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遥无奈举高双手:“有话好商量,且慢动手。”
“你明白就好!”
名叫康哥的那人二十郎当岁,样貌甚是浮滑,脖子上老大一条金链子。而王盛义已年届四十,冲那人自称小弟一点不嫌肉麻。
那康哥便道:“我也是呆得烦闷了,四处走走。你这么客气干嘛,搞得我很不好意思知不知道?”
王盛义兴冲冲迎上前,在裤兜里一阵掏摸,找出一包二十二块的“红宝塔”香烟,双手奉上去,点头哈腰地说:“康哥,这烟您先拿着解解乏,顶顶火。我让老覃马上出去买一条玉湖回来。”
康哥从衣服拿出一个皮夹,说:“不用了,这烟多少钱,我给你。”
王盛义双手互搓,万分惶恐地说:“这我孝敬康哥您的,怎能要钱?您莫非是要折杀小弟么!”
“那怎么成?”康哥表情一成不变,皮夹来来回回翻了一分多钟,找出一张又破又旧的五毛钱纸币,上面还沾有血迹,狠狠塞进王盛义手里,冷冷说道:“我这人做事一是一,二是二,从不占人便宜。你想让我犯错误?这笔巨款拿去,不用找了!还有剩下的带回家给孩子买几套工整衣服,就说是康叔叔送的。”
想了想,又给加上五毛钞票,说:“明天把那条玉湖烟拿来,这笔巨款算是我事先垫付的,到外面别说我勒索啊。”
“这……”王盛义哭笑不得,喉咙仿佛含有一万只苍蝇,吞下去恶心,吐出来不敢,就这么憋着说不出的难受。黑道人物果然是黑道人物,说的话果然牛逼!明知道他就是硬抢,你也得陪着笑脸乖乖送上去。
“怎么着?不给面子?”康哥脸色不善地看着他。
王盛义讪讪收下两张五毛钞票总计一元华币,苦涩的心里表面上还要装出感恩戴德的欢喜:“为康哥效命,是我的神圣使命。”
这位康哥大号史萌康,螃蟹委员会里直属雷主任体系的雷神之鞭成员之一。
雷主任负责《世纪的挽钟》剧组新闻发布会安保之职,双方合作满意,接下来又签订了新的合同。以后剧组所有包括拍片、酒会、新闻发布会、记者招待会等所有活动的安保工作全部由螃蟹公司一手操办。这时剧组在影视城里开机,雷主任便派人过来看场。来人正是蟹委会十大猥琐男之一,绰号“过山风”的史萌康。
在南方数省的方言里,过山风是眼镜蛇的雅号。又毒又猥琐,将王盛义恶心得宁愿自杀,这可不是康哥一贯的真实写照么?
元旦的前几天,除了几位有临时档期的大明星之外,整个剧组已经召集起来。康哥受雷主任之命前往剧组,不料竟被几个不长眼睛的工作人员挑事。
康哥只身独斗,只凭双手双脚当场打断其中六人合计十九根肋骨和二十一枚牙齿,把警察叫来也不管用。这件事被崔董得知,用手段强压下去,只有一些当事人了解内幕。
剩下王盛义几个剧组杂鱼原本想耍威风,这时已是噤若寒蝉,康哥长康哥短的叫个不停,如同孝顺的灰孙子。
史萌康通过内线消息得知委员长即将进驻剧组担任副导演一职,兴奋了好几天,终于在今天接到雷主任通知。然而左等右等不见委员长影子,心头焦躁起来,在片场里四处转悠,随便找个人问问,听说新到的陈副导居然被吴导指派去了剧务组打杂!
这还得了!
兴冲冲赶来,没发现委员长,先给剧务甩脸色看看再说。
康哥点起烟,慢悠悠地问:“老王,我跟你打听个事,新到的陈副导是在你这里么?”
“呃……”王盛义紧张地打了个饱嗝,惊慌失措的说:“那陈副导……”
史萌康不在意说道:“哦,听说那陈副导是崔董介绍来的,我很不服气,想要看看。”
王盛义一听,浑身上下喜气乱冒,表功的机会来了。笑吟吟道:“康哥,我跟你说啊,那小赤佬是个神经病,居然想向吴导叫板,也不瞧瞧他自己什么角色!我们大伙正在整他呢,往死里整的那种,您要有兴趣的一起过来,我不信弄不死他!”
朝三合板棚子叫道:“老覃,把我们敬爱的陈副导弄出来!”
史萌康一言不发冲过去,待看见陈华遥正被剧务成员团团围住拎衣领的傻气模样,反手就是一巴掌将王盛义抽翻在地。
“噼啪”一声脆响,这巴掌好不厉害,打得王盛义好像吊钢丝似的,凌空一个翻滚,直扑在地上鼻梁险些被撞断。
大家都给呆住了。
“康、康哥?”王盛义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手扶脸庞,幽怨仿佛被丈夫抛弃的中年妇女:“怎、怎么回事?”
其他几个剧务一时炸了锅,纷纷嚷道:“弄死他!我就不信这么多人打不过他一个!”
其余这几个剧务不像王盛义亲眼目睹过史萌康的手段,只是事后听王盛义讲述“康哥的故事”而已,对来自螃蟹公司的骇人力量没有太直观印象,内心便不算太过害怕。
见王盛义被欺负得如此惨状,个个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愤怒的情绪盖过了懦弱的心理,气冲冲瞪着康哥。
史萌康一看这帮蠢材居然还敢反了不成?登时大怒,撸袖子就要上前教训他们一顿。
“大家有话好好说,不能动粗。我们是讲文明讲和谐的新社会……”委员长大喊一声,示意大家不能忘了自己的存在。
“哟……你小子还挺模范的嘛?”覃哥冷笑着推了陈华遥一把:“在学校拿过几次三好学生的奖状了?”
“每个学期都拿。奖状贴满了四面墙壁,剩下还装订成十本红楼梦那么厚的书。现在我来给你们演示一下我为什么会获得过这么多的奖项。”
陈华遥一脸淡然笑意,随手抓住边角处支撑三合板顶棚的钢筋一把扯起,连接钢筋和三合板的钢丝随之崩断,埋在下面的土壤高高飞起四处溅落,凉棚摇摇欲坠。
史萌康不明白底细也就罢了,几名剧务当场双眼暴凸,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吭也不敢多吭一声,就这么着呆愣愣看着他的动作。
当初搭建片场各种设施,几位剧务作为打杂人员亲身参与其中,这剧务组专属凉棚是他们自己亲手做的。为了保持稳固耐用,鸽子蛋粗细的钢筋埋进土里两尺左右,泥土特别夯实过,安监人员鉴定合格后认为可以抵抗七级以下大风。王盛义亲自测试,使足劲往上撞不能撼动其分毫,其坚固程度可见一斑。
如今这位又瘦又弱还显得很可怜的陈副导演好像拿筷子似的,轻轻一把就将看似坚固耐用的钢筋给拔了起来,怎不让人差点惊掉大牙?
然后,更恐怖的事来了……
在所有人傻不啦叽的目光中,只见陈副导表情轻松写意,跟吃饭拉屎也差不了多少,双手握住钢筋中端往下压紧。
长两米的钢筋慢慢被他弯成一百八十度的倒“U”形。
那是建筑用的高强度钢筋,平均每根可以抵抗一千公斤以上的重压而不产生变形,没人可以想象钢筋在人的肉体作用下会变成这样。
众剧务们吓得险些趴在地上,口干舌燥,最近几米的范围也能听到他们巨大的心脏跳动声。
陈华遥将钢筋掷于地上,溅起一堆尘土,微微笑道:“每到期末,我就揣着这么一根钢筋去找评奖老师表演,你说他们是给我发奖呢还是不给呢?”
十分钟以后,陈华遥大模大样翘着二郎腿坐在三合板小棚子中央的板凳上。
几名剧务跑前跑后,活像忙碌的太监。
覃哥蹲在旁边为委员长捏腿,抬起头顶着两个熊猫似的的乌黑眼圈咧嘴笑道:“陈导,这手劲合适吗?”
“用力,再用力,你他妈的没吃奶吗?”陈华遥冷冷的说。
覃哥赔笑道:“陈导,我已经吃奶了,可您这肌肉实在太结实……”
张哥站在后面,满头大汗,鼻孔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鼻血,用比盲人师傅更专业百倍的姿势为委员长捶背,低声探询道:“陈导,方位对不对?”
“再往下一点,你他妈怎么老是搞错,小脑发育不完全吗?”
张哥全身毛孔都散发出“您是大爷”的气息,谄媚地笑着说:“是,是,是,我太笨了。”
刘哥一瘸一拐,气喘吁吁跑进来,腋下夹一条顶级玉湖烟,手脚麻利地拆开其中一盒,献宝一般递给委员长:“陈导,您要的烟到了。”
“我要的是白杨树!你他妈的耳朵聋了还是嫌我们康哥给的五毛钞票不够用?”
刘哥倒会来事得很,又从包里掏出一叠簇新的钞票,憨笑道:“够用,够用了。康哥,这是您的五毛钱找补。”
史萌康伸手一摸,感觉钞票厚度差不多在五千块左右,朝委员长微微点头,挥手道:“行了,你在旁边站着等候华哥指示。华哥不说话你绝不能擅离职守,有尿憋破尿泡也给忍着。华哥的命令你不要脑袋也得去做!做得好了,我过山风拿你当兄弟。”
“那当然了,陈导比我爹妈还亲呢!”刘哥笑嘻嘻应道。
想不到陈导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打得刘哥昏头转向,众人不知所措。
只听陈导声色俱厉地说:“小子,你给我记住了,这世上没有比爹妈对你更亲的人。世界上你老婆爱你,你小孩也爱你,你更爱你自己,但全部加起来也及不上父母对你爱!”
刘哥哭丧着脸:“我、我明白了……”
鼻青脸肿的王盛义左右手各两袋胀鼓鼓的塑料袋兴冲冲赶回来,叫道:“陈导,康哥,您两位要的盒饭到了!”
史萌康眼睛猛瞪过去,怒道:“华哥叫你领盒饭,你还真敢领盒饭来了?看老子不弄死你!”说着捞起一盒油腻腻的盒饭便要往他头上扣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