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后,楚国的内廷之中举行了一场婚典,将宣和公主迎入楚宫。当晚在大殿之上又举行宴会,以庆宣和公主到来。宴会上,楚王端坐在正中,滕姬和宣和分坐楚王两侧。下侧两翼为首者乃是弹越、燎洛、悕以及苏离四人,燎洛、苏离一几,同样都是好久未见的弹越及悕则是同用一几。
同第一次见到弹越的那场宴会不同,此次弹越明显收敛很多,张狂不再。而因为护王有功而地位急剧攀升的悕却也同样低眉顺目,丝毫不见得意之态。至于燎洛、苏离一边,苏离本就安静,燎洛也并不多话,结果倒使得这正对的两几就像在比着哪边更安静低调般,显得很是诡异。
而在苏离、燎洛这一边之下,坐的便是以吴仪为首的秦国使团官员,另一边弹越、悕的下首坐的则是顾青瑞以及裴仲等一干官员。
苏离自来这里之后,短短半年时间,大小宴会倒是参加了不少。不过苏离本就好静,是以对于这种宴会却一直并不热衷。哪怕参加也不过是安静吃喝,吃饱回去罢了。
宴中时候,玩乐正欢,楚王向秦使问道:“诸位护送公主,一路远来,甚是辛苦,不知可有想要之赏赐?”
吴仪代表秦使离席答道:“能为王上护送公主前来,得以瞻仰我大楚风度,已是下臣人等的荣幸,再不敢讨要什么赏赐。不过临离秦国时候,我王上却交代下臣一样任务,要下臣务必办到,还望王上成全。”
楚王微微一笑,道:“哦?说来听听,是怎样任务?”
吴仪恭敬答道:“我王上一直听说前韩公子苏北大人文韬武略,有治世之才,于是特命下臣来请苏北大人出任国相,还望王上成全。”
苏离闻言一愣,怎也没有想到吴仪会提出这样要求。不仅苏离,周围楚国权贵也都是静默了一下,之后顷刻间议论成了一片。现下各国纷争,天下士子则四处游说,谋求权势。各国的朝中气氛也已不像当初那般禁用他国之人,甚至也有国家最好启用他国名臣,也有士子自以出任多国官员为己之荣耀。除各国世家仍坚守各自土地势力,绝不离土外,策士游侠早已遍布天下。真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而至于各国花费巨资前往他国挖角之事,也是已经极其普遍。一人今领一国犒赏,明又领另一国犒赏之事也已并不新鲜。然而这种挖角之事,毕竟都是首先私下秘密协议,商量妥当之后,才或是明目辞官,或是干脆私走,另赴他国。而像吴仪这般,当面请求一国之王同意其治下令尹另赴他国为相者,却真是闻所未闻。
吴仪说出这样话来,听在楚国权贵耳中,不免张狂,是以已有不少人露出怒容。然而楚王却只是淡淡的一笑,仍以他平日之缓慢语调懒懒说道:“苏北确有治世之才,却是可惜体弱,不过他若是有心远赴秦国,寡人心中虽有不舍,却也必定厚礼以送。只是寡人不知苏北心意,无法代他答你。使者若真是有心,便去亲自问问他吧。”
吴仪静默片刻,徐徐施礼答道:“如此吴仪便自去亲问大人,谢王上成全。”吴仪话毕回席。
苏离细细思过楚王话中的意思,又想起前几日的时候吴仪还状似无意的在他面前提过曾去见过苏北,这才终于明白,这吴仪根本是无心真的邀苏北赴秦,所以才在楚王面前将挖角的事情挑明说出。吴仪若真是有心邀苏北去秦为相,便该小心口风,而将此事先与苏北商量妥当。然而他却偏偏先是将见过苏北的事情透漏给她这个太子知道,后又将此事摊在楚王面前,分明就是想要借她的口让楚王在事后便以为苏北有意叛楚,而除掉苏北,好让他不致赴秦。吴仪这样做法,却只不知是阳奉阴违了秦王命令,还是根本就是秦国的挑拨离间之计。
不过听楚王话中之意,倒似是洞察了吴仪用意,所以才不怒不恼,只淡淡的要他自去询问苏北。苏离一方面因此而心下稍安,另一方面却又不禁暗叹楚王老练比她不知高出多少,日后究竟要如何从楚王的眼皮底下逃出安逸,却还是个大大的问题。
宴会结束之后,大家各自退席,苏离同燎洛一起出了大殿,走了一段后,燎洛道:“离儿,你这是要马上出宫去吗?”
苏离不解,道:“是啊,不出宫的话,还去做些什么。”
燎洛淡淡笑道:“那你就一个人先行出宫去吧,我还要到母亲那里去看看。”
苏离道:“哦,好久未见如水夫人,不知她身体可还安好。”
燎洛笑道:“母亲身体倒是一向很好,不过今天这种时候,大概心情却不会好到哪里去吧。其实就算宫中不添新人,母亲也已再无可能重得宠爱,可惜她却一直不知认命。其实又是何苦,就算她一个人在宫中气苦愁闷,也是除我之外,再无人知晓。”
苏离总是不知该如何劝慰他人,只得轻轻的点头,道:“那你就去陪陪她吧。”
两人分手之后,苏离想了一想,却也没有马上出宫,而是去了楚阳宫的滕姬处。自苏离搬出之后,便再没有进宫拜见过滕姬,哪怕刚刚在大殿之上见了滕姬,苏离也没有多放心思在她身上。如今想来,她今日怕也不会开心,而她又只得楚离一个孩子,现下两人尽管并不亲近,却也总该去看她一看。于是苏离便改了道路,往楚阳宫去了。
进了楚阳宫,苏离被菱倪领进滕姬房间。滕姬仍是礼服加身,似乎也是刚刚回宫,还没有来得及换身衣服。
苏离请了安,向滕姬问道:“不知母亲近来身体可好?”
滕姬懒懒的瞥了苏离一眼,不回答,却先问道:“好些日子也没见你了,怎么今日却突然想起进宫来见我了?”
苏离想了一想,道:“今日在殿上见了母亲,也没有机会说些什么,便过来给母亲请个安了。”
滕姬笑了一笑,道:“我看,是燎洛去看溺境了吧,所以你也就想到了要来看我。这倒是大可不必,我同溺境可是不同,更何况,那个宣和丫头进这宫来,不过是讨个名分,这楚宫里面的浑水可是难搅得很,她还太嫩,怕是一点波纹也掀不起啊。”
苏离默然。
滕姬道:“对了,今日那吴仪所提起的苏北一事,你是怎么看的?”
苏离想了一想,觉得依照楚王殿上反应,这件事情也应该不致掀起多大风浪,便回滕姬话道:“父王刚刚不是已经回了吴仪,既然如此以后事情还是要看苏北大人心意的吧。”
滕姬冷冷一笑,哼声道:“是吗?那就等着看吧。”
苏离皱皱眉头,滕姬的这话倒要她略略紧张起来,再说了一些闲话,苏离便告辞出来准备出宫。走到宫门口时,苏离问了守卫燎洛是否已经走了。守卫回答没有。苏离想了一想,便在宫门处等了起来,想同燎洛一起回去。
大约等到天快黑时,燎洛才远远走来。
苏离迎了过去,即近时,却见燎洛脸上现着两道血痕,似是被指甲所划。
苏离愣住,嗫嚅道:“怎么弄的?”
燎洛笑了一下,轻声道:“过几天就会好了,不碍事的。”
想起从前燎洛所说如月夫人会打他撒气的话,苏离不知说些什么,只得挨着燎洛一同回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