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变换了策略,在一天的时间里占领了小娄庄和康家寨,分别由岳培坤和王尚荣的部队驻扎。.第二天,在加藤的指挥下,两个村子的敌人分别出动,到各处搜索,除了搜索躲藏的老百姓,敌人还到处挖掘群众坚壁了的东西,破坏可疑的地道口。
敌人挥锹抡镐,把村里的牛圈羊栏厕所全都挖开,又在屋里院里刨坑掏洞,有些老百姓藏的东西被发现,并且在小娄庄外的一道小沟里找到了一个坚壁着部分公粮的洞子。虽然没有抓到一个老百姓,虽然被地雷炸死炸伤了一些人,但加藤还是感觉到了一些安慰,决定继续扩大搜索范围,抓住跑反的老百姓。
孟有田站在村口,指挥着乡亲们向山里转移。经过战争锻炼的人们,已经知道该如何行动。他们自动结成小组,你替我背,我替你拿,再加上有牲口驮运,井然有序地向山里走去,连幼小的孩童也不再淘气,听话地跟着大人。
自己的家人一出现,孟有田便迎了上去。分离的次数不少了,但每次分离还是那么难舍难分,牵挂不断。
互相嘱咐了一阵子,孟有田把目光投向妻子怀里睡着的孩子,贴近了想亲一下,一股nǎi味冲上来,他突然心里感到辣的。孩子大概正做着香甜的梦,她哪里知道危险的来临,离家的伤感。这就是战争。自己战斗着,也是为了她的幸福。
你多加小心阿秀轻声嘱咐道:别惦记我们。还有,小嫚那边
我知道了。放心孟有田伸手将妻子额前的一缕乱发拔开,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强笑道:我会照顾好小嫚的,你们在山里也得多加注意。好了,快走
阿秀轻轻点了点头,坐上了车。牲口缓缓起步,她的目光始终望着丈夫,一直到很远很远。
孟有田回头望望村里,差不多已经走空了。显得特别空荡寂静。他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好象身上卸下了一个包袱,转身向已经集合完毕的基干民兵走去。
敌人的扫荡变了花样,占了两个村子不进不退,似乎有长期驻扎的意思。游击队想击退敌人,但实力不济,便请求民兵的支援。于是,各村的民兵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组成基干队前去支援;一部分组成护村队,在本村等待敌人。
命令下达之后。孟有田便犯了思量,他想揣摸敌人的真实意图,想搞明白这次扫荡与以往的不同,以及如何应对。显然,敌人并不是傻瓜,他们在几次扫荡失利后,也在吸取教训,改变策略。这给孟有田敲响了jg钟,他不得不思考敌人是不是还有别的招数。如何能够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布置。
天空上,灰sè的云在飘浮,野景不断变着光线,大地上的物体明一层暗一层地移动。
敌人屯驻不走,确实有些棘手,但没有老百姓,只靠运送物资的维持,他们也无法长期坚持下去。也就是说,现在的关键是那些被占领村庄的老百姓,只要他们能不被抓住,能在野外山林长期坚持,敌人便会不战而退。
敌人的新招数,也给孟有田提了个醒。如果反其道而行,能够把据点所在村镇的百姓全部组织迁移,让敌人的据点成为孤零零的坟包,也可以作为一种围困挤走敌人据点的招数。当然,这实施起来会有一定的困难,但也有成功的希望和可能。
你看这天,好象要下雨哩小嫚坐在大车上,和同村的一个女民兵叫玉珊的闲聊着天。
下雨有什么不好玉珊摆弄着辫子,笑道:下了雨,庄稼长得好;下了雨,路滑道泞,鬼子也不好走路。
是啊,下雨还真有好处。孟有田微微一笑,但脸sè随即又沉了下来。玉珊的话在他的脑海里打了个闪,他突然觉得事情好象不是那么简单。沉思了良久,孟有田终于想通了,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孟有田带着二十名基干民兵来到十里村的时候,心中微微吃了一惊。土门村的百姓都转移了,十里村的大半人家却还没有行动。尽管敌人离得还远,但这种现象却是不正常的,起码孟有田是这样认为。
怎么回事,村里的群众咋还没转移见到秦怜芳后,孟有田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劈头便问。
秦怜芳愣了一下,把本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解释道:敌人离得还远,我们有地雷阻挡,敌人在道沟里又不能乘坐汽车。我们还派出了很多哨兵,敌人一动,我们就能知道。老百姓不想过早地躲进山林,我觉得时间上也来得及。
不是这样的。孟有田摇了摇头,说道:土门村的百姓已经转移了,拖家带口的走起来最好不要太匆忙。而且我在路上想起了一件事,我觉得不可不防。
什么事秦怜芳好奇地问道。
我觉得我们以前考虑得不过周详,把地雷的作用估计得高了。孟有田郑重地说道:我们忽略了地雷的弱点,那就是质量问题。如果在平常的天气下使用,这个问题几乎不存在,但在y雨天呢,我们造的那些土地雷失效的可能xg就非常大。以前也发生过这种情况,但并没有引起我们的重视。
地雷如果是正规的军工产品,自然不会轻易出现反cháo失效的现象。而现在根据地使用的地雷五花八门,大多数却是自己生产的土造产品。无论从密封xg,还是杀伤力来讲,都达不到高标准。所说,孟有田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心血来cháo。
秦怜芳皱起了眉头,抬脸看了看天。说道:鬼子会在y雨天出动吗
鬼子的战术在改变,别把他们看成傻子。要看到他们也在不断地学习进步。孟有田说道:比如这次扫荡,就与以往不同。以后呢,他们可能会使出更多的招数。游击战不是万能的,也不是无敌的,敌人可能正在学习用游击战对付游击战。
孟大哥,现在只是你的猜想。并没有确实的证据。秦怜芳眨了眨眼睛,说道:当然,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如果非要付出血的代价才会觉悟,才会做出改进。那可就太晚了。孟有田有些不悦地说道:我们想得多一些,多辛苦一些,可能就会挽救很多人的生命,可能就会让老百姓少受些损失。当然,你是官儿,我是民,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在你。
秦怜芳苦笑了一下,说道:孟大哥,我啥时候不听你的。好。我马上告诉村干部,希望他们意识到形势的严峻,加紧转移群众。
孟有田这才意识到秦怜芳主管的是民兵,他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说道:忘了你已经换职务了,那个,我只是有点着急,并不是针对你。
秦怜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模样还是挺可爱的。随后。她的表情严肃起来,说道:孟大哥,敌人占领了两个村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赶跑他们
没有。孟有田很干脆地做了回答,沉吟了一下,又说道:按照我们的实力,想用武力将敌人赶跑,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我们也不是全无办法。敌人占领了两个村子,他们要想长期待下去,就要得到物资,还要有老百姓供养。从这个方面出发,我们也要改变些策略。
什么样的策略呢秦怜芳的猫眼中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以往老百姓转移的时候,我们只派出少量人员保护,真遇到意外情况,并不足以保证老百姓的安全。孟有田的思路已经顺畅,侃侃而谈道:现在,敌人很显然在继续搜索,一是抓捕老百姓,二是找到坚壁的物资。那我们的工作重点是不是应该放在老百姓身上,只要老百姓不被敌人抓到,坚壁的物资大部分便是安全的。敌人一没人可驱使,二无现成的物资可消耗,占领了村子又能维持多久呢
秦怜芳沉思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说道:孟大哥,你说的对,但这与先前会议通过的方案有些冲突。加强对群众的保护,势必削弱对敌作战的力量。当然,我不是说保护群众有什么不对。
孟有田沉默了,停顿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如果群众被敌人抓去,我们还怎么有效地对敌作战特别是游击队或民兵的亲人落在敌人手中,解救,没那个实力;不救,不满和埋怨的情绪势必会削弱战斗力。如果再出几个软骨头,那些个抗属,可就成了敌人手中的人质。好,我该说的已经说了,至于你们如何去做,我管不着。反正土门村的群众在深山里藏得很好,我们是没有后顾之忧的。
秦怜芳望着孟有田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似乎下了决心,说道:我去找古记,把这些都跟他讲,争取重新制定反扫荡的计划。
孟有田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先走了,还得去安排我们村的基干民兵呢
陈述理由,召集会议,更改计划,下发执行孟有田虽然想到了鬼子此次扫荡的目标是扑到更多的老百姓,而且也提了出来,但要真正实施下去,显然并不是那么迅速。
转移群众是反扫荡的措施之一,但正如孟有田所说,跟随保护老百姓的武装人员却极少,真遇到敌人,起到的作用极为有限。而且人的惯xg思维是根深蒂固的,也是一种懒惰和侥幸的心理。以往的几次扫荡,鬼子都有明确的攻击目标,并不会在空荡荡的某个村子里久呆,也不以搜捕老百姓为主要目的。老百姓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只要不在村子里,找个稍微偏僻的地方躲了三五天,敌人便会走了。
代价不可避免地要付出了。没有人能预知一切,象孟有田那样谨小慎微。把乡亲们安排得万无一失的人还是太少太少了。
太阳从云层缝隙中探出头,照亮了无数的山峰和村庄。占领了小娄庄和康家寨的敌人继续搜索着逃跑的百姓。加藤亲自带着十多个鬼子。督率着大批皇协军向山区进发,希望能亲手抓住一批支那百姓。
快中午的时候,敌人来到了据小娄庄十余里的一个山沟,开始分散搜索,只听得满山沟里到处枪响。本来加藤是禁止士兵随便开枪的,但遭到了几次地雷和冷枪的袭击后。他改变了命令。
加藤走到沟中间,坐在一块青石上,点了一支烟,慢慢的吸着。他很憎恨这样的战争。因为这样一点也不能施展皇军的威力,他简直为皇军感到羞愧,不能在战场上树立功勋,却要在这穷山沟里抓捕老百姓。要知道,他的梦想可是率领着皇军进攻红sè俄国,在西伯利亚浩浩荡荡的行进啊
加藤想着想着,不耐烦的将烟扔到地上。突然,他发现烟头旁边的草丛里有一些粮食粒,机jg的加藤立刻仔细观察起来,发现他坐着的那块青石后面有一个狭窄的石槽。很可疑。
加藤立刻喊过来几个士兵,趴在石槽边上向下喊起来:老百姓,出来的没关系,一扔手榴弹,死啦死啦的有
喊了一阵,没有什么结果。加藤努了努嘴,一个鬼子向石槽里甩了颗手雷,硝烟还未散尽,里面就有了声音。一个女人颤抖着声音道:皇军,别打,别打,我们出来。
加藤好象忘了刚才的气恼,哈哈的笑了起来。
加藤和鬼子们纷纷跳下石槽,一个鬼子跳下来的时候,一脚踩在什么松软的东西上,冒起了一股烟,鬼子以为是地雷,惊呼着趴倒了一片。加藤也狼狈的卧倒在地,可是并没有响声,才发现踩的不过是个灰坑。
石槽的一角有个洞口,一个女人正从洞里钻出来,她一见面前的鬼子都趴在地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慌忙跪下,口里说道:皇军,我们是大大的良民。
鬼子一见是个女人,都站了起来,几把刺刀伸了出来,逼问道:里面的人还有
有,有,皇军,都是大大的良民。
接着胡富财一家人陆陆续续爬了出来,跪了一片。
加藤斜着眼睛扫了一眼,走到胡富财跟前,用皮靴尖踢了踢他的肚子,问道:你的,什么人的有
胡富财慌忙叩了一个头,说道:皇军大人,我的大大的良民。
什么的良民,八路的大大的。加藤瞪起了眼睛。
皇军大人开恩,我们真的是良民胡富财这样说着,他的一家人就跟着一齐叩头讨饶,我们是良民啊,皇军。八路军和穷棒子治死我们啦
加藤冷笑一声,把指挥刀抽出来,压在胡富财的肩膀上,看着胡富财的脸sè吓得象张蜡纸,浑身打颤,话也说不出来了,又把刀在他脖子上蹭了两下,问道:你的良民,人的藏在哪里,你的知道
知道,知道。胡富财为了取得加藤的信任,连忙指给他隐蔽在石槽窄沟里的大小石洞。
加藤把刀收了回来,立刻召集部队分头堵住了这些洞口,威胁里面的人。可是事情并不象刚才那样容易,好半天一个人也没出来。加藤暴跳着,叫鬼子兵弄了堆柴火,然后将着火的木柴向洞里扔,并让胡富财和家人站在洞口外喊叫。
这样一来,很多洞里的人就坚持不住了,有的是因为洞浅,有的是因为没有信心,有的单是因为害怕,人们陆续的从象灶火口似的岩洞里爬了出来,被敌人逼着围着火堆蹲了一圈。
然而,敌人在一个洞口前遇到了真正的抵抗,扔进洞里的柴火被不断的反扔出来,有一个皇协军试着向洞里钻了一下,只听里面一声闷响,这个家伙挨了一枪,惨叫一声趴着不动了。洞口很窄,里面又是曲折的,敌人拉出尸首,向里面打了几枪,似乎没有效果。
这样的抵抗出乎加藤的意料,皇军不是在战场上作战,而是抓捕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谁知费了半天的劲,才抓住这样一点人,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拼命抵抗,这怎么能不让他发火。他走到火堆跟前,向人们问道:说,这洞里是什么人八路的有
人们都低着头,一声也不吭,低沉的气氛压得人们出不来气。风吹过一股烟,正呛着人们的嗓子,也没有人咳嗽一下。
加藤在人群中间穿着走,瞪着凶狠的眼睛四下观察着,最后觉得还是胡富财一家比较顺从,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恶狠狠的问道:你的说,洞里的什么人的不说死啦死啦的
胡富财早吓软了,扑通跪在地上,连声哀求道:皇军大人开恩,我说,我说。他回头看看众人,突然又有些胆怯,嘴也结巴起来:洞里,洞里,是村妇救,妇救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