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你说,我会后悔?我阿图乐这辈子做了无数事,没有一件是后悔的!你只不过是个瘦如干柴的女人,敢与我如此说话?!是不是活腻了,嗯?!”nn阿图乐逼近,冷着声音说道。nn然而,他威胁的话语,并没有让眼前这个女人露出任何惊恐的表情,相反,他在她的脸上竟看到了一抹不屑的微笑。nn“……”nn锅里的水开始滚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院子里忽地寂静了下来,阿图乐与宝青四目相对,目光交流间已是剑拔弩张。nn士兵们面面相觑,大家没想到,这样一个瘦的跟猴子一样的女人,竟然敢和阿图乐将军互视,还敢公然与阿图乐叫板。nn他们再不觉得好笑了。nn良久,阿图乐僵滞的唇角才缓缓勾起。nn“女人,你很懂得吊人胃口,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给你机会,让你说一说,我为什么会后悔。”nn宝青冷笑了一声:“我入城主府,就该是客人。你不会这么没礼貌吧,让你的客人跪着说话。而且我想你一定是脑子不太清醒,并不是你给我机会,而是我,施舍于你的。”nn阿图乐胸口一滞。他身边的人,无不对他战战兢兢,他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之人,竟然用这种口气与他说话。nn她杀了他两个人,还有理了不成?nn转身,再看宝青,阿图乐竟惊奇地发现,他满胸的怒火竟然一瞬间消失了。这个女人就像有一种魔力似的,能让他瞬间怒火中烧,又能让他顷刻间平静如水,这感觉,甚是奇特。nn于是,就在大家惊悚着毛孔,以为阿图乐要把这胆大的女人丢进锅里时,却听到他冲着身旁的女奴摆手:“来人,看座!”nn两个女奴搬来一张红木椅,这椅子做工精良,扶手处皆是由象牙雕刻的饰物包裹而成,表面光滑圆润。椅子四只底座则经汉白玉装饰,玉上镶嵌了红宝石的,不像是给人使用的,倒像是用来观赏的大家之作。nn变态的人,连用的东西都变态。nn这样想着,宝青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nn于是,眼前的场景又让士兵们倒吸一口凉气。nn一向至高无上的城主大人站在那里,而这个瘦弱的女人竟然坐在那处,如王者一般镇定自若地看着他。nn此情此景,简直……十恶不赦!nn阿图乐也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怎么弄得她跟自己的领导似的,分明他才是整个卢平地位最为尊贵的人。转身从屋子里拉了张椅子出来,用力地放在宝青对面,阿图乐也坐了下来。nn对他幼稚的行为,宝青淡笑不语。nn阿图乐有些不耐:“坐也坐了,怎么不说了?!”nn“我只是想好好看一下,未来的蒙特丹大王是怎样的英姿。”nn阿图乐冷声说:“你想挑拨我们君臣的关系,那可不行喔,女人,你最好看清楚眼前的形势。我阿图乐绝对不是你们东楚那些尔虞我诈的奸臣,我对我王忠心耿耿,你妄想用一张嘴巴就离间我们,呵,简直就是天方夜谭。”nn“我才方说了一句,你就急于否认,还用这么多句话回应我,这是否说明我正说中了你的心思呢。”nn阿图乐用手挑弄着鬓角的辫子:“你还有半柱香的时间。”nn这女人,怎么这么多废话!nn“我说营救林煜的是东楚皇帝,此言非虚。”nn“哦?那东楚皇帝疯了不成,为了一个小将,竟只身赴死?!”nn“他不是疯了,他是因为心中的那一丝愧疚。”nn“怎么说?”阿图乐挑眉。nn“我想,你一定知道林煜将军的身世吧。”宝青微笑:“林煜的父亲是林牧,东楚昔日的战神将军,他为东楚立下战功赫赫,在战场上与战士们同吃同住,深得将士和百姓们的爱戴。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本该享受世人敬仰的将军,却惨死在了一场宫廷政变中。杀了他的人,就是现在东楚皇帝,萧城。”nn阿图乐眯眼道:“一个臣子而已,更何况,林牧又是个功高盖主的臣子。你该不会认为,东楚皇帝会感性到,为此深深懊悔,不惜牺牲性命去救他的遗孤吧。”nn“如果林牧曾救过东楚皇帝的性命,待他如父如师呢,而后来,他又发现,林牧只是这场政变的牺牲品,是他误杀了他呢。”nn阿图乐默了默。nn“林煜是林牧唯一的爱子,如此看来,东楚皇帝来救他也在情理之中。”nn“你费尽唇舌让我确信那东楚皇帝来了这里,究竟为何啊。”阿图乐沉沉地问道,眼中尽是精明。nn“你说的这些,我本差点就信了。可是我不明白,东楚已被三国合围,东楚皇帝哪里来的胆子,在如此险恶的局势下还只身前来。他就不怕湘、冥二国趁虚而入吗?或者,有人趁他不在,抢了他的皇位。我记得,那个深受东楚老皇帝喜爱的太子,还在京都受人白眼吧。他就不怕被那个被他压制了多年的太子钻了空子?”nn只是简单地交谈了几句,宝青便已知道,阿图乐并非莽夫,而是个年少有为的城主。nn他的思路很是清晰,又深谙东楚时政,想要让他完全确信她的话,并不是一件易事。nn“因为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nn心里很是没底,表面上,宝青的表情仍旧坚定。nn“那么,你来通知我这件事,是想让我做些什么呢。”阿图乐转而问道。nn从见到她的第一刻开始,这个女人就在一直与他绕圈子。她说的话亦真亦假,亦虚亦实,若是个急脾气的人,恐怕真的就轻信了她。nn可是,她说得越真实,阿图乐就越怀疑。这个女人举止间一看就知道是东楚的贵族,而非寻常人家的女子,如此了解时政又只身来到前线,莫不是东楚皇帝派来的谍者?nn“我想让你出兵,杀了东楚皇帝!”宝青的语气格外凶狠,丝毫没有了一个女子应该有的柔弱之情。nn阿图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乐了:“我与你有何干系,你杀了我的人,我正打算吃了你。你会为了一只盘中的兔子去拼命吗?”nn“如果一个兔子能为你带来数不尽的财富,能给你带来至高无上的权力呢?”宝青扬起下巴高傲地说:“说够了东楚的故事,那么接下来,让我来说说你吧。”nn“我?”阿图乐饶有兴趣地说:“你还了解我?”nn“你是先王的第三子,母亲是一个小部落的下等女子。因而生来,就与寻常贵族不同,你既尊贵又卑微,既是贵族又是奴隶。因为你的血统不纯,早早地就被先王分配到卢平做了一城之主,我说的没错吧。”nn周围立着的士兵们只觉得脊背发凉,身体都不由颤抖起来。nn宝青说的的确都是事实,只是这件事虽人尽皆知,却从没有人敢宣之于口。nn在蒙特丹,混血之人就像怪物一样,从生来就让人瞧不起。阿图乐刚刚到卢平任城主之时,有贵族在背后议论此事,阿图乐不由分说,直接冲进了人家的府邸,割了他们的舌头,让他们再不能说话,又剜了他们的耳朵,让他们再不可以讹传讹。nn渐渐地,卢平内的人都深谙了阿图乐的为人。他冷酷、嗜血,不惜人命。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甚至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大声说话,每个字都要小心翼翼,否则,稍不留神,就跟刚刚被扭断脖子的女奴一样,被阿图乐捏死。nn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将阿图乐最为忌讳的事宣之于口,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且看阿图乐黑到极点的脸,就知道,她这下闯了大祸了。nn“女人,你找死!”nn这话,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nn阿图乐额角的青筋暴跳,他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别人歧视他的血统。这个女人,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在犯他的忌讳,她就近在咫尺,他只要抬抬手,就能让她魂断于此。nn可是,拳头握了松,松了握,不知怎地,面对这个女人,阿图乐竟然下不去手!nn“这么说,我说对了?”宝青微笑:“如此,我对你的猜想就已吻合过半。被人说三道四了一辈子,明明有皇族的血统,却因为自己的出身而不得不做城主。明明你的才华比任何一个皇子都出众,因为卑微的出身而永远不得先王待见。甚至先王拣选新王,你连一张请帖都未曾收到,这些,你真的都不在乎吗?”nn“你闭嘴!”nn阿图乐怒不可遏地捏住宝青的脖子,她的脖子很细,仿佛稍稍动动手指,就可以被轻易折断似的。阿图乐红了眼,她太放肆了,不杀她,对不起自己!nn宝青只觉得整个喉咙都被一个强有力的力道封死了,她没法呼吸,也没法说话,然而即便死亡近在眼前,她的眼中依旧没有一丝惧怕。nn阿图乐困惑了。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什么样的人,会有如此超脱世俗的淡然,连生死都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