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整个湖广三司,上下数百官员,似乎全部都成了瞎子,悄然之中完成了一切正规的手续。
无人对此上报天子,想要上报天子的也无法看到这一切。哪怕是纪皓然,这个被围困在襄阳,被重重迷雾拖住的湖广巡按,
只是,对于纪皓然,陆禅是真的不在乎了。
一开始,纪皓然的犀利手段还真的迫使陆家在襄阳府丢掉了几个县令推官之类的角色,但进展到这一步,也成功地让纪皓然无法脱身。
对于一个被围困在自己主场,随时任他宰割的湖广巡按,陆禅的确是不在乎。
更何况,之所以在乎一个纪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要困住纪皓然将苏默以及整个苏家打垮。
眼下,苏默死在水西城的女人肚皮上。苏家被夺了半数仓储后只是苟活残喘,罢工之声死灰复燃,地头蛇不断挑衅,生意伙伴避如蛇蝎,就连善化一绝的醉仙楼,也颇有些江河日下的景象。
一切的一切,都按照陆禅想象中的美好在发展。
但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混账的王三善,他算个什么狗屁东西。竟然敢放我的鸽子,给我甩脸子。这条老狗,难道不知道他的官职,他的权力,他的荣华富贵,未来荣辱,都是我陆家给的吗?”陆禅咆哮着,所有卫士纷纷走出了五十步外,只有亲近些的陈益古,李钧吉还在忍受着陆禅的爆发:“我是监军使,我负有监察权力。没有我的认可,他竟然敢擅自行动,信不信我现在就断了他的钱粮,让他在前线被那群该死的夷人统统给坑杀在山野上?”
陈益古和李钧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无奈。
这一次,王三善的举动着实是将陆禅给气得不行。让一向保持着谦逊有礼,风度翩翩形象的陆禅全然没了温雅,犹如市井泼皮一般破口大骂,毫无忌讳,甚至越说越是出格了起来。
“监军大人且息怒……”陈益古硬着头皮干巴巴地劝言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快些到宝庆府过去。收拢住宝庆府这军资中转之权,到时候,如何与王巡抚交谈,都有了倚仗。况且,王巡抚未必也是故意要拂逆监军大人的。此次彝兵进展之迅速,一个不小心,宝庆府就有危险了啊。王巡抚应该只是出于公心吧!”
李钧吉也干巴巴地劝诫道:“陈兄说的是,况且,这次在永保城,保靖土司不也是十分不恭顺么。王巡抚早些收复保靖土司,也能给监军使出一口恶气!”
“那群蛮夷,都是群喂不饱的白眼狼!”一想到保靖土司,陆禅的声音反倒是更大了起来,他陆家经营湖广,当然不会没有接触过西南夷。事实上,陆家一直就想掌握住这些民族土司。只是苦于对方有极大的独立权力而成效不大。
但三百年的工作做下来,除了石柱秦家那边是死硬的保皇党不听招呼外。陆家的牌子,在西南夷各个山头都是很好使的。
故而,这次陆禅打着永保土司的注意,要了个监军使协调土兵的活计。实际上就是想要借助这些苗兵的战力进西南平叛,到时候,军功有了,再借着书院的招牌进科举,他往后的官场之路就顺畅得再也不能顺畅了!
只是,这一次他竟然在土司里头碰了钉子!
贵州安彦雄造反,前锋直指湖广,广西、云南各处。湖广这边,湘西湘西南全是土司的地盘,故而,陆禅还想着这些人能够和彝兵打起来,先互相消耗一下实力。
谁想到,两边竟然丝毫接触全无,你来我退,你退我进。彝兵直接进了湖广境内,一时间湖广风声鹤唳。
而永保土司对于出兵集结宝庆府西去平叛,却是一点积极性都没有。朝廷公文下发到永保三土司,一直过了半个多月,都没有集结起来。
尤其是保靖土司,三大土司要求总计出兵两万人。保靖土司竟然只出了五百人跑到永保城集合,气得陆禅带着一千家族私人武装,直接奔赴永保城,将三土司吓得还以为陆禅要实行斩首行动,这才让三家土司一下子积极了起来。
两万苗兵,在短短七天的时间内,迅速集结完毕,随同陆禅奔赴西南平叛。
但饶是如此,保靖土司出兵依旧只有少得可怜的三千人。
这一点,让本来就气不顺的陆禅挡着彭家人的面狠狠刺了一顿,一顿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话,敲打得彭家三人是屁股下长了钉子一般,怎么也坐不住。
好不容易这两万人拖拖拉拉出发去了宝庆府,陆禅还没顺了几天的气,没成想,王三善简直是挡着全天下人的面,狠狠地噼里啪啦地给了陆禅一阵耳光。
本来制度上清清楚楚的,主帅王三善,监军使陆禅合汉兵苗兵四万人西去平叛。
但主帅王三善,却是在监军使陆禅还未到宝庆府的时候,先行派前哨兵马五千人直抵靖州和安彦雄大将全冈交战了起来。
战事一起,任何事情都有了名义:事急从权嘛。
于是王三善带着中军大将王超,兵马一万三直接压了上去,乒乒乓乓地和全冈交战起来。
然后,留着两千老弱和几个后勤军需官指挥民夫转运粮草军饷,以及,等候陆禅到来。
听到这个消息,陆禅当场便气得吐血,眼下被陈益古和李钧吉劝了好几次,这才心下微平,压抑住怒气,开始处理军务。
“李钧吉,你说的保靖土司之事的确说的不错!”陆禅平静下心绪后,也开始冷静看待问题:“永保土司两万兵马,看来还不能让我在军务的事情上取得主动权。我给你一百人,等靖州城被王三善收复后,去压一压保靖土司那群乡巴佬。让他们清楚,到底谁才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人!”
李钧吉苦笑应是,不知怎的,他心中一直有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尽量远离西南,越远越好。只是,这些事情显然由不得他。
陆禅布置了任务,他便只有接下的份。
“是!”李钧吉应了下来,便领着帐外一百精兵朝着南边去了。
两万人的大军是很长的,有句话说得好,人马上万,无边无岸。
一万人摆起来当然不可能是无边无际,但两万人一字长蛇摆出来,这延绵下来就有几公里长了。
陆禅在中军,能直接控制的就是自己的一千精锐。同时在中心辐射整个苗兵部队,弹压得苗兵没有反抗之心。
苗兵虽也说骁勇,但他们也清楚,那是和战斗力低劣的卫所兵比。和这一千余阵列严谨,行动老练,指挥高效,兵甲坚固锋锐的陆家嫡系精锐比起来。正面作战,苗兵哪怕有两万人也未必能胜。
尤其是在这样一字长蛇摆起来,在战阵上毫无优势的行军模式下。
故而,陆禅可以大大咧咧,并不觉得这些苗人能有什么不轨之心。
“又少了一百号硬骨头!”保靖宣抚司宣抚使彭象乾坐在一匹滇马上,矮壮的身子披上了狰狞的面甲盔甲后,倒也有几分威势。
听了彭象乾的话,两江口长官司彭应楚也是嘿笑了起来:“就算是这些人留下来,那又如何?依着这大公子的骄兵模样,到时候还能翻天不成?眼下我们服软装孙子,等到了宝庆府,看老子不把这姓陆的揍成孙子!”
“应楚!”彭衷白不悦地看了一眼彭应楚:“眼下事情还没成你就大大咧咧起来?我看你这骄兵模样也有几分!”
彭应楚嘿嘿笑了起来,面不改色,倒是不敢继续说了。
这三人中,彭衷白最有话语权。这不仅仅因为彭衷白在三方联合部队中有一万人,而且整个部族兵力也最多。更因为彭衷白手下一万人,都是实打实的强力战兵。对此,陆禅也是欢喜得紧。
“都打叠起精神来,该装孙子就装孙子。到时候想怎么做大爷,都随你们!”彭衷白悠悠地说着:“宝庆府还有段路呢,就这么翘尾巴起来,怎么成大事?而且,我听着风声了,这李钧吉是要朝着靖州象乾的地头去,到时候顺带收拾一下应楚,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
两人都是脸色一变,若是李钧吉这么快马一鞭地赶到了他们俩的地头,只怕很快就能摸清楚两人的底细了!到时候,若是姓陆的有了准备,岂不是大事皆休?
不过转瞬,彭衷白又笑了起来:“你们也别着急,真以为安家那群人那么好打发?之前王三善要是真派着精锐先一步赶到靖州便也罢了,眼下安彦雄将全冈派出来,怎么可能让王三善那么快进贵州。到时候,靖州又是一场好打。我们慢慢在宝庆府找机会,先看着他们打热闹,我们,捞我们的!”
彭象乾眼睛一亮,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放声大笑道:“不错不错,还是大哥说得对。姓陆的想把我们当孙子用,就总该给我们点好处。这次,不多要点盔甲兵械,我们这孙子还不是白当了?”
彭应楚顿时明白了过来,宝庆府成了军事中转重镇,到时候肯定会从内陆源源不断地运送兵械、粮草过来。
且慢慢等着,他们苗人,总该找个好时机再大捞一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