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以后,夜宸舒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体早已恢复如常。哪知道刚起床,莲小粥就又端着一碗熬好的中药走了过来,浅浅地笑道:“夜姑娘,你把这碗药服了,应该就彻底没事了。”
空气中氤氲着苦涩的味道,夜宸舒看着莲小粥,有些为难地道:“可以不喝了么,我感觉我已经生龙活虎了。”
莲小粥还未开口说话,宋翰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舒舒,听话。”
夜宸舒转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宋翰,低声道:“可是这药实在是太苦了。”她说的是实话,虽然莲小粥这药的确效果显著,但确实苦得要命。
“舒舒,听话。”宋翰斩钉截铁地道,“良药苦口利于病。”
夜宸舒接过药碗,看了看,仍是没有开始服药。
莲小粥笑出声来,道:“夜姑娘,你若是服下这碗药,那院中的樱桃,你想要多少便是多少。”
闻言,夜宸舒双眼放光,一脸欣喜地看着她,问道:“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莲小粥笑道:“服了这碗药,你体内的风寒便被彻底发了出来,自然是可以吃寒凉的食物了。”
得到如此承诺,夜宸舒立刻把那碗药一饮而尽,然后把药碗放在茶几上,跑到院中的那颗樱桃树下,开始琢磨摘樱桃事宜。
见状,莲小粥忍不住笑道:“夜姑娘果然天真烂漫,宋公子是有福气之人。”
宋翰看了看樱桃树下兴高采烈的夜宸舒,亦笑道:“我的确是有福气之人,上天待我不薄。”缘来缘灭天注定,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等待,就是为了在冥冥之中遇到舒舒,从此为她牵挂。
“宋公子,我已经替你们准备好了干粮,只待夜姑娘摘好了樱桃,我便送你们下山吧。”莲小粥缓缓道,“此山中地形复杂,常人容易迷路,我送你们下山,便可无忧。”
“小粥姑娘,实在是太谢谢你了。”宋翰感激道:“姑娘待我和舒舒不薄,我们来日定会报恩。”
“宋公子不必如此,我帮你们,不过是出自医者的本能。”莲小粥道,“每年我在这山中救的人,没有七八个,也有五六个,每一个人,我都会亲自送他们下山。所以,并不是待你们有所不同。”
原来如是,如此看来,这莲小粥倒是极为的心善。
不过片刻,夜宸舒就摘了一大堆的樱桃,笑意盈盈地跑了过来,道:“小粥姑娘,宋翰,这樱桃真的很甜。”她的嘴角还沾着几滴樱桃的汁液,看起来格外地诱人。
宋翰极力拉回了自己想要品尝她唇上的甘美的想法,低声道:“舒舒,赶紧收拾一下,小粥姑娘即刻送我们下山……”
山谷里树木郁郁葱葱,烟雾缭绕,其中藤蔓盛极,野花繁茂,泉水叮咚,如悦耳的乐声,令人心旷神怡。不时可以看见各色小潭,潭水清冽,有鱼儿自在地游来游去,令人心生羡慕之意,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灵山峙千仞,蔽日且嵯峨。紫盖云阴远,香炉烟气多。”宋翰忍不住低吟道,“我虽然游历过多处名山大川,但此山中的风景却是极妙。”
“石梁高鸟路,瀑水近天河。欲知闻道里,别自有仙歌。“一旁的莲小粥亦道,“此山风景的确美丽,义父生前曾言,此山自有灵气,浑然天成,是个极好的隐居处所。”
“此地的确是个隐居的好处所。”宋翰缓缓道:“小粥姑娘,可否告知你义父的名字。”这莲小粥懂医理,晓诗歌,绝对不是普通的身份,至少养育她的人不会是无名之卒。
“我并不曾知晓义父的名字,只知道他以无为居士自居。”莲小粥回到道。
果不其然,既然隐居,怎会带着昔日的名字。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无为居士,倒是个好名字。
“你们弯弯绕绕地在说些什么呢?”夜宸舒有些不满地问道,刚刚不知道为何这两人就突然开始吟诗了,还一问一答说些她不明白的话,这是在欺负她不懂诗词歌赋么?
宋翰回过头来,看向已经微微有了恼意的夜宸舒,笑道:“舒舒,我们没说什么,无非是一时兴起,跟小粥姑娘谈论几句诗歌罢了。”
闻言,夜宸舒忍不住道:“其实,我也会吟诗。”
“你会?”宋翰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他一直以为她只会武功和吃这两件事。
宋翰惊讶的表情微微激怒了她,不就是吟诗,这又有何难?她低头看了看脚底被踩到的一片野花,突然灵机一动,竟然生生地做出一句诗来;“踏尽繁花履留香。”
她这句诗倒是颇有意境,宋翰开始相信他的舒舒大约真的是会吟诗的。他正要夸赞她两句,哪知道她便念出了下一句,“花香不如包子香。”
闻言,宋翰和莲小粥一时目瞪口呆,旋即大笑起来。这两句诗,果然很有她夜宸舒的特色。宋翰唯一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非要是包子,而不是自己亲手替她做的烤鸡?
见他们两人笑话自己,夜宸舒有些气恼,正要说话,却发现山中冒着一股浓浓的黑烟,是莲小粥的小木屋的方向……
宫中,御书房内,宋灏终于得到消息,有人在江安这个小镇曾见过顾若抒的踪影。江安,这是回燕北的必行之路,莫非她这是要回燕北?
他仔细地想了想,顾若抒心思通透,自然不会做这么蠢笨的事情,回到燕北,自进囚笼。若她不是回燕北,那么还有一个方向——北漠边关。据苏洛的飞鸽传书,宋翰的方向应该跟她的方向一致。他们是想要做什么?联想到昔日宋翰亦是在军中呆过,莫非他们两人私底下密谋,一路行至北漠边关,把宋乔死的真相告诉郭家军的将士,煽动他们造反,为宋乔报仇。
他嘴角有若有若无的微笑,若是如此,他们未免也想得太过于简单。一来他们并没有证据,而来宋乔已死,郭家军俨然失去了灵魂,岂是能轻易煽动的?
“来人。”宋灏低声道:“立刻让顾国公赶赴北漠边关,坐镇郭家军。飞鸽传书苏洛,亦是去北漠边关守株待兔。”
曾有人在江安见过顾若抒的消息,亦是传入了罗玉菡的宫中。她心中一动,顾若抒,你既然出现,我自然是不会让皇上的人找到你,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机会抢走属于我的东西。
“疏影。”
“奴婢在。”
“立刻传递消息给父亲。”罗玉菡低声道,透着丝丝狠绝,“一定不要让顾若抒再活着回来。”
“是。”
看着莲小粥小木屋的方向冒着滚滚黑烟时,宋翰心中立刻明白,怕是苏洛一路找寻,在那里找到了他们的蛛丝马迹,又气愤让他们逃走,所以烧了屋子泄愤。
只是连累了莲小粥,她那个小木屋倒是个好的所在,此刻,恐怕早已毁于一旦。
“小粥姑娘,实在是抱歉。”此时此刻,除了抱歉,他已经说不出别的话来。虽然木屋毁了日后可以重建,可以那木屋里有着她多年的美好记忆,他却无法给她找回来。
哪知道莲小粥一脸平静地道“这么多年来,我既敢救人,便知道终有一天,会有如此后果,所以无须抱歉。不过,你们那仇家这么做,当真是狠绝。你们赶紧跟在我身后,我从小路送你们下山。”
一时间,三人无话,只是在莲小粥的带领下,越走越快。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他们终于下了山,来到了山下的小镇。
“小粥姑娘,你跟我们走吧。”夜宸舒突然道“宋翰道苏洛那人极为阴狠,所以我想若是他循着蛛丝马迹查到了你,定是会拼命地折磨你。所以,跟在我们身边,让我们保护你,我才能够心安。”
宋翰此时也在心中掂量,若是一路带着莲小粥,恐怕风餐露宿,辛苦又危险。可若是不带着她,又怕她落入苏洛之手,受尽苦楚。一时间,真是左右为难。既然这样,那就让她自己来选择吧。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莲小粥略一沉吟,便道“我从来没有远离过山中太久,着实有点儿好奇外面的世界。”
“北漠边关。”宋翰低声道。
北漠边关,那倒是个好地方。莲小粥曾听苏安平说过,那里长着般若无忧草,是有名的解毒药材。只是极为稀有,实在难得一见。
“小粥姑娘,你就跟我们走吧。”夜宸舒拉着她的手道“人这一生,不过须臾数十年,若是总安于一隅,不去见那些美丽的风光,实在是无趣。你看,苏神医不就喜欢四处游历么?更何况,此时你回到山中,小木屋已经俱毁,你又该到何处而居?若是再落入苏洛之手,更是不妙。今日你若是跟我们走,我夜宸舒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定然保你无忧。”
略一思索,莲小粥笑了起来,终究开口道“宋公子和夜小姐的好意,小粥心领了。但是,我的根在山中,还是留在此处为好。今日一别,或许有生之年已不能再见。所以两位,珍重。”
哪知道,话音刚落,她就被夜宸舒的鞭子绑了起来。
“宋翰,我一定要带她走。”夜宸舒道“她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让她落入苏洛的手中。唯有亲自保护她,才能放心。”
宋翰叹了口气,罢罢罢,就依舒舒所言,带着莲小粥到北漠边关。只要到了那里,把人交与左修和莫庭照看,大约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