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道口里传出来的嚎叫声发出空洞的回响,让凌天翔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在接受特种兵训练的时候,审讯与反审讯是“必修”科目之一,只是凌天翔一开始就被分配到了狙击班,尽管审讯并不是他的专长,但从那一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声来看,抵抗组织里的审讯专家应该还有两手。可是,凌天翔很快就开始担心起来,教官说过,只要能够忍受痛苦,在达到极限之后,痛苦对被审讯者就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加强被审讯者的抵抗意志,让审讯工作变得更为艰难,因此施加痛苦只是最基本,也是最低级的审讯手段。
“放心吧,还没有哪个美国人坚持到了八个小时以上。”阿巴德似乎看出了凌天翔的疑虑。
凌天翔回过了头来,朝着山坡下的草地看去,夜晚的凉风让人感到很舒服。“你们以前也审讯过美国人?”
阿巴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对面山脚下的那个村庄上。过了一阵,他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去袭击泽巴克的美军营地?”
“那你们为什么又要袭击桑格利奇的美军营地呢?”
两人同时转过头来,接着就笑了起来。军人之间的共鸣让两人都将对方划入了值得尊敬的行列里面。
“我的搭档被美军抓住了,我不会丢下他,所以,我必须去救他。”凌天翔首先给出了答案,“那么,你们呢?”
“与你一样,只是美军抓住的不是我们的搭档,而是我们的祖国。”阿巴德长出了口气,又沉默了下来。
凌天翔能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在书本上、在部队里,他就读到过、听说很多,当敌人的军队踏上祖国的国土时,有多少将士前仆后继的奔赴沙场,与敌人展开了殊死的战斗。虽然最后仍然输掉了战争,但正是这些将士们为了扞卫祖国的利益洒血牺牲,才为祖国赢得了独立,赢得了尊严,也赢得了再次崛起的机会。也许阿富汗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世界上的强大国家,可是阿富汗的战士肯定可以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战士。
“我们跟北方的敌人打了十年。”阿巴德开口了,声音很低,说得很缓慢。“十年后,当我们赶走了侵略者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可以过上平静,安定的日子,可是持续不断的内战毁灭了几乎所有人的梦想,当我们再次统一在一个政府下的时候,却遭到了另外一个敌人的侵略,那我们就只有再次拿起武器,与侵略者战斗。也许,我们这一代人无法战胜侵略者,但是还有我们的儿子,孙子,他们都会继续战斗下去,直到消灭所有的侵略者!”
“可是,美军不是同样在给你们食物,衣服,帮你们恢复经济吗?”
“放屁!”阿巴德突然转过了头来,双眼里似乎要冒出火来了。“我知道,你说的是美军给我们带来了所谓的民主,所谓的新生,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当他们在灌输民主的时候,就已经把我们变成了供其差遣的奴隶,这与当年的苏军有何分别?阿富汗人没有奴隶,有的只是还在战斗的战士,以及已经倒下的战士,我们不需要敌人的民主与施舍,我们需要的只是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家园,还有我们尊严、我们的信仰!”
凌天翔沉默了下来,实际上阿巴德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因为他没有在傍晚的时候向圣城的方向朝拜,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杰出的战士,也许正是数十年的战斗,让阿巴德忘记了该怎么朝拜,对一个真正的战士来说,需要的不是盲目的信仰,而是坚定的信念,对胜利,对战胜敌人坚定不移的信念,而这些在阿巴德身上都表现得很清楚。
“你们永远也不会明白阿富汗人。”阿巴德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这就如同我们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你们会割地赔款,会主动承认战败一样。可有一点,是我们双方都拥有的。”
“相互尊重。”
阿巴德微微点了点头,他要说的就是这个。“我们需要的是相互尊重的朋友,而不是拿着武器闯入你的家园,烧杀抢掠的敌人,对待这种野兽般的敌人,我们只会比他们更加的残忍,也只会比他们更加的凶狠,这就是阿富汗人的哲学。”
凌天翔微微点了点都,任何一个自强不息的民族都是一样,要想战胜凶狠的敌人,就要比敌人更加的凶狠。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两人同时回过了头去。
迈迪德快步走到了两人身后,将手里的小型录音机递给了凌天翔。“你需要的东西已经问出来了。”
凌天翔立即摁下了播放键,在一阵惨叫声之后,喇叭里传出了史威利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出的低语。只有一个名字,这已经足够了,凌天翔需要的就是这个名字。
阿巴德已经站了起来,他用土语对迈迪德说了一番,等迈迪德离开后,他又对凌天翔说道:“我让迈迪德送你回去,我们也要准备转移了,美军的搜索很快就会扩大,所以你们最好在天亮前离开这里。”
凌天翔迅速收好了录音机,他迟疑了一下,向阿巴德伸出了右手。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此刻,双方都知道,对方是最优秀的军人,最厉害的战士。
没有道别仪式,也没有欢送仪式,凌天翔回去带上了自己的武器装备,还有那具“派力肯”保险箱,然后就跟着迈迪德从另外一个出口离开了山洞。这次,两人没有用长袍与毛驴伪装,美军营地受到到了抵抗组织的袭击之后,美军会搜查附近每一个村庄,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山区的行贩。
夜晚的山区很安静,也很冷,两人就如同岩羊一般在山坡上快速奔跑着。迈迪德的速度并不比凌天翔慢,甚至还会偶尔停下来等凌天翔跟上去,这让凌天翔不得不感叹,他们,才是这片大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