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抬火油上来!”安小楼等那些人都靠近城墙了,便命人搬来油锅。
安小楼早在几个月前,就在釜山城靠近庆尚道北的地方发现了一处沼泽,沼泽中含有丰富的沥青,现在这城门楼下的外墙根,约莫有丈许宽的地方都铺满了沥青。
这一次虽然安小楼只留下了三千老弱兵来陪他演这场戏,但这不代表他不需要给敌人来个永恒的记忆。第一波射击过后,有几千东瀛人蜂拥而至,他们扛着云梯和撞木,呐喊着向城门冲来。等城墙下的东瀛人越聚越多时,安小楼命人抬上来八只硕大的铜锅,锅里满是冒着火星的火油,十六个壮汉赤裸着上身,抱着必死的决心将火油放到垛口上,只等安小楼一声令下了。
安小楼双眼冒着兴奋的火苗,他瞪大眼睛看着城下的东瀛人,等他觉得差不多了,便一挥手,高声喊道:“倒火油!”
十六个壮汉将各自的油锅往下一倾,满锅火油便哗啦一声倒了下去,又听轰轰几声巨响,炙热的火油引燃了下面的沥青,整个城墙根下顿时燃起熊熊大火。最靠近城墙的那些东瀛士兵倒霉,顿时整个人就成了火球。由于地上埋着沥青,因此火势迅速的蔓延着,向南推进,一时间城墙下哭爹喊娘,哀嚎连连,焦糊的烤肉味飘荡在釜山城上空,就连那城墙都变得炙热·烫手了。
伊兴信在后面看着这一切,愤怒使得他的手上的骨节被捏的咯咯作响,他啊的怒吼一声,恨恨说道:“一定是安小楼!”
被烧死烧伤的东瀛士兵不下三千人,这熊熊的火势一直持续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算熄灭,可就算如此,那附近的土壤都烫脚的很,就算穿了战靴都很难行走其上,一时间敌人的进攻停滞下来。
城墙上的士兵刚欢呼了一声,安小楼便沉声道:“不要开心的太早,他们有火炮的。”
果然,安小楼话音未落,就听到轰的一声,一枚炮弹打在了城墙上,将一处垛口轰塌,炸飞了几名士兵。
“都趴下!”安小楼向来都见不得士兵们死伤。
“安帅,咱们怎么办?”一名千户问道。
“让他们打,兄弟们,负伤的都先撤下去,到北门等候命令!”安小楼吼道。不是他非得吼,是敌人的炮火太猛烈。安小楼怎么都没想到,东瀛人如今也善用火炮了。
伊兴信指挥一排炮手轰了一阵后,便喝令停止,又下令道:“进攻!”他发现在刚刚火炮发射的时候,对面几乎一点动静都没有,再看看那已经被轰塌一半的城墙,他有信心这一次能冲进去。
伊兴信是海盗出身,行事自然是残暴贪婪的,这一次对釜山城他志在必得,也是为了在足利尊义面前博得青睐,以期取得小西行长的位子。而且在伊兴信来之前就听说了,釜山城外有座矿山,里面盛产金子,这也是他这一次要得到的东西之一。
敌人的炮火刚停,安小楼便立刻指挥弓箭手还击,又一轮勉强的射击过后,他便悄悄指挥士兵们撤退。虽然是留下来当作诱饵的,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就必须得牺牲。
按照安小楼的计划,在城门将破未破前,他们刚刚好完成撤退。伊兴信带着士兵冲进城里,与安小楼等人发生巷战。不过这战斗也没持续多久,安小楼便带着兄弟们边打边撤,向北门逃去。
在北门集结了所有士兵之后,赶在东瀛人追过来之前,安小楼拉开城门,往猛将山逃去。其实在大开城门的那一刹那,安小楼心里也是犯嘀咕的:“这招若是行不通,我便是个罪人了!”
还好,上天眷顾安小楼,那伊兴信是个十足十的贪鬼,这一辈子他最喜欢三件事:升官发财玩女人。现在有两件事几乎唾手可得,教他怎能不奋力拼杀呢?
一路走,安小楼一路在清点人数,三千人,现在只剩下两千七百人不到,也就是说在城战的时候,虽然他竭尽全力保证兄弟们的安危,可还是有三百多人或死或伤,永远的留在了釜山城内。
安小楼率人一路没命的往猛将山逃去,若是速度稍慢一点,就要被紧跟在后的东瀛人给追上,到时只怕这剩下的两千七百人也活不成了。
按照安小楼的估算,经过两次小规模的战斗,现在追在身后的东瀛人人数约在四万人左右,这也就是说,这一次计划若是成功,他便又可消耗掉东瀛人四万多人,这样一来,剩下的事也就好办多了。
好在这年头,东瀛人似乎笨的很,居然就这样被安小楼牵着鼻子走了。一路跑到猛将山,安小楼带人往金矿跑去,这里出产的金子养活了将近十万军队,自然是要为各界所眼红了,安小楼完全相信,东瀛人是绝对知道这座矿山的。
“嗯?”伊兴信追着追着,忽然发觉不对劲,“他们怎么往山里跑去?难道不怕被我围山致死么?还是说这里另有玄机?”伊兴信性子多疑,因此便挥手喝令军队停止前进。
“伊兴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副将气势汹汹的来质问道。虽然论职位他比伊兴信低,但是他的家主是足利尊义,所谓宰相家奴胜过七品知县,这家臣在伊兴信面前自然也是摆足了架子的。
伊兴信冷冷看了他一眼,口中说道:“我怀疑前面有诈!”
这时另外一个副将看了看这附近的地形地貌之后说道:“这里莫非是小西将军之前说的那个矿山?”
这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也彻底将伊兴信送到了阎王殿。海盗出身的伊兴信听了这话之后,左右张望一番,口中说道:“此话当真?”
“不敢保证。”那人回答道。
伊兴信在脑海中盘算片刻,最后还是贪婪占了上风,他是头一次带这么多兵,以前做海盗的时候,最多一次也就带千把人,少的时候几十人,现在身后有四五万人,他的尾巴已经高高翘上了天。
在思忖片刻之后,伊兴信做出个决定来,他下令道:“继续前进,沿途小心埋伏!”
伊兴信绝对相信安小楼会在此处有埋伏,否则他为何仓皇逃向这里呢?但是伊兴信也绝对相信,无论有多少埋伏,总敌不过自己手下的这几晚精兵的,他若能在第一时间占领矿山,到时候少不得又能在足利尊义面前加一个筹码,也正是基于这个考虑,他才一时大意,忘记了潜在的危险。
别说伊兴信不知潜在危险究竟为何,就连安小楼的部下们也不知道安帅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在跑到预定的地点之后,安小楼将这些士兵托付给千户,自己则带了十几个人分散在这金矿方圆一里左右的地方,悄悄埋伏起来。
伊兴信追着追着,失去了敌人的踪迹,但是却有一个令他万分惊喜的发现:在前面不远处,有一块高耸的牌子悬挂在两棵树之间,上面写着一行字,只可惜伊兴信连东瀛文字都认的不多,更罔论这大夏和高丽字体了。不过虽然如此,伊兴信看到这牌子之后,依旧是兴奋不已,若是他猜得没错,那里应该就是裸矿的入口了。
这里四处十分开阔,原本茂盛的山林被砍伐出一片空地,一直往前延伸开来,伊兴信下马徒步走着。脚下的土地十分松软,踩在上面还挺舒服的,想着即将得手的金矿,伊兴信一时间竟忘乎所以了,倒是那两名副将有些提心吊胆,不住的对他说道:“我看我们还是暂缓行进吧!”
伊兴信摇头道:“胜利在即,要的就是一鼓作气,若是在这里暂缓行进,说不定就给安小楼跑脱了。”
两个副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在出行前足利尊义曾私下授权他们两个,若是在必要时,可以格杀伊兴信并取而代之。从这一点来看,足利尊义可谓心思细密,只可惜他托错了人。这两个副将都不知现在究竟是不是那个所谓的‘必要时’,因此也就迟迟未能下手。
伊兴信下令全速前进,他甚至看到了金子在向自己招手。大军往前行进了不到片刻功夫,就听到四周一阵阵轰隆巨响,然后伊兴信看到了许多部下腾空飞起,并在空中裂成碎片,一时间整个林子里爆炸声此起彼伏,惨叫声响彻山岳,树上到处都挂着碎尸,其状惨不忍睹!
点完火药之后,安小楼便迅速的带着部下往回撤,与两千士兵集合后,他们便在稍高处看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啊,为什么会这样?”有士兵惊讶道。
“这都不知道?安帅早就在此处埋伏了火药,刚刚他们就是去点火的。”有明白人解释道。
“原来火药威力竟然这么猛……”一时间,所有人,包括安小楼在内都被下面的火药盛宴给震慑住了。
安小楼在这里埋下了上千个土地雷。这些土地雷都是安小楼亲手设计出来的,在岩石中凿坑,并在坑里填塞火药。这说起来或许容易,然而做起来却很难,短短数日内,安小楼实验了上百次才最终成功,并且埋在了这里。
其实起初安小楼也并不确定这里就一定是战场,因此他还在釜山城内以及通往北方的路上都设下了雷阵,不过最终上天眷顾他,伊兴信真的带兵追来了。
这些土地雷的威力十分惊人,再加上对方几乎全都踩在了雷区,因此当这轰隆隆的爆炸声最后结束时,安小楼发现他们将近五万人已经所剩无几,甚至连伊兴信本人都在爆炸中身亡了。
这场战斗赢的又叫一个精彩,连安小楼都开始有点佩服自己了,不过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安小楼在这里开心的合不拢嘴,海上的足利尊义却怒不可遏。
“巴嘎!”足利尊义将杯子摔到地上,那古瓷杯子顿时就摔个粉碎,侍从们记不得这已经是他今天摔碎的第几只杯子了。
“又一次失利!”足利尊义一拳打在柱子上,嘴里恨恨的说道,“安小楼!安小楼究竟是谁?”
安小楼这个名字,如今已经成为东瀛军队中口口相传的一个名字了,几乎就是恶魔的化身。足利尊义在全军中颁布了重金悬赏,在以后的作战中,若是谁能够得到安小楼的命或者脑袋或者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都将会按功行赏。
此时安小楼并不知道这件事,若是他知道了,也不知究竟该哭是好呢,还是笑是好。
“安帅,莫军师求见!”现在安小楼又坐回了釜山城的衙门里,城墙他暂时不打算修筑了,反正修的不如破的快,现在他正琢磨,若是下一批敌人来了,他该用什么法子去对付呢?
“请!快请!泡壶好茶来!”安小楼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遵命!”门子刚下去之后,莫颜便进来了。
“安帅!”莫颜刚刚率军回来,见到安小楼无事,又加之打了一场打胜仗,莫颜今天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
“坐一会啊,我马上就好!”莫颜进来的时候,安小楼刚好又想出一个点子来,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现在他正手握‘铅笔’奋笔疾书呢。
莫颜踮着脚看了看那纸,上面密密麻麻兼歪歪扭扭的写了一篇字,只可惜那些字体奇怪的很,有许多她竟不认得。
“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莫颜看着安小楼鞋子,心里惊讶的说道。
安小楼因莫颜来了,便唰唰唰快速写了几笔,放下铅笔后,坐在莫颜旁边笑嘻嘻的看着她。
“你看我做什么?”莫颜被安小楼看的心头发毛,便摸着脸颊嗔怒道,“难不成我脸上长出花来了?”
“嘿嘿,看你瘦了没有,夜里行军,辛苦你了。”安小楼虽然一脸的色相,说出的话却令莫颜心头一暖。
“你还不是一样?这一次没受伤吧?”莫颜问道。
安小楼一愣,脸上顿时显出委屈神色来:“怎么没伤呢?又伤到小腿了!”原来在引爆之后将要撤退的时候,安小楼的腿上被崩出一块淤青来,虽说没有破皮,但是这一天来也把他给疼的不轻。
“在那里?我看看。”莫颜道,“若是严重时,我可以去帮你兑一副药来吃。”
“不用了,其实是小伤,就是有点痛而已。”安小楼笑道。
“哼,像你这般拼命,不受伤才怪!”莫颜道,“以前便是严元帅也没你这么拼命啊!”
“没法子,敌人十倍于我,我若不拼命,只怕此刻早就给他们捡了便宜了。”安小楼说道。
“下次莫再这样了。”莫颜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匆匆来见安小楼的另一个目的,“对了,你跟知秋说她怀孕了?”
“啊,怎么了?难道她提前开始发喜·蛋了?”安小楼开玩笑道。
“不要贫嘴了,你快回去看看她吧,现在她正伤心的哭呢!”莫颜道。
“究竟怎么了?”安小楼腾地站起来。
“还说呢,在行军撤退的时候,她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了,我想着她说过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便赶紧着人找大夫来瞧,结果人家大夫说,她根本就没怀孕,这下她可是又气又恼,我们俩一合计,绝对是你在骗她!”莫颜说道。
“知秋摔的严重么?”安小楼一听这个,心就提起来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她,不知这傻丫头这会在干吗呢?”
“还能干嘛?伤心的哭呗!”莫颜撇嘴道。
安小楼急匆匆往门外走,经过莫颜身边时忽然停下脚步,倒退一步站在她面前,死死的看着她,开口说道:“先说好了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可别吃醋!”
安小楼这话让莫颜听的脸上发烫心里发慌,她瞪着安小楼说道:“你又在瞎说些什么?谁要吃醋了?你又不是我的谁!”
“是么?”安小楼看着莫颜,冷不丁将她抱进怀里,叭叭亲了两口,“现在你是我的人了,我也是你的谁了,那我就告诉你,我对你们姐妹几个是一视同仁的,不许吃醋!”
莫颜冷不防又被安小楼亲过,脸上顿时绯红一片,这感觉在船上的时候她也曾有过,那种浑身软绵绵的感觉令她觉得很不舒服,可是偏偏从心底里她却又有一丝渴望。
就在莫颜愣神的空当,安小楼夺门而出,往家中跑去,一边跑一边暗暗的担忧:“也不知知秋现在在家做什么呢?可不要再对我生气才是啊!”
安小楼回到家的时候,鲁知秋正躺在床上,虽然她没有怀孕,但是从马背上摔下来也不是小事,她的胳膊被严重擦伤,好在有军医随行,她得到了及时的救治,这才没酿成更大的伤害。
“知秋!”安小楼悄悄的进了门,也不敢让下人通传。
鲁知秋看到安小楼来了,不由得叹息一声,对他说道:“你这人,有话便直说了,做什么要骗我呢?害我在别人面前出丑……”
“我直说了,你不肯,我有什么办法?无论如何,我是不愿意看到你有事的。”安小楼照实说道。
鲁知秋眼圈一红:“我原本以为能为你怀个孩子……”
“傻瓜,才几天功夫啊?别急!”安小楼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轻声抚慰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