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唐大哥,跟谢姑娘处的还好吧?”两个人走近时,安小楼冲他挤眉弄眼笑眯眯的说道。
“呃!”唐尔正一听到“谢姑娘”三个字,顿时从额头红到了耳朵根,“我……还要多谢兄弟,若不是你成全我,那日我又怎能有机会与谢姑娘共赏月呢,虽然只得短暂的时光,却也是我此生最难忘的一晚了。”
“嘿!”安小楼嘿然一笑,“别客气,都是自己人嘛!”
“对了,我今天可不是偶然遇到你哦。”唐尔正忽然正色道,“实在是昨夜知府有令,让我来请你三日后过府赴宴。”说罢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请柬来递给安小楼。
“怎么?家里有喜事?”安小楼拿着请柬翻来覆去的看着。
“正是,孙少爷庆生,这在文府可是大事,说的严重点,在整个苏州都是大事,须知那兴哥儿对知府大人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人,所以特地嘱咐我来送帖子,还说作为孙少爷的救命恩人,此次宴席少了谁都成,独独不能少了安兄弟你啊!”唐尔正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既是如此,那届时我一定会到场的,只是……”安小楼沉吟着,那文兴哥生日,别人出手自然是大方的,可是自己呢……他想到自己目前经济还处于起步阶段,就有些发愁了,贵重的礼物自己肯定是买不起拿不出了,若到时候因此而让文中信失了颜面,怕是不好吧。
“怎么?”唐尔正看出他有心事。
“不知唐兄你为那孙少爷准备了什么礼物?”安小楼试探性的问道。
“哈哈!原来安兄弟是为这事犯愁呢,千万不要担忧,文大人特别交待下来,嘱咐你要空手赴宴!”说罢他挤出一个你知我知的笑容来。
“咳,这是怎么说的呢,我只是问一下,唐兄你还没回答呢!”安小楼一脸尴尬,心里却一阵轻松。
“哦,我在老凤祥银楼给他打了个金老鼠,也不多重,五两而已。”唐尔正说道。
安小楼一听心里不由得咂舌,我的妈呀,五两,还是金子,这还不重,看来这唐尔正也是个有钱的主,当下笑笑,两人又互相说了几句不相干的闲话,各自作别了。
临别前唐尔正又拉着他的手,红着脸说道:“那……什么时候你再有空,哥哥请你去叙娴雅院去听一曲,我做东……”
看着他那思春的样子,安小楼心里偷笑道,想见谢如烟就直说嘛,这么死要面子做什么,嘴里却连声应道:“没问题!啥时候有空了大家约一下去就是了,我想谢姑娘对你也一定是一见倾心的。”
“嘿,希望如此了。”唐尔正充满憧憬的说道。
别过唐尔正,安小楼大步向史家走去,心里一边想着聪儿那臭小子今天也不知道会使出什么花招来作弄自己,可是这一次一定不要让他得逞了。
史家大门很大,门口依例有两尊巨大的石狮子坐镇护院,此刻大门洞开着,来福正勤快的在扫地。
“啊,先生来了?”来福一见到安小楼,很是意外。
“啊早啊来福!”安小楼大大方方的进了院子,“你家少爷呢,回头告诉他,我在书院等他呢。”
“少爷估计还没起床呢,不过我这就去叫小翠喊他!”来福说着就丢下扫把往内院跑去。
“哎,你这大门还没关呢……”安小楼哭笑不得。
“没事,乞丐都不会进来的!”远远的来福抛下一句话。
乞丐都不会进来的,难道大名鼎鼎的江南首富史老爷竟给外人这样一个印象么,抠门抠到乞丐都不上门?说起乞丐,安小楼的心不由得又沉了下去,也不知道那小乞丐现今身在何处,安小楼现在已经养成了一个奇怪的习惯,每次过桥,必定会伸头向桥洞里看看。
依着昨天的记忆,安小楼信步向书院走去,这史家宅子虽大,但是方方正正的很容易辨认路线,再加上院子里又没有那些假山假水的,颇有些一马平川的味道,因此不多时安小楼便找到了那书院,在简单到极致的史家大院,这里算是最奢侈的地方了。
距离院子有些距离的时候,安小楼就先停住了脚步,这附近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虽说来福告诉自己聪儿还没起床,但是这种寂静还是让他心生不安,他在心里暗骂道:NND,被那臭小子给留下心理阴影了,这春寒料峭的时节,我可不想一而再再二三的洗泥巴浴了。
他缓缓靠近书院,赫然发现昨夜那深坑竟被人掩埋起来,外面丝毫不见异样,心里不由得叹道这史家的人手脚可真快,又想起那一人深的坑,一个五六岁的男童岂能一人独挖,这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安小楼不由得又开始忧虑起来。
再仔细看看墙壁门廊,似乎一切正常,没有吊着什么水桶之类的恶作剧道具,安小楼在门外徘徊着,最后决定还是在进门前先试探试探,于是退到花园处,捡了一棵看起来最壮实的树,折下一段树枝做探路棍,就这样一路探着一路走,一直到走进院子中间都没什么异样的情况发生,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哼!”安小楼正左顾右盼间,就听到一声发自内心的鄙夷之声,回头一看,正是昨晚作弄自己的那个小少爷——史聪儿。
“你却还敢来?”那史聪儿上下打量着安小楼,似是非常意外。
“为何不敢来啊,你爹给我工钱,我又‘被迫’与你家签了合同,纵使这里有刀山火海,我也得来了。”安小楼笑吟吟的看着他,昨夜天黑,对他的容貌没大注意,今天仔细看时,却发现这孩子长得极其俊秀,俊秀中又透着一股子男孩子独有的虎气,心里不由得赞叹那史老爷自己长得不咋地,一双儿女却都这般样貌出众,实在是好福气。
“若不是姐姐交代下来,我才不会轻易放过你!”史聪儿气鼓鼓的说道。
“那要替我谢谢你姐姐咯,对了,你姐姐有没有交代你不要去作弄以前那些先生呢?”安小楼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如果姐姐的话当真那么管用,那自己那些前辈又是怎样落得那般凄惨下场的呢?
“当然!”史聪儿昂起头,忽然对安小楼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虽说朝阳四射,这幼童的微笑也灿烂,不知怎的,安小楼心里却一阵比一阵寒,发毛啊,这臭小子,年纪轻轻便是个笑面虎,看不穿他在想些什么。
“咳咳!”安小楼使劲咳嗽了几声,“吃过饭没?若是吃过了,我们该上课了。”
“没吃!”史聪儿干脆利落的答道。
“赶紧去吃!”
“一会小翠会给我送来。”说罢史聪儿自顾自的走上台阶,推开门进了那楼内,也不招呼自己的老师,不多时门又从里边关上了。
史聪儿进了门,小身子扳扭啊扭的就爬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笑眯眯的盯着那门口看,门被关上了,但是两扇门中靠近地面的地方却一条隐约难辨的柔韧丝线,丝线绑在两扇门便,若是有人推门进来时,定会因张力而被绊倒,想到新来的先生狼狈绊倒的可笑模样,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等啊等,等啊等,等了不知道多久,门终于被推开了,只听稀里哗啦一阵巨响,又听到一个惨叫声,果然有人被绊倒,原本史聪儿是捂着肚子大笑,正笑时,却发现半空中一个黄乎乎的东西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股葱花的香气,噗的一声贴到了他脸上,热乎乎,香喷喷,不正是小翠的拿手早餐葱油饼么?他气呼呼的揭开葱油饼,再定睛一看,倒在地上的不是小翠又能是谁?
“少爷!”小翠被绊了个狗啃泥,手里的托盘甩了出去,杯子盘子碗筷全碎了,辛辛苦苦为少爷做的葱油饼也掉落了,她不由得凤眼一瞪,“少爷!不是说好不再对我恶作剧嘛!”
“哼!”史聪儿是个小小男子汉,虽然调皮,但是也有他自己的原则,那就是老人与女人他是从不欺负的,今天这小翠中招,完全就是那新来的先生陷害的!他一句话没跟小翠解释,就把这笔帐暗自记在了安小楼头上。
“哟,小翠!”安小楼惊呼,大摇大摆的从院里进来,“你这是咋啦!”
小翠一脸的狼狈,又气又恼,看到安小楼,竟羞红了脸飞奔出去,一边甩下一句话来:“少爷,我要去告诉小姐!”
史聪儿伸长了脖子看着小翠远去的背影,懊恼的双臂一抱,瞪着安小楼:“都是你干的好事!”
安小楼瞪回去:“绊脚绳可是姓安?”
“什么?”孩子一时没听懂安小楼的意思,瞪大气呼呼的眼睛看着他,“什么姓安姓史的,反正都是你害得我没早餐吃。”
“害得你没早餐吃的人,正是你自己吧。”安小楼踱步到案后,虽然嘴上不说,眼睛却是一处地方也没落下,先是打量椅子,腿脚齐全,也没被锯过的痕迹,椅子上也没有胶水浆糊之类的东西,他这才放心的坐下,笑眯眯的看着史聪儿道,“你学到哪里了?”
“我干嘛要告诉你?”史聪儿一扬眉,“你自己不会看么?”
在安小楼的书案上,摆着几本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些都是这个世界这个年代里孩子们的启蒙教育读本,对这些安小楼还是有所了解的,他自小也曾被爷爷教着背过一段时间的三字经和百家姓,只是时间久了,大都忘得差不多了。
“咳咳!”安小楼胡乱翻着那书,就把它们丢在一边了,口中道,“这些玩意儿,都没趣的!”
那史聪儿过往所见过的先生莫不是胡须一把,扇子一折,迈着四方步口里之乎者也的,坐到那椅子上就开始叫自己背那些人之初性本善什么的,他烦都要烦死,如今这先生却是奇怪,竟说些自己的心里话——这些玩意儿,都没趣的。
不过想虽这么想,史聪儿依旧把安小楼列入了敌人之列,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须臾不离安小楼片刻,就等着看这个先生要教自己些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