捕。而同时,他也必然会猜到苏雷要去东寰岛这一目的。显而易见,他还同样会想到云絮飞手中兵权不稳的问题。必会采取措施。所以在这个时间点,云絮飞的大军必须已经离开陆地。不然,一道加急城主密令,或是召回军队,或是除掉那些将领都不是难事。因此,这就存在一个时间差的问题。必须是军队先走,还得确定已经离开大陆,苏雷才能在祺地消失。
这里出现了一个军队短暂控制权的问题。收缴云絮飞的军权不难。问题是从这个时间点一直到苏雷汇合后担任主帅。这一段时间谁来控制这支军队?李奉?他自认很难压制。
苏雷想了想,忽而一笑:“不要紧,我书信一封给你。你去祀城后秘密交给殷如行。然后和她商量着办。她一定会有办法。”
“殷,如行?”李奉一怔,默默重复一遍这个名字。心底飘过不知名的惆怅。
苏雷眼角眉梢俱是温柔,声音也变的柔软:“对,就是交给她。她一定能坚持到我赶来。”
李奉顿了顿,轻声道:“将军,你们……”
“我们会在一起。”苏雷不避讳最衷心的属下,笑着将私事与其分享:“我们相知相伴,密不可分。”眼眸闪现亮眼的华彩,笑容如同春风拂过大地。
“……是,属下明白了。”李奉深吸一口气,纷乱思绪抛之云外,面目恢复刚毅:“如果将军和殷姑娘是这样的关系,那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苏雷内心一阵窃喜。这正是他的计划,用一件件的麻烦事将她绑上他的船,总有一天,殷如行就是想离也离开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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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都安排妥当后,苏雷亲自前往城主府,向苏晨提出放一众手下将士去东寰岛参战的要求。
“……这些人跟着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土地封赏没有,总不能连财帛都欠缺吧。我想着,祺地也不富裕,每年的税收结余要用在刀刃上,这又不是一个两个人,全都打赏下来,财政必得吃紧。索性让他们去东寰岛,能抢多少算多少。不用上交,各自拿回去贴补家用。大哥你看如何?”
苏晨沉吟片刻。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再怎么说打仗也是有伤亡的。普通士兵也就算了,苏雷手下那一批心腹,本来就在前几次的战功分配上吃亏了几分。这一次又让他们去东寰战场,只怕会有愤慨。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苏雷笑的讽刺,“谁让他们出身平民呢。总要给世家子弟让路。吃亏也只能怨自己没投个好胎。不去东寰岛,一两银子的补贴都拿不到。去了,好歹运气好还能挣点家私。”
见他一脸讥讽的笑,苏晨反倒踏实了,就怕他气憋在心里不出来,叹着气劝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两权相害取其轻。世家们若团成一气闹起来,祺地又是一场内乱。我们是经不起了。所以说,不向外扩张是不行的。你当我喜欢打仗么。不闹别人,自己家里就得乱。我宁可背着骂名去去抢别地的钱,也不能让祺地乱起来。”
“行了,我不听你这些老生常谈。”苏雷扭着头生闷气,“那些远着的事我管不着。我手下这些人,着急着攒家私买房置地呢。等你那盘算天知道要等到几时,还是先去东寰捞一票再说。”
苏晨算了算派出去的军队人数,觉得影响不大。既能练兵,又是以战养战。消耗的士兵数额也可以从东寰岛当地补充,也就松口了。只又添叮嘱:“我们是去帮忙,不同于冯淡勋何暮那般要生根落地,切不可久恋战局。我和絮飞说过,最多打半年就要调他们回来。再换一批人过去。可别到时不听军令。”
苏雷知道他打的是轮流练兵外带抢劫的主意,嗤笑道:“我不管其他人,只跟着我的那些吃饱喝足了就成。随你怎么安排。”
苏晨这才放下心,笑道:“好,你也少操些闲心。该打算打算终身大事了。我已让絮飞去和罗枫寒说合,求娶殷如行。这么多年,可是如你的意了。”
苏雷笑不出来。他想到了山谷中或者沈眉或者如行说的话,只有恋爱得双方都共同强大,才能呵护住‘爱情’这世间至为奢侈之物。果然,以前的如行不行。现在的如行就可以了。这个“如意”,是如行九死一生闯出来的。
对着一脸打趣和兴味的苏晨,他实在做不出欢喜的表情。只感到莫名的悲愤,又带着无言的庆幸。幸好如行是如行,幸好她坚定的走到了今天。
沉郁半晌,迎着苏晨转为疑惑的目光,他生涩的开口:“不一定那么容易。罗枫寒说不定不肯放人……”
苏晨释然。原来是近乡情却。安慰他:“不怕,絮飞来信说,小舅舅这次也跟着一块儿去了。可见他多操心你的事。有小舅舅出马,不管是鄢都还是罗家,都要卖这个面子的。”
苏雷淡淡而笑:“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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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接风晚宴过后,祀城上流社会的交际忽然频繁了起来。
如果说晚宴是让汇集祀城的各路使臣初步探明态度。接下来的交际拜访就是商讨具体事项了。
出兵是一定的。怎么出?分几批人马走?从何处上岸,率先攻占哪片地区。这些都是问题。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既然是联合军队,就必须保证各家的利益。麻烦也应运而生,合作过程中谁家的兵力损耗多了,谁家的兵力损耗少了,谁出工不出力了,谁谁兵力没多少却死活看重一大片肥沃土地不放手了,这些都是问题。
所以联合军队想要指挥得当,就必须有能强势压住各方异议的绝对权威存在。如果没有,或者有兼顾各方调节,能和稀泥的也可以。
罗枫寒当然不想当泥水匠,他的目标是首领。如此一来,就必须拥有哪怕其它联军联合起来,鄢都也能压制住的实力。数年前播下的种子已经开花结果,殷如行带回来的九转白龙丹可谓神来之笔,关键助力。他的内力修为在药物的帮助下,一举突破,内功终于达至顶层。而殷如行的内功也同样可喜可贺的突破到了最后。于是,果实离成熟可摘取,只有一步之遥。
双修合壁,一旦成功,便是武学巅峰奇迹,再现罗沧汐何思孚当年横扫天下的神话。鄢都在联合军队中就有绝对话语权,如臂使指,所向披靡。
但问题来了,双修该怎么修?罗枫寒翻遍了藏书典籍也未曾找到具体记载。只在罗沧汐的手札中有过只字片语的描述:坦荡相对,沉迷忘我,心随意动,阴阳交融。
殷如行看着泛黄纸张上圈出的这十六个字,风中凌乱了。
这,这是神马意思?这绝对不是那个意思,对吧?
罗枫寒慢吞吞的出声:“你怎么看?”
殷如行纯洁的睁大了眼睛:“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咱俩面对面打坐,是为坦荡相对。那个,气沉丹田,进入入定状态,是为沉迷忘我。心随意动么……就是感受内力在经脉中的游走……最后,就是,就是阴性内力和阳性内力合在一块儿……是吧?这样的吧!”她越说语气越坚定,“就是这样的,一定没错!”
罗枫寒沉默了一会儿:“阴性内力如何与阳性内力合在一块儿?”
殷如行流利的回答:“当然是你的内力在我经脉中走一圈,我的内力在你经脉中走一圈。”
罗枫寒神色莫测:“由外来的内力在自身经脉大穴中游走一周天,你可知这里面的凶险。无论是对方还是自己,只要稍有不慎,两人俱是走火入魔,经脉寸断。”
“所以啊,不是才强调要‘坦荡相对’的么。”殷如行理所当然的摆事实、讲道理:“就是不要有那么多私心,坦坦荡荡。第二条的‘沉迷忘我’也是补充,说的是要抛除杂念,一心沉浸武学,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罗枫寒又沉默了。良久,道:“这件事很重要,我们不能失败。”
这不废话么,她也不想失败的还不好。走火入魔、经脉寸断,是闹着玩的吗?呃,不对!
殷如行心中一动,不是吧,他不是那个意思吧?大惊失色:“师叔,你,你别胡思乱想啊!”
罗枫寒的神情罕见的出现了踟蹰,顿了顿,道:“其实,可以先试一下另一种方法的。至少很安全。若是,皆大欢喜。若不是,再换内力交融也不妨碍。”
“胡说!”殷如行脸色巨变,砰的跳离他三丈远,“你疯了!这是武学修习不是道家修炼,哪有这种说法!”什么叫试一下?屁个试一下!
罗枫寒轻柔的前进一步:“你怎么就知道不是。罗沧汐与何思孚是情人。”
“但我们不是。”殷如行毫不示弱,据理力争:“如果非要情人才可以修习,功法上就该注明才是。但它没有,那就不是!”
罗枫寒看了她一会儿,忽的展颜一笑,仿若漫山遍野桃花盛开:“如行,你为什么一直向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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