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闷住在了鬼家里不知道,还以为是要见义勇为。这让我不由得有点担心他的安危。
不过,幸好他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我才稍微放下点心来。
我问三闷:“你晚上都看见什么了?”
三闷神秘的说:“我就知道这个人绝对有问题,所以我就假装成一个过路的,吃完了饭,又要求借住一宿。那人也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就同意了,他也不想想,这是他自己家吗?可能是见我长得憨厚吧,所以对我格外放心。可惜他没看见我忠厚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敏锐的心。”
文闯不耐烦的挥挥手:“三闷,别在这发骚了,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三闷嘿嘿一笑:“那天晚上我提高警惕,连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的。”
我大吃一惊:“你居然还睡觉?”
三闷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一晚上啊,不睡觉,谁熬得住?当时睡到后半夜,我突然就醒了,一睁眼,看见那个人正在我床前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八成是图财害命。我身强体壮,当然不怕他,只见他走过来,我就想一对一跟他单挑。先把他打趴下再说。结果没想到啊,我睡得太死了,全身都睡麻了,死活动弹不了,嘴也张不开,胳膊也抬不起来。眼睁睁看见他低下头来,不知道要干什么。你不知道这小子当时的眼神有多可怕,我当时就想,这下完了。
“正着急的时候,忽然外面有动静。那人听见了,急急忙忙冲出去,他一走,我缓了几缓,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悄悄往门口看,你猜我看见什么了?乌泱乌泱的人啊。之前领我吃饭的那个人正在和他们吵。对了,那时候门口好像点着个灯笼,我看了看,新来的这些人倒是长得干瘦。哎?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有瘦子?你们认识?你们不会是一伙的吧。”
我面对三闷大义凛然的盘问不由得苦笑:“不是一伙的,我们也是听说的。”
三闷点点头:“我当时就观察了一下,数了数大概有百十号人,这么多人,估计不是偷东西,可能是要打家劫舍了。于是我就打算逃跑。哎?你们俩别笑啊。我这可不是害怕,这是一种策略。红军长征你知道吗?”
于是我和文闯板起脸,严肃的听三闷讲。
三闷说:“这时候我才发现这房子盖得有点奇怪。到底怎么个奇怪呢?只有两扇小窗户,而且开的八丈高。我根本爬不上去。除了这个之外,就剩下一扇大门。但是大门被那些人堵着。当时我这个着急啊,急得团团转。正在危急的时候,他们忽然打起来了。”
我眨眨眼:“谁打起来了?”
三闷说:“那些干瘦的人和之前带我吃饭的人啊。这么跟你讲吧,还稍微明白点。我就是伟大的党,之前给我饭的那人就是万恶的蒋介石。当时正是生死关头,眼看要坏事的时候,小日本打进来了。这一下把我救了。我趁他们打得乱成一锅粥,抽了个猛子钻出去就开始跑。”
文闯打趣他:“听说你笨得要命,没想到,这历史学的不错啊。”
三闷瞪瞪眼,居然诧异的问:“这是历史吗?这不是村支部会议上的政治材料吗?”
我又一次愕然,问他:“后来,你就逃走了吗?”
三闷吐了口吐沫:“逃个屁啊,我跑了两步,后面那些人就远远地跟上来了。我就在村子里喊乡亲们救命,喊乡亲们捉贼。可是谁也不肯出来,太他妈没义气了。跑了一会我见人越来越多,我想往家跑,又怕他们把我正病着的老娘给吓着了。我咬了咬牙,扭头往村外走。”
我托着腮帮子:“你就跑了一晚上?”
三闷点点头:“也被逮住过一次。不过那时候我有点肚子疼,可不是吓得啊,我跟你们说,我真的肚子疼。然后就拉到裤裆里了。那些人可能嫌脏,稍微放松了点。然后我来不及换裤子,抽猛子接着跑。一直跑到早上八九点,那些人忽然不见了。我累得要命,在野地里睡了一觉。等醒了的时候,看见王二满身是伤在不远处走,我就过去把他背回来了。”
我们听了半个钟头,就是为了知道王二的事,没想到,三闷拉屎不脱裤子都讲,讲到王二的时候居然一句话带过。
我们两个哼哼哈哈了几句,很是不满意。
三闷还想和我们俩闲聊:“咱们村长好啊,说我立了大功,中午就找人带我娘去看病了,那小轿车,我跟你说……”
我和文闯已经不耐烦的开始告别了。
我看着三闷晃晃悠悠的背影:“真是人憨鬼不欺啊。我二大伯又是镇鬼符又是桃木剑的折腾,还不如三闷两条腿。”
文闯替王二打抱不平:”那不一样,咱们是在村子里让人给堵上了,三闷这是满野地里乱跑,再说了,二大伯也没打算跑啊,他要是跑,能跑不出去?“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王二家门口。
文闯喊:“二大伯,你在家吗?”
里面没有人回应。
我说:“算了吧,我二大伯住地下室的,你喊破喉咙他也听不到。”
文闯一边跟我往里边走,一边说:“我怎么听你这话有点图谋不轨呢?”
我们两个从大门口拿了火柴和蜡烛。然后下楼梯。
天本来就黑了,我们还要往地下走,真是黑上加黑。
蜡烛点燃了之后,火光突突的跳。我们两个的影子也在墙上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好像有四个人在往下走一样。
这里的回音很大,我们两个的脚步声和回声重重叠叠,好像有很多人在同时踢踏。
蜡烛的火光能照亮的范围很小,我抬头看了看,上面是黑暗,低头,下面也是黑暗。
莫名其妙的,我忽然觉得这楼梯没有尽头,我们会在这里走上一万年,永远也出不去。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文闯怪怪的叫了我一声:“天下。”
文闯的声音在窄小的楼梯间本来就怪,再加上回声,颤颤巍巍的响了好几秒。
我头皮发麻,想起这几天文闯都不大正常,于是警惕的缓缓扭头,看见他的脸在火光下一闪一闪的:“咋?”
文闯眨眨眼:“你说你二大伯为什么要住地下室呢?感觉跟进了坟似得。”
我看文闯说话还算正常,擦了一把冷汗:“你能不能别成天这么吓人啊,什么坟不坟的,你就不能盼点好?我这整天被你吓的一身身出汗,衣服几乎一天一换,我家的洗衣粉都不够用了。”
我正扭头冲他抱怨,忽然一脚踩空,差点摔在地上。原来,我们已经走到尽头了。
楼梯的尽头就是王二的大屋,这间屋子无门无窗。我们直接走进去。
屋子里的长明灯还亮着,墙上还挂着不知道哪个祖师爷的巨幅画像。
我们转了一圈,什么东西也没有。我对文闯说:“王二还没回来呢,咱们走吧,我在他这一站,全身起鸡皮疙瘩。”
文闯摇摇头:“不对,我总觉得二大伯家不是这样的。”
我说:“你别闹,这是我二大伯,他家什么样我比你清楚。”
文闯闭上了眼睛,嘴里缓缓的说:“我好像来过这里,就在昨天。这里有一个帘子,二大爷掀开让我进去了。然后里面有一扇门,然后再里面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肯定就在这。”
我看见文闯在屋子里念念叨叨的踱步。
然后,他睁开眼,开始在墙上四处乱摸。
我不解的看着他:“你别在这疯啊。”
文闯忽然哈哈一声,然后,伸手把一面墙拽起来了。
真的,把那面墙拽起来了。
我大吃一惊,疾步走过去,发现那不是一面墙,而是一块巨大的硬纸板,钉在四外的土层里。墙是画上去的。
我看着纸板上的画,画的真是逼真啊,不仅有灰尘,有一层层的泥土,甚至还有蛛网。
没想到啊,至亲的侄子,活了十几年,居然不知道二大伯家的一面墙是假的?
文闯指着纸板后面的空间:“走吧。”
然后,我端着蜡烛走进去。一进去就呆了。我二大伯,他老人家,曾经是开小卖部的吗?
那里面简直堆积成山,有自行车,有脸盆,有水缸,有凳子。总之应有尽有,乱七八糟的堆在一处。
我们两个再仔细一看,这些东西怎么这么面熟?
这自行车不是木夯丢的吗?当时还哭了一下午,死活找不到。
哎?这本书好像是我的。
我们两个越看发现认识的东西越多。
文闯冲我嘿嘿的乐:“天下,你二大伯原来是个贼。”
我冷着脸:“别,他是你二大伯。”
我还在那里翻找。文闯拽了拽我,指着一个角落说:“门在那里。”
我嘀嘀咕咕:“还真有一扇门?”
然后我们两个走过去。看见在墙角处果然有一扇小门,铁皮包着,做得很坚固,精细的像是个小媳妇,和乱七八糟的王二实在不太搭调。
文闯指了指门上的锁头:“天下,怎么办?”
我说:“能不能撞开?”
于是我退了两步,使劲向门上撞过去,跑到一半,我忽然听见裤兜里的声音,于是停下来:“麻子给了我一把钥匙。我总觉得这钥匙有用,不会就是开这扇门的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