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高位的人,无论男女,哪一个都不是简单人物。田庄主人的难缠在殷如行的预料之中,故而一直低调行事隐藏自身。但万万她没想到,这一位的敏锐偏偏应在了男女之事上,终是百密一疏露了破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话,看来也不是白说的。
她的那番说辞,也不知那男人信了没有。
信不信的不知道。经过那么一遭,殷如行本人引起了田庄众多人的关注倒是真的。大姑娘和小媳妇的待遇不一样。殷如行发现,庄中不少仆妇如马婶子之流,和她说话是越发荤素不忌起来。某些媳妇婆子在谈论有色话题时见她经过也不再避讳了。祉地女子向来行事不羁,居然还有好事者大大咧咧的问她前头男人坚挺度持久度等问题。殷如行甘拜下风,只能灰溜溜的逃走。更加深居简出。
田庄男主人从那天后倒是没再见过。据下人们传言,主家近日极爱玩那‘双飞’做戏。已有两日不出房门。
说来也挺有意思。别看那男人这么好色,田庄里的女性下人却都个个生的平凡普通。要么身材粗实,要么肤黑貌丑。竟是连算上清秀的都没有。好色男人带来的那两个女子则是娇媚异常,那媚眼儿飞的,俏臀扭的,看的一帮护院长随脸红心跳。
这一日午饭后,殷如行在小院里磨斧子。外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就听见那极好听也极好认的磁性男声说道:“夫人想看就看吧,真没有人……我哪有在这里藏娇?不过是个打猎时歇脚的地方……前头是柴房……”说话间,一群人蜂拥着进了来。
殷如行不知所措的站起身。只见平日说一不二的王管事此刻几乎要将头垂到地上,躬着身子一声不响的站在一旁。好色的中年男人也在,一脸的无奈,配上他那张极佳的皮相,看的人到让人生出几分不忍之心。此君容貌生的还真是有欺骗性。
男人身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身紫色貂裘,头上挽了个极简单的髻,带着金色的丹凤朝阳冠,一圈毛绒绒的貂绒耳暖围在额头和鬓发间。容貌端丽,一双眼睛尤为凌厉。正阴晴不定的上下打量着殷如行。
男人出声道:“这个是叫……小梅,对。小梅是吧,还不快来见过夫人!”
殷如行低眉顺眼的上前,屈膝行礼:“小梅见过夫人。”
“她是这里的帮工。刚来了半年。”男人温声细语的解释,“一直在柴房。”
女人的神情看不出喜怒,淡淡的道:“长的还有几分姿色。”
“噗——”男人忍俊不禁,戏笑道:“夫人这回的飞醋可是吃的莫名。也不瞧瞧她那身黑皮。你就算信不过我,也得信过我的品位。”
“哦?”女人眼都不眨一下,冷冷的道:“这么说要有于品位合适的,你也就受用了?”
“这是从何说起?”男人苦笑着一摊手,“合着我左右也不是了。算了,随你怎么说。你若认定了我的罪,我也无话。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好了!”说罢,竟是负气的双手一背,扭过身再不看那女人。
女人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是半年前来的?”
殷如行愣了愣,才意识到问的是自己。
“是。”她回答。
“我问你,这位爷,是什么时候来的庄子。之前可有来过?”女人继续问。
殷如行结合前后一想,立刻明白了缘由。敢情这一位就是男人传说中的夫人了。貌似发现了这么个销魂处,赶来捉奸。
“大爷是七天前来的。”她实话实说。
“都有哪些人跟着?”女子声音陡然添了几丝锐利。
殷如行回答:“回禀夫人。奴婢是柴房的下人。平时不敢乱跑。主家来了,都是正屋里当差的姐姐嫂子们去伺候。奴婢从未到过正房,不知有几个人跟着大爷。”
女子沉吟片刻,又问:“你在这里,可有见到年轻秀美的女子?”
“奴婢很少出门,不曾见到这样的女子。”殷如行不卑不亢的回答。
“是吗。”女子面色依旧阴晴不定。沉默片刻,道:“这庄子里的人,都带回府里去。”
殷如行一惊!带回府,带回府做什么?审问他们吗?她可是雇工,不是奴籍!
然而该女子似有无上权力,说一不二。王管事屁都不敢放一个。一众人和赶鸭子似的被压出了庄子。出来一看,殷如行更是心惊。门外竟然有一队军队在把手。寒铁铠甲、兵刃齐列。她一眼就看出,这是正规军。不是草台杂牌队伍。
军队中的军官称呼女子为“城主”,对上那男人则没那么恭敬,称其为“郡卿”。
殷如行脸色一变。这一对夫妇的身份显而易见。女子是祉城城主何雅。男人是她的入赘夫婿钟平涛。
这简直就是……狗屎运!人力市场找个工,居然也能找到城主丈夫的鬼混私宅来。来也就来了。偏还赶上东窗事发,宅子被抄了。
真是背运到极点!
他们这些人都被分开了审问。殷如行毫不怀疑何雅已经知道了真相,不然还当个屁城主!早被赶下台了。但她只能坚持着自己说的没错:“……城主只问我可有见过年轻秀美女子,我确实没见过。”
审问她的人怒喝:“还敢狡辩!分明是在隐瞒实情。”
殷如行暗骂了一声钟平涛没用,偷吃都擦不干净嘴,被人逮了个正着。梗着脖子坚持到底:“我们做下人的,本就不该对主家的事说三道四,流短蜚长。主人如何与我们无关,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郡卿做下的事,哪里瞒的过城主。城主自有办法知道。我一个柴房的雇工,管好劈柴就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多嘴多舌的揭发,那是媚上!如若我不在柴房当差,而是城主雇佣了我看住郡卿。我一定一举一动都向城主汇报。半分不遗漏。”
审问者不由好笑:“这么说你还有理了!行,你等着,我倒是看你这本分人会有什么下场!”
一圈子人都被审问完毕后,几份口供交到了何雅前面。此时钟平涛藏在庄子里的两个女人已经被军队搜出。铁证如山前,钟郡卿早就没了前几日的湛然风采。垂头丧气的对着妻子求饶:“雅儿!都是我一时糊涂。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吧。”
何雅气的摔门而去,命手下将房门和院门锁牢,不得她的命令,不许放钟平涛出门半步。回到理事的正堂,刚好看见送上的口供。
随手翻看了几页,她的视线停在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句话上。问身边的一个中年妇人:“阿阮,这个小梅,是不是那柴房里的黑肤女子?”
“是,就是她。”中年妇女阮盼那天也跟着去抄庄子了,记得很清楚。
“原来是她。那日我就觉得她胆子挺大,说话不卑不亢。倒不像是普通妇人。”何雅也回忆了起来,“你瞧瞧她说的供词。倒有几分歪理。”
阮盼看了那页纸,笑道:“果然是个机灵的。一番狡辩也被她说的义正言辞。知道是来了城主府还敢这般说,胆子倒不小。”
“去查查。”何雅吩咐她,“看她是什么来历?如今五地局势多变,尤其要注意。那冯胖子可不就是被个奸细给害的?”
阮盼笑道:“冯城主是好色过了头,才被人有可趁之机。城主你却一直洁身自律,谨慎持身。他连您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何雅叹了口气:“若人人都能谨慎持身,这世间要少多少麻烦。你以为我不想吗?阿雁一直劝我别太过较真。可我总记得,父亲生前为了那些侍子,和母亲貌合神离的日子。我想着,不能让暮儿也有这样的父母。便一直纵容着他,身边干干净净。谁知……”何雅的神色突然变的阴郁起来,眸中溢满了愤怒:“他竟然敢背着我搞这些!还是几年前就有了。钟平涛!他该死!”
“砰!”的一声巨响。何雅一掌击下,纹理坚密的紫檀木桌被震碎成一堆碎料。
“城主。”外头传来侍女战战兢兢的声音,“大公子求见。”
阮盼紧张的神色顿时松动几分,低声劝道:“城主。大公子来了。郡卿再有不是,也是大公子的父亲。城主总要给大公子几分脸面。”
何雅沮丧的摆摆手:“我知道。你先去吧。将庄子里那些人的来历调查清楚。我们这样的人家,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来历清清白白?他倒好。为了一时之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庄子里塞。保不准里头就有祸害。”
“是。”阮盼领了命令退下。走至门外。
院中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正是何雅和钟平涛唯一的孩子,公子何暮。
“大公子安。”阮盼给他见礼,“城主传您进去。”
何家的女人审美观都差不多,喜好面貌俊逸,身材高大的男儿。几代遗传下来,何家女儿的容貌就偏向英气飞扬,和世间主流的娇美柔媚不同。美丽的有些争议。何家男人却个个生成了世人公认的美男子。今年十二岁的何暮就是这样一个美少年。和父亲如出一辙的凤目中满是焦虑:“阮待诏,母亲她心情如何?”
阮盼叹了口气:“城主心情很不好。公子快进去吧。”
何暮忐忑不安的推门而入。室内门窗皆闭,光线有些黯淡。适应了一会儿,他才看见了自己的母亲。祉地城主何雅,坐在一张紫檀木椅上,阴影笼罩了整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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