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我们该怎么办呢?”史云龙愁眉不展,“若是想要安安稳稳的做下去,我看不如就依了他们吧。”
“依了他们?”安小楼眉毛一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凭什么?就凭他们是官,我们是民?就因为这个我们就要把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拱手送人?你乐意老子还不乐意呢!”安小楼怒道。
“反正,我是没主意的,总不能让我拉了兄弟们去跟他们干吧?”史云龙说的倒是大实话。
“我先去找文大人看看吧,你设法稳住厂里的情况,现在貌似有不少大单子吧……”安小楼摸摸鼻子,现在从里到外都是麻烦事,他回头看看里面的妞们,又对史云龙道,“史老爷,要么我们就这样分头行事?”
“那这就走吧!”史云龙也是急性子,听到安小楼这么说,便急急拉了他的袖子说道。
“那得等我先把这几个学生搞定……”安小楼很是严肃的说道。
史云龙拿眼睛又往里面瞟了瞟,很是古怪的问道:“婷儿……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这孩子,性子倔起来谁也管不住她,安老弟,她可是快嫁人了啊……”
这话让安小楼不由得在耳朵里多转了几圈,心头犯起了嘀咕,这史云龙平白无故跟自己说这个做什么?难道山上的事儿他已经知道了?这倒好了,省得自己不好意思跟他讲。
“那就这样,分头行事吧。”安小楼也不愿多聊些什么,无论他知道与否,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把张凤义给解决掉。
史云龙匆匆的离去,安小楼望着他的背影出了神,找文中信到底有没有用处呢?这个他不敢打包票,不管怎样,先把这两个妞搞定,他心中打定了主意,便转头回到树下。
“怎么了?”这句话,却是三个人齐声在问,史玉婷、童三好还有谢如烟,她们看到了安小楼的愁容,似乎都很担忧。
“遇到一点麻烦,三好,你们先回去吧,个中的误会,容我日后向你解释,玉婷,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在山上受了惊吓,身子要好好的调养。”安小楼的话语很严肃,竟让几个女孩不能说些反对的话来,连小月都老老实实的呆着了。
“那,安大哥,我们就回去了,你若有事时,不要自己个儿闷在心里,尽管回家来,就算天塌下来了,你也还有个家不是么?”三好提了食盒,望着安小楼道。
“嗯。”安小楼点点头。
“这位姑娘,这食盒里的东西既是给安郎做的,不如就留下来,回头我让小翠热了给他吃,岂不是好?”史玉婷咬了咬唇,终于下了决心开口道,她能说出这话,便是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无论三好如何待她,她都不会退缩。
“不必了,反正冷都已经冷了,这汤汤水水的,图的就是个新鲜,安大哥想吃时,我再做就是。”童三好的声音与她的表情告诉大家,她没打算,至少现在没打算接受史玉婷。
“那好,小月,你好生照顾着两个姐姐回家,我这就要去办事了,小翠,快扶了小姐回去休息吧。”安小楼望着两个丫头,心中是升起一股无奈,现在仅是两个,就这么难缠,若是七儿回来了……七儿,他实在是不敢想象。
安小楼送三好一行到了街口,因那文府与山塘街刚好反向,便在街口匆匆分别,临别前安小楼千叮万嘱,让三好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的过日子要紧,三好见安小楼也确是有事,便先点头应了,免得他又分心。
别了三好,安小楼便匆匆赶往文府,却不料这时正是文中信在衙门里办差的时候,因此便扑了个空,安小楼又转向苏州府衙,门子通报了,不久便匆匆回来引了他进内堂。
安小楼见这里虽然也是亭台楼阁,但却少了几分居家的味道,多了几分庄严肃穆,心中暗暗想道,这里就是文中信的办公室啊。
进门的时候,文中信正伏在案头认真的看着公文,见安小楼进来了,便笑吟吟的站起来:“小老弟,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快快请坐!”
“文大人!”主宾落座后,安小楼看着文中信,脸上显出了焦急模样,“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安某今日里来,却是有事相求。”
“哦?”文中信见他这着急模样,心中大略也明白了几分,“无妨,直说!”他倒是个爽快的人。
“苏州的织造,大人可管的了?”安小楼正色道。
“苏州织造?”文中信捋须,“那是圣上委派的官吏,官阶不大,却也是个肥差,我么,说管也管得,说管不着,倒也不是假的,关键要看是什么事,又对什么人……”
“您看看您,跟我打这官腔作甚,我看你是爽快人,才下了决心来找你……”安小楼摸着鼻子道,“文大人,咱明人不说暗话,我与史云龙一起办的厂子,就在那葑门外,您肯定是知道的了……”
“呵呵,说起这事,我还打算在六月的江南商会上对你提出嘉奖呢……”文中信笑着说道,“你的一个工厂,却不知为多少老百姓提供了个养家糊口的差事,我在这厢,先替他们多谢你了。”
“哎,先别提什么六月不六月的了,什么谢不谢的,也都是虚的……”安小楼苦着脸,“您可知,那苏州织造,他封了我的厂子,这一下,工厂开不了工,便交不出货,交不出货,便拿不到钱,拿不到钱,就有许多人要挨饿,这件事,还要请文大人您做主!”
“哦?却有这事?”文中信的面色瞬间变的凝重起来,他不住的捋须,沉默不语。
“可不?”安小楼道,“我只想知道,咱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又能得罪哪个?”他心里当然清楚跟谁有关,但是这个不该他来戳破,能把文中信给拉进来,这是最好的。
“让我想想……”文中信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那眉头紧皱着,他的脚步声极轻,但是此时此刻,他每一脚都似乎是踏在了安小楼的心上,万分沉重。
“这件事,怕是牵扯极大,甚至有可能牵扯到了朝中的要人……”文中信忽然站定身子,望着安小楼说道。
“还请文大人明示……”安小楼道。
“这个要人说起来你也见过,便是那日在我府中的张凤义张大人,虽说已退下来,但是朝野上下,耳目众多,门生遍地,却也是一个无名有权的人,别的不说,单这个苏州织造便与他关系非比寻常,乃是他的乘龙快婿……”
“啊!”安小楼当然早已知道这件事,前几日史云龙已经告诉过他了,此刻却假装不知,“我说他来封我工厂是为哪般,原来是因他的老泰山,文大人,您更该为我做主了……”
“这个……”文中信道,“小兄弟,实不相瞒,这苏州织造,我也早有意办他,只不过他肩负的责任极重,一时半刻我却也无从下手,你若是能帮我一把时,说不定还……”
“怎么?”
“这苏州织造,乃是负责宫中和朝廷大小官吏所需要的丝绸布匹,你看我这身官服,每一针一线都是要经过他的手,说起来这官位不高,实权却很大,家族里也有几人在朝为官,因此要拿办他,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文中信正色道,“因此,这件事不能单靠我,我会帮你,但是只能暗着,明处,却仍需要你自己来努力了。”
“行,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安小楼抱拳,“我倒要看看,老子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却是犯了哪门子法!”
“小老弟,万事要多个当心,不为过,不为过啊!”文中信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心中觉得这个年轻人也许是欠缺历练了,这话,是不是说的有点大。
“嗯,我自会当心,但是文大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安小楼说道。
“你但说无妨,只是……”他望了望门外,“有些话,可能不要说的太直白为好。”
安小楼点点头,笑了:“呵呵,我明白的,那既然如此,我便说了,这张凤义,据说是个巨贪,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够在朝中混了一辈子,赚足了民脂民膏,到老来还可以这样安然返乡,甚至在家乡继续作威作福呢?小楼心中不明!当然,这个问题,太难,也许不是我该说的……”
文中信听了他的话,长长的叹口气:“这世间有些事,确实如此,老夫纵是活了这一把年纪,仍旧无法看穿这世道,小老弟,你我在这方面,却也是有着一般的困惑啊……”
“我只想说一句话。”安小楼道,“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文中信听了这话,面色大变,急急的止住了安小楼的话语,自己匆匆走到门边,探头望了望,关上门,低声说道:“小老弟,你却这般直言直语?幸亏此处无人,否则若是……若是给皇上的亲卫听到,只怕是要出事的。”
“亲卫?”安小楼道,“难不成皇帝的眼线还遍布全国?”
文中信无言,却是很认真的点点头:“正是,这件事已是路人皆知的事了,怎地小兄弟你不知道?”
“呃……”安小楼迥然,他来到这里这许多时日,从一个乞丐挣扎到现在,一直在忙于生活,对朝政素不关心,也关心不来,当然不会去打听这些事了,只知道目前这年代,还算是太平盛世,当今的皇帝,还算是贤明之君,而知道这些对于一个小屁民来说,便已足够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小兄弟,这话你说的好,说的好啊!”文中信用极低的声音,近乎自言自语的重复着,“我朝中官吏千百,却不知真正能明白个中道理的,又能有几人呢?”
“有些事,总会有些人去做的。”安小楼哈哈一笑,“皇帝也不是瞎子聋子傻子,可我就是不明白,张凤义之流,为什么会活的这么滋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