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平针对孟文墨和陈铭之突然来到郦城一事,征求顾若抒的意见,因为他对他们根本一无所知。
顾若抒低头沉吟,片刻以后,她抬眸看蓝平,低声道“昔日在燕北的时候,他们对王爷倒也是衷心,挑不出什么错处。今日,他们送来的十万银钱的确也不假,所以我暂时没办法下结论。蓝将军,你看这样好不好?收下银钱,再仔细观察。”
闻言,蓝平想了想,道“目前为止,也只能这样了?”
冀城城外,营帐里,宋翰大笑起来。笑了好长一番,终于停了下来,道“三哥,这些日子里,我们把兵书里的好多计策给苏铭试了一个遍,我可以肯定,他跟那个纸上谈兵的赵括根本没有两样。”
宋乔则忍不住笑了起来,“大致。”苏铭用兵的确太拘泥于兵书中的条条框框,应变能力的确匮乏。若是最开始怀疑他只是藏拙,现在大约真的能确定他没有实战经验,的确只是纸上谈兵。
“三哥,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宋灝为什么会眼巴巴地送来苏铭这样一个宝贝?”宋翰忍不住问道。
“四弟,那你说,赵惠文王为什么要用赵括?”宋乔浅笑着问道。
宋翰想了想,道“因为赵括的父亲赵奢的缘故,自古以来都爱道,虎父无犬子,赵惠文王把这句话听进了心里。而宋灝,大约也是如是吧。”
宋乔点了点头,淡淡道“父皇在世时,教会了宋灝如何玩转权术,却唯独没教会他用兵。又或者说,父皇太过自信,相信一定能在宋灝即位前替他扫清我们这些障碍。他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那么早就驾崩。宋灝没有上过战场,所以听苏铭纸上谈兵的时候,会觉得他很厉害,就跟赵惠文王一样的错误。”
“三哥,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宋翰笑道,“面对只会纸上谈兵,不懂应变的将领,我们直接攻城就是了。他的指挥里,满满地都是破绽。”
宋乔点了点头,道“我打算今晚攻城。冀城地处平原,四通八达,一共有东西南北四个入城口。为了保险起见,你我兵分两路,从东门和西门进攻。而比较容易进攻的南门和北门交给底下的将领,做出猛烈进攻的样子。虚实结合,若苏铭真的是这样纸上谈兵的将领,大约是看不出来的。”
“是,三哥。”
是夜,火光现,战鼓擂,郭家军两队人马猛烈地向南门和北门进攻。这南门和北门本来就相对容易得手,所以苏铭立刻派了大量的士兵前去镇守。
约莫激战了一个时辰以后,嘹亮的嘶吼声响彻了原本难以得手的东门和西门,扣人心弦。城下郭家军兵士健硕的身影如浪潮般涌来西门的守城将士似乎看到了宋乔的身影,心中不自觉地就被他昔日的战绩若压迫,心惊胆战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守城的将领才反应过来,命令放箭。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纷纷划破夜空有不少兵士中箭倒地。不过郭家军向来训练有素,以骁勇善战所著称。所以依旧拿着兵器,奋勇上前。
苏铭早就把大多数兵力调到了南门和北门那里,所以没过多久,便有郭家军的兵士登上城墙与城楼上的守城士兵激战。
终于,有士兵打开了城门,宋乔执剑,带领着郭家军杀进了了冀城……
金戈铁马,兵刃交加,火光连天,血腥的杀戮在惨白的月光下更显得惨烈。此刻,冀城不再是一片乐土,而是一片修罗场。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战争越来激烈。直到清晨,一切才平息下来。
晨光中,生机勃勃的朝阳倾洒在了城楼之上,似乎对于昨晚的杀戮毫不知情。
不经意间,宋乔的手臂上受了两处伤,医师开始替他包扎。
正包扎间,宋翰从外面兴致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声道“三哥,我把苏铭那小子砍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宋乔正在包扎伤口,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随后眉头紧锁,“三哥,你又受伤了?你总是这样不小心,三嫂要是知道了,又该心疼了。”
“那就不要让若抒知道。”宋乔缓缓道。
闻言,宋翰反问“你觉得瞒得住?”就凭他们两人那深情的样子,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若是再见,必然亲密无间,怎么可能瞒得住?
宋翰的话让宋乔愣了愣,想来确实是瞒不住。一想到若抒皱眉的样子,他就有些心疼。于是他转移了话题,“四弟,你刚才道你把苏铭怎么了?”
“我把苏铭那只会纸上谈兵的小子砍了,他哥哥苏洛跟我有很大的龃龉,所以在他身上讨要利息,一点儿也不为过。”宋翰笑道“其实,我更好奇的是,苏铭死了以后,宋灝又会任用谁?不会又送一个喜欢纸上谈兵的家伙吧,那样我们攻打回皇城真的是指日可待了。”
宋乔笑了笑,道“四弟,我皇朝人才济济,万不了掉以轻心。”
“三哥,我懂,我懂。”宋翰从善如流地道,“一定要戒骄戒躁,重视敌人。”这是三哥昔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他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
当宋乔攻下冀城的消息传到郦城时,顾若抒极为高兴。因为这就意味着,自己马上就可以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夫君了。
鉴于陈铭之的具体情况,莲小粥决定这次就留在郦城,不再跟顾若抒一起走。她是一名大夫,没有把自己的病人医治好,定然不会放手。至于孟文墨,也留在郦城。若他是真心,便可以帮助蓝平治理郦城,若是他有其他意图,想必在蓝平的监控下,也兴不起风浪。
三日后,冀城城外十里处,马车又停了下来。这一次,顾若抒不用掀开车帘,便知道是宋乔来接她了。
因为这一次马车里只有顾若抒一个人,宋乔便弃了马匹,直接上了车。
他似乎清瘦了不少,不知道是顾若抒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如是,宋乔身上满是杀戮的味道。
刚上马车,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拥入了怀里,攫取她身上独有的味道,让自己的心安宁下来。
“乔哥哥……”顾若抒的话还未说完,他的吻就铺天盖地,密密麻麻而来。
顾若抒伸出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他的吻。见她如此配合,宋乔加重了这个吻,吻了个天昏地暗……
良久,宋乔才放开她。他伸出手,摸了摸她光滑细腻的脸颊,眸中满是心疼,“若抒,你清瘦了不少,是不是郦城中出现疫症时累的。”
事实上,蓝平有修书给自己,告知郦城出现大规模疫症,而若抒因为有过燕北疫症的经验,自然是一马当先地处理这个难题。看到那封信时,宋乔心中一紧,因为燕北的那一场疫症,差点儿就要了若抒的命,让他们夫妻阴阳永相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害怕,郦城这一场疫症,又是一个阴谋。
所以,他曾修书,想让蓝平不要让若抒管这一场疫症。可是,当他把那封信放在信封里时,他又改变了主意。因为他知道,若抒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因为她会一心想要为自己打造一个安定的后方。
若抒什么都好,就是性格执拗,一旦认定的事,怎么也不会回头。所以宋乔把那封信撕了扔在了纸篓里,只期望老天垂怜,再次赐福于若抒。
闻言,顾若抒摇了摇头,俏皮地道“因为有了燕城疫症的经验,再加上莲小粥姑娘的帮助,应对郦城的的疫症简直可以说是得心应手,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而让自己消瘦?”
“那究竟是为什么?”宋乔想,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消瘦吧。
顾若抒忍不住在宋乔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笑道“乔哥哥,你可听说过一句诗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我是因为太过于思念你,夜夜不能寐,所以消瘦了。如果你再不攻打下冀城,估计我会因为瞌睡而困死。”
宋乔笑出声来,“若抒都是我的错,没有早些攻打下冀城,害你夜夜不能寐。”
“乔哥哥,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顾若抒看着他,笑意盈盈道。
宋乔想了想,拥她入怀,笑道,“若抒,在我怀里先睡一会儿,回去我再好好地补偿你。”
“嗯。”顾若抒果然乖巧地靠在他的怀里,这些日子她的确累了,所以一闻到宋乔那独有的气息,便再也支撑不住,不过片刻便沉沉地睡着了。
马车行至冀城主帅府邸时,顾若抒靠在宋乔怀里,仍是睡得香甜。他不忍心打扰她,便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抱着她,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宋乔轻轻地把顾若抒放在了床榻上,然后细心地替她脱了外衫和鞋袜。整个过程中,她一动不动,始终保持着沉睡的样子。看来,这些日子,她真的没有睡好,才会如此缺乏睡眠。
沉睡的顾若抒面容精致,脸颊艳若桃花,格外美丽。宋乔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睫毛,很长,微翘,显得十分地俏皮。他知道,自己无时无刻不为她心动。
宋乔俯身,吻了吻顾若抒的脸颊,低声呢喃,“若抒,我也很想你。”
言罢,他便脱了自己的鞋袜,也上了榻,紧紧地抱着顾若抒,亦沉沉地睡去。说来也讽刺,他是燕北王,经历了无尽地杀戮,唯独只有在有她的床榻上,能彻底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