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个身,面朝着里面,闭上了眼。
现在这个混乱的脑子,实在难正确做出什么决定。
再大的事,也睡醒了再想。
千巧等凤浅睡着,才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吩咐小丫头好好在看门看着,别让人去打扰凤浅休息。
出了玲珑轩,向暮雪斋而去。
云末屋里还点着灯。
千巧让小厮通报了一声。
没一会儿功夫,小厮就出来引她进了书房。
云末仍在看府里的进出账目,烛光映在他湿润如玉的面庞上,安静而沉稳。
千巧隔着珠帘看了一会儿,才低头轻唤了声,“公子。”
“进来吧。”云末双眼不离手中账本。
千巧站到桌边,见墨汁快用完了,就拿起墨条磨了些墨,动作熟练。
“公子真要走?”
“嗯。”
“是因为郡主变成这样,才要走的吗?”
“你几时变得这么多嘴?”
云末的语气没有丝责备的味道,但这对一向乖巧的千巧而言,已经是重话了。
千巧鼓起勇气,看向云末俊儒清秀的侧影,“郡主现在这样,不是更好吗?”
云末批注着账目的手略停了一下,“她这模样也不过短短数日,你就为她说好话了。”
千巧听不出他这话的意思是认同凤浅现在这样,还是不认同。
“公子不是说过,不管郡主是怎么样的,但她只要是郡主,就够了。所以,不管她是怎么样的,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觉得没关系,又为什么要说刚才的那些话。”
千巧语塞。
“我在长乐府已经太久,是时候离开,去做一些必须去做的事了。”
“可是……郡主……”
“凤浅以后就要千巧多费心了。”
“我……”
“公子真的放心这么离开?”
“我离开,她才能更快的成长,不是吗?”
千巧知道他主意己定,不可能再改变,垂下了头,眼里闪着泪光。
“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回去吧。”
“是。”
千巧慢慢退了出来,一直出了门口才站住,回头看着门里透出的烛光,泪滑了下来。
见有人过来,忙抹去泪,快步离去。
凤浅醒来时,云末已经等在了门口。
白纸黑字,十分漂亮的一手字。
但信里的内容,凤浅却很不喜欢。
凤浅把信仔细地叠了起来,装回信封,递还给他。
“这辞呈,我暂时不能签。”
“我去心已决,郡主就算不签,云末同样会离开。”
“我不会阻止你离开。”
“哦?”
“我给你放一个大假,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就当没有长乐府,没有我这个的存在。”
“郡主的意思……”
“等你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如果没有别的地方想去,我希望你回来,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
云末向来从容温和的面庞,有些微微的错愕。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觉得我应该这么做。等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如果还是坚持要离开,我不会留你。”
云末直望着凤浅的眼,凤浅也不回避,直直地看了回去。
凤浅的眼清澄,坦坦荡荡,与之前的混混沌沌完全不同。
云末微微一笑,他确实可以放心地离开。
“好。”
云末离开玲珑轩,没有马上离开长乐府。
而是绕着以前常走的路,慢慢地重新走了一遍,最后停在书库门口。
黑漆的大门长年紧闭。
云末把两人高的大门缓缓推开,书香扑鼻而来,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来过。
云末上到二楼一个硕大的书架前,熟悉地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慢慢翻开。
里面的书页已经旧得发黄。
四儿抱着一搁书从书架旁走过,看见书架旁的云末,微微一怔后,走到他身边。
“你很久没看过这本书了。”
“是啊,久得都快忘了里面写些什么。”
“是要离开了吗?”
“嗯。”
“因为你一直等着的人回来了?”
“嗯。”
“我不明白,你苦苦守着那个,就为了等她回来,可是她回来了,你为什么反而要离开?”
“我怕那个人会伤着这这具身体,现在她回来了,以后的路,也就该由她自己来走了。”
“她的魂魄不稳。”
“她已经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云末想着凤浅在玉玄身上乱摸的情形,忽地笑了一下,同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来,是和我告别?”
“嗯。”云末从袖中取出一本书,爱惜地轻轻抚摸了一下,才递给四儿,“把这个给她。”
四儿接过,封面没有书名,他顺手翻开。
里面的字体平和沉稳,比他平时批注文件时的字体更漂亮了何止百倍。
这书晃眼看,只是写着一些炼药的心得,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心得,都是炼药中的精髓。
四儿惊讶地微张了嘴,半晌才道:“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竟把你毕生的心得送给她。”
云末笑了笑,不回答他的问题,“别说是我给她的。”
他平时写字,都故意用另外一种手法,这世上认得他真正的笔风的人仅得几人。
等四儿回神过来,云末已经步下木楼梯。
四儿靠到围栏边,“什么回来?”
“该回来的时候,也就回来。”
“保重。”
“谢了。”
第二天,云末离开的消息在长乐府传来。
容瑾几人平静得没有半点反应。
好象云末的去留完全与他们无关,又象是他们早已经知道云末会离开。
其实他们几人,无论是谁,都随时可能有这样的一天。
当天下午,长乐府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凤浅手撑着下颚,看着在面前咆哮着走来走去的西门政,不知是同情他,还是该鄙视他。
但她最想的还是笑。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还是不能人道?”
西门政走到桌边,手撑了桌沿,狠狠地瞪着凤浅,“你把我害成这样,满意了?”
凤浅推了杯茶到他面前,“渴了就喝点水,喝完了,消了火,哪来哪去。”
“凤浅,你不要太过分了。”
凤浅对西门政的无理取闹,颇有些哭笑不得。
“自从我离开政国公府,见了你都是有多远绕多远,我又哪儿过分了?”
“如果那天不是你诈尸,我……”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
西门政不答,表示默认。
“那天那样的情形,你让我怎么办?棺材里很冷的,你又不舍得在棺材里给我铺两床被子。难道要我躺在棺材里,冻着一直等你们做完?如果我等你做完,可真就冻死在里头了。要不你躺进去试试,看你能撑多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