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果看着路晨,问:“要是你觉得这是机密,不方便让我去听,那我就回去睡觉了。”
“你是不是个爷们儿?怎么还跟我撒起娇来了?跟我过来!”路晨气急败坏地拉着他快速跑上楼。
在临时宿舍里,大伙儿都抽着烟,眉头拧成一团乱麻。
“我们马上坐车去石家庄!”
“又出什么事了?”路晨快步冲进来。于果站在门口,神情淡漠,他不想跟他们走得太近,他来办案是为了张丽云那一百万,没必要在受到了质疑之后还那么热乎。
孙奇峰知道于果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强挤着笑容:“小于,快进来吧,谷队出事了。”
于果不禁为之动容,毕竟谷强对自己还是很客气的,并且也是自己欣赏的人。
路晨惊呆了:“到底怎么回事?”
“李金晖那小子有枪,谷队胸口中枪,正在河北二院进行抢救,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谷队……中枪了?”路晨大惊失色,突然想到于果曾经专门打电话给她,要她注意李金晖,原话是这样说的:“李金晖就算不是凶手,也很有可能很危险,他冒着这么大风险放弃这么大家业逃跑,肯定有不得不跑的理由。为此说不定他会孤注一掷,你们千万小心!”
想到这里,她陡然转过脸,神情复杂地瞪着于果。
于果也清楚此时此刻她在想什么,不动声色地与她对视一眼,仿佛除了生死无大事,没有什么能完全让他惊慌失措的。
现在看来……也许于果真的知道李金晖有枪!
路晨的眼里快要冒出火来,她觉得,这不像是于果能推测出的结果,而是于果早就知道的事,否则他为什么不敢直说呢?
路晨与其说是痛恨于果不把话说清楚,倒不如痛恨自己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觉得于果当时的话水分太大似是而非,没有传达给谷队的必要。
她真想给她自己两个耳光子。
“人抓住了吗?”
“没有,李金晖又把协助谷队他们的一名当地战友给打伤了,还抢了他的枪,这样一来,他最少有两把枪了,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我们这就去石家庄,虽然可能于事无补,但是……不亲手抓住这个混蛋,我不甘心!”孙奇峰一拳砸在桌子上。
陈阳光对于果说:“全城封锁了,但人家跟西安一样,都是二线大城市,就算李金晖呆在那里一年半载,咱们也很难摸排到。”
于果陡然发现这几个人的目光在非常隐秘地相互交流,倒不一定是给自己设套,更有可能是盼望着奇迹再次出现。
于是,于果便淡淡地说:“我在石家庄也有一些朋友,但恐怕需要时间。在西安是因为正好碰巧了,而且肖胜利跟李金晖不在一个档次,更狡猾,更有知识,也更危险,更别说还有枪。我愿意跟各位一起去石家庄,但这次我不能保证像今天一样顺利,大家也多担待。”
虽然众人都半信半疑,可他们居然都产生了一定的依赖性,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本来,这世上很少有比警察的职业更加相信自己的了,可经过这几次难以置信的事件之后,他们真的认为于果神奇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虽然他们并不懒惰,可想到于果也许会为他们拨开雾霾和潜在的危险。
也许换过来,于果是跟随谷队他们去了石家庄,那也许擒获李金晖未必就会出现这样大的损失。
换句话说,假设于果没有跟着众人来到西安,那说不定这一行人中,很有可能会有人残酷地倒在肖胜利的屠刀之下。
想到这里,大家都是一阵冷汗。
避免不必要的牺牲,甚至是必要的牺牲,他们都觉得,这才是于果在这个临时团队里的最大价值体现。
因此虽然是临时决定,但由于配合默契,即便不用私下里商讨,他们也能随机应变地用眼神来让对方明白意思。
但他们很难猜出,于果也会看得出他们的想法。于果有句话是没错的,推理方式不同,准确地说,是推理的起点不同,他们的思维已经定势了,比如,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想象,穿越时空之旅会真的实现,永远也不可能想象,超级文明的游戏系统就在身边。
思维一旦被禁锢在某个自以为全部真理都在此的空间中,那自然再也无法开拓了。单说这一点,于果也不算是对路晨撒谎,只不过路晨理解不了罢了。
于果也打算好了。这次抓捕李金晖,自己是不会马上出现在石家庄的,否则可就真解释不清楚了。
自己虽然心好,可必须要首先保护自己。在这个基础之上,自己才能以对于人类来说是神级别的能力来保护好人。
哪怕,代价是在这期间,更多的干警和无辜群众都倒在李金晖枪下。
他只知道,要是自己为了拯救这几条命而极其不合理地出现在了石家庄,那自己向着理想迈进的步伐就要停止了。警方会开始对付他,而他尽管也能全身而退,但恐怕只能远远地离开这片故土,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过完自己的一生了。
他可不光想再次拥有孟凝,他还希望自己能将已经不认识自己的爸妈和其他亲友,一起接到身边,富足而安康地生活着。
于果忽然想到,这并不是全部的理由。在他心里,又挤进了一个特殊的人,一个无比优秀,而又无比喜欢自己的女人。无论他怎么想否认,可内心深处,总是明白,童雅诗恐怕也很接近父母和孟凝的地位了。
“那么,我们郑重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孙奇峰觉得老跟他握手显得见外,便敬了个礼。
其实他和路晨都有种想法,想要于果先报考协警,再一步步从派出所干出来。
但他们也都清楚,底层警察工资再高,哪怕真有灰色收入,也绝不可能像于果这样动辄五十万、一百万地挣钱,最重要的是受到各种约束,像这种又没钱又不自由的日子,他们也确实张不开口邀请他加入。
西安警方很负责地为他们买了去石家庄的车票,最少得十个钟头之后的中午才能到。这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路晨也没再有兴致说关于河北的民俗和特产。
于果也很礼貌地跟他们一样保持着凝重的态度,众人也都领情,毕竟他跟谷强没什么同事感情,这次风尘仆仆地千里奔波三个省,也是相当不容易。
由于体能与众不同,于果可以倒头就进入熟睡状态,利用最短的时间来恢复精气神。而其他刑警都昏昏沉沉地,脑海里总是勾勒出他们想象中的最恐怖的画面——李金晖挥动着双枪,又打伤了几名同事,面目狰狞地在狂笑着。
到了车站,为了能快速行动起来,路晨直接买了一袋子热气腾腾的驴肉火烧和矿泉水,大家立即分着吃喝了。石家庄负责接应的同志将他们带到河北二院。
谷强已经脱离了危险,但仍然在熟睡,谁也不去打扰,只是隔着病房的窗玻璃望了一眼,别说路晨眼圈通红,就是孙奇峰、巩帅等一帮铁铮铮的爷们儿,也都忍不住伤心落泪。
于果看在眼里,一脸木然。其实在他心里,那从来不曾舍弃的正义感已经燃起了怒火,他的怒火不同于寻常人,只要他愿意全部释放出来,能造成难以想象的破坏力。只是他的理智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你有更重要的事,生生死死的人间百态,你早该看淡了。”
谷强手下的一群干警把于果围起来,问这问那,他们早就听说这个神奇的“热心群众”,路晨在电话里几乎把他描述得无所不能,连一向内敛谦逊的孙奇峰的说辞都跟路晨别无二致,加上事实也的确如此,众人哪能不仔细询问?
于果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他见过明朝的锦衣卫,满清的粘杆处,各种各样天性狐疑的职业高手将自己围住的场景比比皆是,他也司空见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便不卑不亢地作答,跟之前一样,关于说话的四个原则: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真话不全说,假话尽量少说。
谷强不在眼前,这群胶东汉子中,孙奇峰算是临时老大,他正色说:“咱们是要抓捕罪犯为民除害,不单单是为了谷队报仇,各位心里难过和愤怒,我都十二万分理解,我也一样,可咱们不能让仇恨冲昏了头脑,得仔细指定作战方案。”
众人都点头称是。
“可是现在……偌大一个石家庄,即便在省会城市里也算大的,流动人口太多了,没人知道他藏在哪里啊……”
这时,不少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偏移到于果的身上。于果也有点不自在,他正琢磨着要怎么说,路晨却焦急地拍了一下他:“你干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
有的同志本想开个玩笑,说你女朋友问你话呢,你也敢不回答?但考虑现场气氛凝重,实在不方便开玩笑,再说还有巩帅这个大家都知道的追求者在眼前,也不合适开口。
于果摆摆手,不疾不徐地说:“各位,咱们一起努力吧。”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但众人也都觉得,他毕竟不是神,也不可能总是未卜先知,也就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