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晴的一句话让我顿时意识到,爷爷不会无缘无故的赶到昆仑。我可能真的错怪了他,他对我不可能有恶意。
“他为什么总是要让我回去?回到该回的地方去?”我忍不住就想先扶起爷爷,料理他的伤。
“自然天宫!那是什么地方!是你们陈家始祖陈四龙当年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莫天晴看着爷爷,对我不满越来越甚,拨开我的手,抱着爷爷起身就朝雪峰的外围走去,边走边道:“你觉得你本事大了,自信满满?谁能保证你跑到自然天宫这里来不是找死?六哥知道危险!他让你回去,是想替你做事,替你死!”
我没有脸面再分辨什么,急急的拖着还没有苏醒过来的老蔫巴,一路跟着莫天晴,我想要知道,彻底的知道,爷爷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有的话我必须要问清楚。
莫天晴对我不满,甚至有些愤恨,但是她当时目睹我和爷爷的决裂,知道我们祖孙两个之间的隔阂,她和我说这些,只不过是想让我释怀,让爷爷心里会好受一些。
“别以为自己真的了不起了!”莫天晴抱着爷爷走的飞快,始终对我冷言冷语:“要是六哥想对付你,再来个陈近水,又能怎么样!”
太爷当时曾经说过,爷爷是我们陈家多少年都不出的一个奇才,天资相当过人,但是年轻时候的爷爷不知收敛,曾经用涅槃化道杀人,为躲避天罚,不得不故意死掉一次,拿奶奶续命。后来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爷爷又用涅槃化道杀了娘,两次逆天,让爷爷真正的实力大损,他还怕终会招致大祸,所以在我出生之后,爷爷很低调。
“六哥要是再用涅槃化道,那就是拼命了!”
我听的心如刀割,过去的很多事,随着莫天晴此刻的讲述,全都了然。爷爷镇河,我在四处流浪,多少次被强敌围攻,爷爷都不敢拼命,因为那时候我还下落不明,爷爷心里惦记着我,还想再见我,所以他只能忍辱苟活。
与此同时,我也一下子明白爷爷身上仿佛遭到雷劈之后的创伤是怎么回事。他终于不再隐忍了,可能想要做什么事,十有八九是替我到自然天宫来做本该我做的事,所以他爆发出真正的实力,小腹里那团隐约被压制的金光就是最好的证明。两次逆天的人,如今行事刚一高调,就立刻遭受到了天谴,如果神卦门的门人泄露天机被上天责罚一样,爷爷身上的那些伤,很可能无法彻底的痊愈。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会比任何人都珍视时间,珍视生命,然而爷爷所做的一切,显然已经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我拖着老蔫巴,眼泪一个劲儿的默默流淌,我知道,除了那个让他无比牵挂的水伢子,还有谁能逼的爷爷这么做?
“水伢子......孩子......莫哭......“爷爷伤重,在莫天晴怀里几乎无法动弹,然而血脉之间的感应永远是那么灵验,他连头都没有回,却微微探出半截胳膊,对我轻轻晃动着,断断续续道:”孩子......我死不了,莫哭......莫哭......“
“爷爷!“我终于把心底最后一丝可笑又可怜的矜持和倔强全都抛掉,加快速度走到跟前:”爷爷,你怎么会知道通往自然天宫的路?“
爷爷一张口,被重伤的脏腑就不断的顺着嘴角流血,莫天晴轻轻捂住他的嘴,道:“六哥!你不要开口!不要说话!“
“已经这个时候了......要让孩子知道......“爷爷一边喘着气,一边无力的看着莫天晴,流着眼泪道:“我不想到死了,还让孩子误会......让他觉得他爷爷是个......是个没有天良的人呐......”
“六哥,我替你说,你就在跟前,我不会说假话去糊弄谁。”莫天晴转过头,冲着我说话的语气又变的很冷,道:“你们陈家始祖陈四龙,那不是一般人。”
先祖陈四龙非僧非道,但是熟读过道家百史典籍,在盛年的时候曾经远走四方,寻访仙迹。不过道家典籍中,很多上仙洞府都是虚无的传说,并不存在,所以自然天宫这样属实的地方,一直是始祖苦苦寻找的重点。当年那些事,谁都没有目睹,谁也说不清楚,然而始祖可能真的寻找到了自然天宫的具体所在。
但就如莫天晴说的那样,自然天宫不是谁想去就去的,始祖陈四龙知道了通往天宫的路,却没有妄动,他可能是在等待机会,也可能是想自己的实力更强大之后再动手,那样的话,成功的几率大一些。不过这期间又发生了始祖料想不到的事,他终生都未能踏入昆仑半步。
始祖的一些遗物,在陈家历代相传。祖宗的遗物很重要,但对于一般的陈家人来说,那只是一种象征,所以遗物代代传承,陈家人把遗物珍藏供奉,一直到爷爷从陈家老屋地基下面发现这些东西后,才真正的开始深入研究。他得到了不少好处,这其中,很可能就有自然天宫的路线。不过爷爷知道的也不是那么全面,他没有染指天宫的意思,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很可能会把这个秘密一直隐藏下去。
“六哥替你杀了那只老鼠,堵着让你回去,就是想抢先一步到自然天宫,替你把所有的风险都承担下来。”莫天晴冷然道:“但是你不识好人心,反而下那么重的手伤了他......”
“莫怪孩子,莫怪孩子......”爷爷轻轻的摇着头,对莫天晴道:“水伢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不懂事......你莫怪他......”
“陈近水,你留心吧。”莫天晴望着爷爷未干的泪迹,好像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也被触动了,她有些伤感,道:“六哥惦记你,有些话是打算以后找机会再说的,六哥杀掉的那只老鼠,是自然道的,自然道从来与世无争,但是现在不同了,你要刻意防备他们,那肯定是比苗尊和圣主还要扎手的势力!”
我一路跟着莫天晴和爷爷走,莫天晴给了点药,让老蔫巴服下去,过了很久,老蔫巴慢慢的苏醒了,一脸茫然,我没时间和他多解释什么,一刻不停的陪在爷爷身边。大错已经酿成,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尽管爷爷没有半句怨言,偶尔睁开眼睛望向我的时候,目光依然是温暖且慈祥的,可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难忍的痛苦。路漫漫无尽,一路走了很远,爷爷稍稍恢复了那么一丁点,他看着我,小声道:“水伢子,我死不了,我想的太多,总把你当孩子那样看,谁知道,我的水伢子,真的已经长成大人了......不用管我,去吧,做你该做的事,咱们陈家......永远都是七门的人......”
一边是自然天宫,一边是被我失手重伤的爷爷,我难以选择。不过爷爷稍稍一恢复,我就察觉到他小腹里那团金光在全身上下慢慢的流动,那团金光有强大旺盛的活力,在逐渐的弥补爷爷流逝的生机。
“你走吧。”莫天晴抱着爷爷,走的不知疲倦,回头道:“你要做什么,就去。我和六哥不再参与,我带六哥走,找个安静地方让他好好养伤。”
“个人事小,护河事大,孩子,走吧。”爷爷的精力一恢复,就不肯再闭上眼睛,拉着我的胳膊,道:“过去,我总想着要我们陈家子孙能脱离苦海,但是那么想,是太自私,孩子啊,去吧......”
“爷爷。”我低下头,这一别,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忍不住想要问出来,我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道:“爷爷,当年......为什么要杀了我娘......”
爷爷的眼睛睁圆了,他可能想不到我已经知道了这些。这件事,爹当年只是略知,只有爷爷心里才是最清楚的。
“那女人,已经不是你娘了。”
爷爷是在娘怀我半年的时候发现蹊跷的,有一次娘在打盹的时候,爷爷无意中发现她身上附着着一道很淡很淡的影子,但是为了陈家的骨血,爷爷强行忍耐,想等分娩之后再说。正如爹说的那样,这一怀胎就是十二个月,很不正常。
“她不肯临盆,是一直在等,等一个冤家转生到我们陈家。”
爷爷全力关注这件事,之后也隐约知道了一些情况。临近怀胎十二个月的时候,小盘河附近总有莫名其妙的异状发生,当时爷爷就预感到,有大祸要临头了。
正说着,爷爷突然就摆手示意莫天晴停步,他把手搭到我的肩膀上,对莫天晴道:“让我和孩子单独说两句......”
莫天晴看看我,把爷爷交到我手里,我扶着爷爷找了个地方坐稳,莫天晴和老蔫巴走的远远的,回避我们的谈话。爷爷坐在那儿,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我,过了片刻,他开口道:“孩子,我过去从来不指望陈家能出个盖世的英雄或是圣人,想着子孙们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那就足够了。但是,从你出生那刻起,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