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晨喜出望外地笑道:“这很难吗?我只要说,是你告诉我的,那他们就无条件相信了,毫无问题!”
于果说:“你听我说完。孙蔷有可能会畏罪自杀。省城那边也发生了类似的案子,你肯定知道了吧?”
路晨肃然说:“是的,也是刚知道不久,我们就和省城的同志互通信息了,看来这还不是胶东的孤立案件,我怀疑这个所谓的‘沦落人自助会’,很有可能是全国范围的组织,在全国各地都有可能有这种类型的案件。
“可是,你怎么知道孙蔷要畏罪自杀?省城第三个罪犯的确自杀了,但也不一定就是畏罪啊!只是暂时没找到原因罢了。这不等于说案件到了第三个罪犯自杀,就成了终点,画上了句号呀!”
于果说:“所以你听我说完。我认为孙蔷对卢长兴早有不满,她偷了卢长兴的枪,原本是要杀卢长兴的,可她又怕承担责任,很想要卢长兴死,然后她顺顺利利地得到卢长兴的遗产,并且还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最多会说她克夫罢了。
“只是,她有可能就在这个时候,被‘沦落人自助会’的人盯上了。这个梁奔极有可能就是组织的人,他或许趁着她感情空白的时候趁虚而入,迷惑了这个女人的心智,也许是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他可以帮她毫不动声色地弄死卢长兴,但这是有条件的。
“孙蔷知道了条件,犹豫许久,还是答应了。梁奔或许会告诉她,她是本市第一个会员,因此有特殊优待,买一赠一,她帮组织杀一个人,组织帮她杀两个。孙蔷当然会觉得荒诞,可是,她并不清楚,自己成为了梁奔预谋建立铁三角犯罪模式的第一颗棋子,也是最重要的棋子。
“接下来孙蔷感到郁闷而去疯狂采购的商场,很有可能就是梁奔设计的位置,而不是随机选择的。也就是说,梁奔把她安排在这里的唯一原因,是这里正好是鲍飞打扫街道的位置。接下来两人果真如梁奔所料,产生了激烈的矛盾,悲剧就发生了。
“孙蔷本来就打算借刀杀人,突然想起了买一送一,因此鲍飞这个廉价的例子就成了她鉴定组织能力的试金石。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庞烈被安排杀鲍飞,而庞烈正好就是卢长兴的对头,梁奔也正看中了这一点。
“至于庞烈的哥哥张屠夫,和鲍廷然产生的矛盾,是另一个关键。这就好像铁三角尽管是三角铁箍,可是总需要突破一个口,正如帐篷也是三角形的,可打开一个口,就必然有一个出口,房间,墓穴,无不如此。
“我当时看到了鲍廷然选的这家饭店美味独特,但价格不菲,可偏偏是那天搞活动,未必能吸引外地人来,但半岛很多工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因此鲍廷然和张屠夫的相遇,也不是偶然,或者说,是偶然中的必然。
“我当时考虑过这个相同之处,但觉得太宽泛了,没有特别在意。可现在通过省城的这件同类案件里第三个罪犯的自杀,我立即想到了很多。梁奔的厉害之处在于,能让所有的必然,看上去就跟偶然无异,没什么异样,哪怕仔细观察,也不见得能找到这其中的不自然。
“可是谁能想到,这就是宿命。当然,省城的同类案件里,是否梁奔也参与了,或者是否也有一个担任梁奔角色的人,那就不知道了,毕竟现在掌握的参数太少。我刚才说的,不是严格的推理,都是我的直觉,不知道是否会让你为难。”
范韵琳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路晨也惊异了好一会儿,才说:“嗨,我怎么解释你就别担心了,不会让我为难的。你别忘了,咱们局一把手二把手都很欣赏你,就算为了严谨起见,不见得能立即调动武警特警,可是刑警大队上上下下,绝对是无条件相信你和支持你的!我们这一楼的人和枪,难道还不够你用的?对付一个哪怕有枪的孙蔷?”
于果不疾不徐地说:“谢谢你,我很感动,但是,不见得只是对付一个有枪的孙蔷,也许会随时面对这个组织。要知道,胶东这个案件毕竟没有像省城同类案件那样陷入死胡同,在未抓到孙蔷前,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各种可能都在叠加状态,都有可能发生。”
他突然觉得自己解释得太详细了,便说:“快行动吧,回头详细说!”
可却听到电话那边一阵热烈的掌声,像是最少十多个人的声音。
于果一愣,旋即乐了:“你怎么还用免提?”
没等路晨说话,唐均便笑道:“老于,咱们都是生死之交,你说的话我们哪有不信的?早就开始行动了,还原街道派出所的同志已经行动了!”
路晨也笑着说:“你说的话信息量太大,我一时半会儿记不住,重复的时候给漏了不就坏了?再说,重复一遍还浪费时间,倒不如直播呢。于大神探,你是咱们公安局第一网红!”
范韵琳听于果在公安局威信如此之高,也是又惊又佩。
路晨又问:“不过,省城的案件是谁告诉你的啊?你在省城也有野路子?”
于果笑了笑:“职业秘密,就不说了。你们加油吧,祝好运。”
又听到巩帅的声音:“你都把目标指给我们了,再打不准,我们警察也忒丢份儿了吧?放心吧!”
放下手机后,于果见范韵琳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突然想起了她含情脉脉的支线世界末日时光,想起了和她疯狂缠绵的一夜,想起了她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抵挡丽齿兽夜魔王的狂暴进攻……
因此,于果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什么,却极为感慨。
范韵琳见于果陡然又变得深沉,目光却并未冷峻,而是变得温润起来,不由得一愣。
过了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于果很享受这一刻,而范韵琳则忍不住先开口道:“这么说,警方要是能成功抓捕到孙蔷的话,那就有可能真相大白了?”
于果说:“但愿如此,不过,我相信你也会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个组织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目前还没搞清楚。这么缜密,规模又这么大,而且这么狠毒,不像是只为了用杀很多人来掩盖杀一个人那么简单,而更像是要上升到制造社会混乱的层次。”
范韵琳深以为然:“这种组织和当代社会生活格格不入,真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
于果想了想,说:“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有多种可能。有可能是一个智商很高的人,把各方面都安排得很妥帖,为的是给我们一个这是超级组织作案的错觉。也有可能是一个规模很大的财团突然转型,就有财力维持这种杀戮行动。
“当然,更有可能是这个财团本来就在做这种事,只不过最近刚刚做到海东省,因此而暴露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警方的信息。等到了,迅速作出判断,我们未必抢不到警方前面。因为警方的人脉和装备虽然比我们优越,却不自由,尤其是受到官僚主义影响,效率不见得比我们高。”
范韵琳突然诡谲地笑了,说:“于先生,我这次来找你,主要是为了请教。我也知道,你吃这碗饭,时间是很宝贵的,我耽误你的时间,就是耽误钱。听你的意思,你的确是想帮我了,我愿意把这十六万,分一半给你。就怕你财大气粗,看不上眼。”
于果也笑了:“我不要,但我会帮你。不是因为财大气粗的原因,再说,我也并不是十分有钱,在这场拍卖会现场的群体里,我应该是属于相对比较穷的吧。”
范韵琳愕然,却很快追问道:“我很感谢你这么爽快地帮助我。咱们接触时间很短,但你对案子的脑洞,真让我不得不佩服。可是,咱们非亲非故,我不想……不想让你无偿劳动,这不道德。”
于果说:“对你……”他突然刹住车,声音压低,也平静了:“没关系,我自愿帮你,心甘情愿的。能帮上忙的话最好。”
范韵琳听他这短短几个字,虽然平淡无奇,可里面明明饱含着浓情,这绝对不是一见钟情就能做到的,她也相信于果没这么浅薄,实在忍不住追问道:“于先生……咱们以前……认识吗?”
于果沉吟少顷,说:“其实也见过,只是你忘了。”
虽然他的话不多,可句句都是情义的浓缩,范韵琳从事侦探行业,能极其敏锐地感受到,这其中没有半分虚情假意,震惊之余,脸上骤然也略有发烫。假如说,之前几次都只是泛红,这次却不但改变了颜色,也升温了。
她暗想:“难道是晶晶或者璐璐的家人?不……看样子不像,晶晶和璐璐的家我总是去,但对他没印象。可是,以前我在海东大学博士毕业后,一直在半岛工业园做科研,也不与外界接触,按说他也没机会认识我呀?
“他是我以前的同事?也不会,我自认为记忆力还是不错的,他如果真是跟我同一单位,我总是有印象的。他现在是蓝色深度集团的副总,我以前也是蓝色深度集团第十二工厂的员工,但我离开了胶东,他才来胶东,擦肩而过,哪会有交集?
“再不然,他是来参观的人?我们单位经常有上级领导、记者、外国友人和同行业大拿来参观,他莫非是其中一个?他肯定不是领导了,他这种性格,不适合做官,更不适合当记者。也许,他是某个外国参观团的一员?在来胶东以前,他一直在国外?”
她很想问个清楚,但突然又羞涩了,这恐怕是她多年来第一次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