汎尘看着床上的夕瑶,千年前的无数个夜晚,他也曾这样安静地凝视着她,即便当初的容颜并非真实的她,他依然守护着她,日复一日。
此刻却全无当初的心境,他浮躁,愤怒,心寒。
汎尘收拢手指,那左手的图纹再也不想为她而动,让她的秘密和她的身体一起,在他汎尘心里一点点烂掉,烂干净为止。
他转身离开,来到另一间屋子,很安静,四周都是冰冷光滑的砖墙,一个女孩趴在桌上,并没有躺在床上休息。她不敢,因为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囚犯,而是一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她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对于那个少年来说,她似乎什么都不是。
玩偶?游戏里的猎物?被怀疑的对象?爱隐瞒和撒谎的女人?
汎尘拉开仪涟的梦境,若不是她可疑,他还真的不会多看她一眼,更别说她的内心世界和秘密。他只是不允许别人对他撒谎,无关他是否在意那个人,他都不允许。
事实上,仪涟并没有撒谎,她的确没有獠牙,她没有吸血鬼和狼人的概念。若不是她有自愈的能力,她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手无缚鸡之力。
即便如此,汎尘也不会跟她道歉,他走到她身边。
仪涟听到动静,抬起头,瞥见汎尘以后,立刻站起身,如受惊的小鹿。
汎尘只在意她是不是撒谎,因为他不喜欢被人骗,但是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并不好奇,问道,“你为何如此在意她?”
汎尘从仪涟的梦境里发现,她竟然很在意夕瑶,她们应该没有任何关联才对。
仪涟知道汎尘指的“她”是那个穿着嫁衣的女孩,她低头看着石桌,说道,“我,我只是,好奇……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她。”
“谁跟你说的?”汎尘像是听到了一句侮辱他的话,是啊,他现在不愿意承认这种事。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感觉到的,”仪涟如实回答道,她犹豫了一会儿,又小声说道,“我还觉得你不单单是喜欢她……”
汎尘抬手仪涟的下巴,说道,“看着我,说话,不要吞吞吐吐。”
仪涟抿了抿嘴巴,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眸,他,真是一个很没有耐心的人。可为什么却让她想留下?留在这个有些可怕,又吸引她的魔鬼身边,哪怕下一秒可能会因为他心情一好而杀了她。
那犹豫的红唇最后开了口,“我觉得,你爱得她……很辛苦。”
“呵呵,”汎尘笑了,笑容很阳光,单纯而美好,可他很快又低下眼眸,那无邪的笑容消失不见,冷漠之后,是邪恶的笑容,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但一定不会是好事,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耳旁,冷蔑而嘲讽,说道,“那就让你自己变得有吸引力一些。”
当那清冷的眸光扫过仪涟的脸庞,他已转身离开。
他看了她的梦境,显然对她的心意一目了然,她难以启齿的悸动,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种多余的情绪。
即便不需要他汎尘负责任,他也绝对不会饥不择食地动手,他根本不缺女人,他缺的是一个吸引他的女人,显然,他现在对夕瑶很有意见,他甚至想替换掉她,无关是赌气还是厌恶。
汎尘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在告诉仪涟,她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还是在暗示她什么?或许他希望有另一个女人可以成功地吸引到他,最好让他忘记她夕瑶的存在,忘记她身上的味道。
对汎尘来说,夕瑶不就是仗着自己的特殊性在为所欲为吗?她之所以敢把他给她的东西转赠给别的男人,这样不计后果的行为,要么是真愚蠢,要么就是自信他汎尘一定会原谅她。因为她很特殊,她是唯一,他不能没有她,所以他必须硬着头皮原谅她,无关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多么嚣张的女人,和那只猖狂的吸血鬼一样,真是令人厌恶,一样的德性,所以两个苟且之人凑到了一块!
不可饶恕!汎尘不想让夕瑶好过,不想给她任何特权,他现在甚至想抹去她身上的味道。
仪涟不知为何,双颊通红,那纤细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仿佛汎尘刚才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她的确对他有好感,但是她不愚蠢,他分明对她没意思,他的允许,可以改变什么吗?可以让他爱的不那么辛苦吗?
秦泠儿回到黑暗帝国已有几日,此刻她就坐在夕瑶的床边,她手里拿着药碗,喂下最后一勺药。
“泠儿,夕瑶会死吗?为什么这么多天了,她一直不醒?”吉宝焦急地问道。
“夕瑶身上的毒素已经清得差不多了,按理来说,也该醒了才对,”秦泠儿将药碗放到桌上,继续说道,“我感觉,好像是夕瑶自己不想醒来。”
“什么意思?”
“夕瑶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秦泠儿拧着眉头,低头踱步,一边思考一边说,“我一直很奇怪,她明明知道这毒药是我为叛徒准备的,她也知道我放哪里的,她为什么还会误食我的毒药呢?”
顺着秦泠儿的话,吉宝幽幽地说道,“那就是她自己吃的……可是夕瑶为什么要自尽?”
吉宝的印象中,夕瑶跟蟑螂没什么区别,既顽固又坚强,除非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秦泠儿唯一想到的就是她带夕瑶来黑暗帝国的情景,说道,“夕瑶也太脆弱了,这么经不住打击,不就是看到少爷和那个女人……等一下,吉宝,少爷多久没有来看夕瑶了?”
吉宝掰着手指,数了数,说道,“你来黑暗帝国多久,主人就有多久没有来了,具体多少天,我也记不得了。”
汎尘只需要知道她夕瑶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就好,能少见她,就绝不出现,他一看见她,就来气。
“少爷不关心夕瑶了,夕瑶也没有要活着的意识,怎么办?”秦泠儿停下脚步,看着床上消瘦的夕瑶,又道,“夕瑶的状况实在是太差了,我怕她再不醒来,她真的会死,她太虚弱了。”
吉宝也很着急,因为最近他的主人一直和那个仪涟在一起,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狼人还是吸血鬼,吉宝说道,“我想到一个主意!”
“吉宝,我觉得夕瑶应该补点血。”
“审判者!”吉宝一口回道,他来到黑暗帝国以后,老是盯着审判者不放。虽然他的主人没有同意给夕瑶喂审判者的血液,但是吉宝认为,不代表不可以偷偷地做这件事。
吉宝觉得,毕竟夕瑶只有一个,审判者却很多,这想法实在是太卑鄙了!
秦泠儿和吉宝正好想到了一会,秦泠儿坏笑道,“我有一个好人选。”
显然,这个人是洛奇。
“吉宝,”秦泠儿从自己的铃铛包里掏出一个药瓶,说道,“我做诱饵,然后你偷袭他,把他迷晕,我们再把他拖来。”
“偷袭?这个词用在我身上,你觉得合适吗?我是那种小人吗?!”吉宝叉着腰,一本正经地问道,吉宝的模样虽然是五岁小孩,但是内心似乎还是很有正人君子的气势,他拿走秦泠儿手里的药瓶,又道,“透明人偷袭人,再合适不过!”
“哈哈!”秦泠儿和吉宝不约而同地大笑,这两人,简直是一丘之貉。
秦泠儿出了门,穿梭在四通八达的通道中,见到远处的洛奇,喊道,“喂,捡尸人,刚回来啊,今天捡了几具尸体啊?收获如何?”
“死丫头!”洛奇正要上前,却突然停下了脚步,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指不定又想在他身上乱洒奇怪的药粉。
“你怕我啊?胆小鬼,就你这胆子,你走夜路不怕撞见鬼啊!”
“撞见鬼我可不怕,我也不怕你,我只是不想理你。”洛奇见惯了血淋淋的尸体和人头,他那锁尸绳上就可以拉出数不清的人头。
秦泠儿古灵精怪,洛奇又不是没见识过,尤其是今日她主动“骚扰”他,总让人觉得她没安什么好心。
“喂,捡尸人,你怎么走了呀?”秦泠儿一手叉着腰,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道,“你那天按我的头,按得很得意啊,怎么今日就怕我报复你了?敢做不敢当,怕我毒你吗?胆小鬼!”
吉宝才知道秦泠儿和洛奇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吉宝咬紧牙关,暗自发誓,他要收了这个审判者,以后成为他吉宝的坐骑!
“啊!”秦泠儿大叫一声,因为她的身上突然多了一根绳子,缠着紧紧的,导致她的手臂紧紧贴着身体两侧,无法动弹。
“死丫头,道歉!快!”洛奇看着绑着扎扎实实的秦泠儿,说道。
秦泠儿看着洛奇走近,暗自窃喜,幸好她带了吉宝,不然她这样,还真不好动手,连身侧的铃铛包都打不开,更别说下毒了。
“喂,捡尸人,快把你的臭绳子从我身上解开!”
“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死丫头,你信不信我卖了你?”
“我秦泠儿太贵重了!我怕天价吓破你的胆!”秦泠儿高高仰起头,为了保持自己的目光尽可以居高临下地鄙视洛奇,只可惜,高差有点大,鄙视的目光和秦泠儿自己预想的有点差距。
“死丫头,你这嘴巴……”洛奇没说完,才感觉到腿上一阵刺痛,眼前就漆黑一片,“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秦泠儿看看地上的洛奇,得意地叫了一声,“吉宝!”
秦泠儿和吉宝,拖着迷晕的洛奇,一人一只脚,两人一路上发出魔性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