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铁心回头看去,只见王天逸在风雨中一人一马追了上来,却是一愣,皱起了眉头,等王天逸追近了,程铁心脸上挂了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想王天逸笑道:“你来了。我原来想的却是没有一个人会跟来的。”
王天逸俯身在马背上竭力控制着狂奔的骏马,他没注意到程铁心说什么,而是看了看旁边马上翠袖,就算裹在厚厚的蓑衣里,她的身躯依然显得那么的娇小,好像随时都会被狂风吹起。
王天逸对程铁心说话了,但又像是自言自语,他说道:“我也是个小人物,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像翠袖小姐一样。所以我来了。护卫翠袖,我不想她...”
程铁心马上明白了王天逸是说翠袖被当作小姐的替身去引开敌人,让同样为小人物的王天逸感同身受,所以奋力要来护卫翠袖的安全。
翠袖却没明白王天逸的意思,她在程铁心的帮助下奋力的控制着马匹,一边扭头喘着气说:“什么...小人物?...你在说...什么?不过我很高兴...再看..看见你。”
王天逸咬着牙笑了。
他咬牙是因为身后可能会赶来大队的敌人,此行将凶险之极。
他笑则是因为翠袖说她高兴再看见他。
而有了她这句话,拼命、冒险王天逸觉的都值了。
渡口旁,几十匹马在原地转来转去,把河边的空地踩得泥泞之极,谢六横把马控得稳稳的一动不动,静静的站在队伍的最前边。
他是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身材壮实,他把斗笠压得低低的,盖住了大半个脸,长年的亡命生涯让他脸上的每条皱纹都透出一股沧桑来,不过他牙齿很白皙,无声的说出了他曾经富贵祥和过,但现在这些白皙的牙齿咬来咬去,他好像有些心神不定。
这个时候,摆渡人的小屋开了,两个用面巾蒙着脸的大汉跑了出来,在他马前站定,禀告道:“掌门,您真是明察秋毫。刚才那个老头说的话果然有诈。我们从他屋里搜出了一锭大银,再稍微一吓,他已经承认了是一个中年人给了他这些钱让他撒谎的。”
“那老头刚才答话的时候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谁都看的出来。再说一看地上的马蹄印记就知道他说的是瞎话,究竟怎么样?”谢六横问道。
“掌门明鉴,往上游去的人只有三个,其他大部分人都和一个美貌之极的女子往下游走了。”
“美貌?”谢六横长长的出了口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囊,递给手下:“里面有管家和小姐的画像,让他认认。”
不一会,他就得到了回答:程铁心和一个女子还有青城的那个小子往上游去了,美貌的小姐和三个长乐帮镖师、昆仑派左飞还有一个谢六横他们没见过的人往下游去了。
而去查看马蹄痕迹的手下也回来报告,证明了谢六横的判断。
“掌门,您看两个女子分头走了,我们怎么办?分头去追吗?”皮泰从后面问道,他是一个年轻人,刚跟谢六横没几年。
“不!我们已经得到了情报, 长乐帮和慕容世家的人都已经快过来了,我们虽然有四十人,但这么大的地方找人还是太少了,不能分散太开。帮主,你看我们是追管家还是追那美貌小妞?”另一个下属项群方说道,他是谢六横的副手。
“嗯。”谢六横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冷笑了一声:“姓程的大概没想到,我们已经从杨家客栈的伙计还有华山派的俘虏那里知道了他们八个人的相貌,他还想用李代桃僵这一招!让我们摸不清真正的目标究竟往哪个方向去了。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他把小姐藏的严严实实的,从来不让人看到真面目,另一个女子则整日抛头露面,我们已经猜小姐八成就是正主,大家闺秀嘛,如果不这样,恐怕他主子也会活剥了他。现在他故意让那老头告诉我们大队人马是保卫他而去的,实际上却是他就带着那个丫鬟和那个青城的保镖,大队的高手却是护送着小姐往相反的方向而去!他故弄玄虚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让我们上钩,去追他,来牺牲自己达成金蝉脱壳的目的让小姐逃脱!现在我们可以肯定了,美貌女子就是正主!”
一席话说完,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手下都是频频点头,就在这时,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在队尾响起:“直娘贼,不是有九个人吗?那个没有见过的莫不就是那天晚上偷袭老子的混蛋?居然赤手空拳想破老子的铁棍,这个疯子!”
听到这个声音,谢六横和他的手下眉头不约而同的全都皱了起来,一副厌恶的表情,没有一人答话。那问话的主却是不依不饶的打马上前,来到皮泰身边,大声问道:“小贼,有没有那人的画像?”
皮泰本来满脸都是厌恶,此时见他挨到自己身边,厌恶之中却含了一丝恐惧,把头扭到了一边,很不情愿的答话道:“没有。要找自己画去!”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倏地揪住了皮泰的前襟,把皮泰从马上生生扯到了空中,皮泰惊恐的看去:一只铜钵大的巨手揪着自己的领子,手的上面是一张凶神恶煞般的大脸,头上一根头发也没有,却有九个香疤。
那人却是个和尚,不过恐怕却是天下却凶恶的和尚了。
“胡..胡不斩,你想干吗?”皮泰脚在空中乱踢,手已经摸到了刀把,却不敢拔出来,只好胡乱的在上面乱摸,好像刀把上擦满了油,滑的溜手。
胡不斩瞪圆了眼睛,表情更加的凶恶:“小贼,你不想活了吗?敢这样和洒家说话?!”
“你想干什么?”谢六横拨转马头,他丝毫不惧胡不斩,对着胡不斩瞋目大呼:“给我放下!”
“哼。”胡不斩,手一送,皮泰就被扔了出去,背后撞上了他自己的马,狼狈不堪的摔在了地上。
“直鸟贼,不过是群山贼罢了,倒嚣张的很。”胡不斩满脸都是鄙视。
“你说什么?!”项群方自刚才胡不斩开口说话开始,就咬牙切齿,现在哪里还忍的住,“呛啷”一声抽出刀来,翻身下马直取胡不斩,一群手下却赶紧抱住了他。
“哈哈,谢掌门不要见怪,”后面的一个剑客赶紧上前来打圆场,“老胡就这个脾气,不要理他。各位段刀门的好汉,给我夏慕阳一个面子啊,呵呵。”
胡不斩等几个人都是这次行动的联络人介绍来的好手,全部都是江湖上身价极高的雇佣杀手,而夏慕阳虽然武功不如他们几个强横,但却是联络人留下的随从,谢六横不得不给他们面子,更何况这个夏慕阳为人好相处,是从泰山派出身的一个好手,谢六横不得不抱拳道:“谢兄弟言重了,希望各位...”话还没说完,那边又闹了起来。
原来那边胡不斩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毫不在乎谢六横的人一个个眼里好像都要喷出火来,好整以暇的把背后的斗笠戴上,竟然像此事和自己无关似的。项群方恨恨的看了胡不斩一眼,却刚好被胡不斩看到,这个凶僧马上指着项群方大声吼道:“直鸟贼看什么看!老子拧断你这个废物的脖子!”
项群方眼眦尽裂怒发欲狂,一把把身边拉着自己的手下推dao,挥刀对着胡不斩就冲过来了,而胡不斩竟然不下马,冷笑着就把竖提在身后的铁棍横了过来。
“都住手!”谢六横大吼一声:“你们疯了不成!群方!你!退后!退后!!!听到没有!退后!”项群方嘴唇咧起,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除了愤怒更多的却是悲痛,但是谢六横的命令他不敢不听,他站在泥地里死死的盯着胡不斩,终于不情愿的他狠狠的转身回去了。
谢六横知道项群方和胡不斩是有仇的,因为胡不斩杀了他的外甥,而他的外甥从峨嵋派出山才三个月。
谢六横闭起了眼睛,就浮现出了十六个兄弟的音容笑貌,很多人追随了自己那么多年,和慕容世家为敌没有吓倒过他们,慕容秋水的贿赂没能收买他们,艰苦的山林生活没有吓倒他们,这些部下坚定的站在自己身后支持自己,完全相信自己对他们的承诺,但他们现在都躺在了身后那个不知名的小村庄里。
轻敌害死了他们,自己为了搜索目标,把山寨的所有弟兄都拉了出来,这一队的兄弟得到了情报:目标就在那个村庄里,而目标的护卫们只有一个锦衣玉食多年的管家,已经被撵得像兔子一样东窜西逃,三个毫不出名的镖师,和一个喜欢小偷小摸的昆仑派的年轻人,以及一个青城戊组的人,当然最后这个人可算可不算,因为青城不算什么,青城戊组当然更不算什么,值得一提的是,此人人品还很低劣,一样的喜欢偷东西,这是华山派的人说的。
于是,谢六横他们认为自己的对手只是一个吓破胆的老兔子,三个镖师和两个小偷,他和他的手下一直认为自己是绝对的捕猎者,而对方只有四散而逃的份。但就这么点护卫却几乎让三倍于自己的攻击者全军覆没。
轻敌了。
他们的队长是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手,他们考虑了彼此之间人数的悬殊,考虑到了敌人实力的虚弱,考虑到了他们手里还拿着联络人给的两架诸葛神击弩,自信得甚至都没有考虑到他们的小队还跟着惹人讨厌的职业杀手胡不斩。
所以他们没有报信,因为那样浪费时间,他们怕敌人再一次从眼皮低下溜掉。其实就算他们报信给我们大部队,我也一样的会让他们单干,因为毫无不胜的可能!谢六横心里想到。
也因为这样,当胡不斩大摇大摆在酒桌前面对来叫他的队长说:“直鸟贼!你们三对一,还叫老子去干什么?没有人杀,让老子给你们望风吗?!况且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队长居然同意了,只是让他喝完酒过来汇合,因为他们得手之后马上就要撤离这个区域,不会再回到这个院子来了。然后自顾自的领着人马去了。
但是...但是..谢六横握紧了拳头:我早该想到,那是一个村庄,还有三个振威镖师,如果论江湖上最会打巷战的门派的话,长乐帮当然是无可非议的第一!
漆黑的深夜,呼啸的暴雨,静静的村庄,对于长乐帮的高手来说无异是他们绝佳的舞台。
所以尽管人数差距那么多,武器差距那么多,但长乐帮的高手仍然敢硬撼敌人,而且是主动出击——借着黑夜和暴雨的掩护伏击!
当只草草了解过村庄地形的队长带着人马大大咧咧的进去之后,屋顶上埋伏的暗器好手第一个就杀掉了指挥的队长,群龙无首的段刀门门徒马上陷入了一片慌乱,他们熟悉在丛林中作战,熟悉马战,但在村庄狭小的空间里却手足无措,各自为战,在黑夜与暴雨里视线看见的有限,听到的有限,一旦分散开就变的很难再联系在一起。
结果刀剑好手和长兵器好手被隐藏在黑影中的敌人一个个围杀。
而弩手和射手也没有得到兵器好手的保护和支援,他们孤立的在高处射出一支支的弩与箭,不但杀伤不了在村庄里像老鼠一样窜动的敌人,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随后闻风而来的敌人一个接一个的杀死。
在黑夜与暴雨里,凶残的老鼠反而如同阎王一般,凶狠的挥动着索魂链,猫却一个又一个倒在了冰冷肮脏的泥水里。
胡不斩终于到了,如果他跟着那只队伍,可能结局完全不一样。
他是专家。
但等他到的时候,村口的树上已经悬挂了两具尸体,不是目标的,而是段刀门的人的。胡不斩证明他对得起自己的身价,在这种情况下,不仅没有掉头而逃,反而直入村庄。
他虽然没能杀死一个敌人,反而胳膊上受了轻伤,最后也不得不在凶悍的敌人合围之前掉斗逃跑。但他的突入,让唯一幸存的两个段刀门门徒有机会逃离那个村庄,但在村口的时候,一个段刀门门徒尸体突然从地上弹起,赤手掐死了那个去看他的人。
段刀门的人都像弟兄一样,如果有一点可能也不会放弃兄弟的。这点让那个想去救助兄弟的人送了命,另一个彻底吓破了胆,狂嘶着逃出了村庄,连回头再看一眼的勇气的都没有。
也因为这一点,项群方和胡不斩结了仇,因为胡不斩在逃离之前杀死了落入敌人手里的一个弟兄,按他的描述,那个人正是项群方的外甥!
项群方愤怒的质问胡不斩为什么不尽力救他,胡不斩只是一句:“直鸟贼有病!替你们灭口还嚷嚷!”
谢六横闭起了眼睛:是啊,如果是我或者别人去了,肯定拼死要救那个弟兄的,但胡不斩如果会救人,那也不会做杀手了。
对于那场血战,胡不斩言语里极度蔑视对手,对问话总是爱搭不理,总是说有机会他可以杀死他们一百个,但不经意说了句被那两个小兔崽子缠住了。一个用刀一个用剑,却能缠住胡不斩,这是好手。因为胡不斩是个绝对的长兵器高手,而长兵器对刀剑先天就有一定的克制,能缠住胡不斩这样水平的人不会是庸手,更兼他后来说还有一个不用兵器的拳术高手,更让谢六横对这群护卫的评价全改观了。暗器难练,赤手空拳的武功更难练,而且练了没用,因为你不用兵器总是要吃大亏,所以练拳术的人往往都有别的技能,比如易月练的是碎玉手,他就是用也是辅以刀,但却是以高超的战术指挥能力冠绝江湖。所以这样的人的地位一般都不低。
更可怕的是,自己在黎明赶到那个村庄时候,发现村口的树上居然挂着三个兄弟的尸体,都是被草绳勒住脖子吊在树上的,尸体上除了勒痕之外毫无伤痕,这分明就是那个赤手的高手做的,是在警告自己。就那么几个人还敢警告人数超过他们近十倍的敌人,这是的何等的狠辣心态?!简直和疯了毫无区别,但是疯子又是非常可怕的。
不要命的也怕疯子。
正想着,胡不斩又说话了:“我去杀了那老家伙。”
谢六横一愣,马上就明白他要去杀那摆渡老汉,“杀他作甚?”
“灭口啊。”
“去问话的人都蒙面了,他又一直被关在屋里,没见过我们的脸。不用了。”
“你下手太软。不知道你是怎么当贼头的?”胡不斩冷笑了一声,拍马就要往小屋那边过去。
“呛啷”谢六横抽刀在手,横在胡不斩的胸前,他盯着胡不斩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不准你滥杀无辜!我们是段刀门,不是打家劫舍的山贼!”
“哼!你追杀女娃子不是滥杀吗?!当了****又想立牌坊!”胡不斩冷冷的说了一句。
本来胡不斩说话没有口德再加上他杀了项群方的外甥,这些都让段刀门的人对他很愤怒了,而这句话让段刀门的人全愤怒了,人人抽刀在手,夏慕阳赶紧过来,拉了一下胡不斩,向谢六横陪笑道:“掌门莫怪,我和胡不斩这样的人其实只想用武艺赚钱而已。各位莫要计较,我们还是赶紧追银子来得要紧。不要浪费时间,掌门你说怎么个追法?”
谢六横怒视胡不斩好一会,无奈的收刀回鞘。看着前面滚滚的河水,胸中全是悲愤:他们段刀门本来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门派,虽然不是慕容世家历史悠久,但也差不了哪里去。后来慕容世家席卷了江南地区,段刀门和其他无数个在江南的门派一样,成为了慕容世家的仆从帮派。慕容世家就像大家的盟主,有时候会让他们协助一些生意,打仗的时候,会让他们出人出钱,协同慕容世家作战。慕容世家对他们倒也客气,他们对慕容世家也尊重,大家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处了好多代人。
慕容龙渊和他父亲经营家族不力,做大了长乐帮,在两个巨头无数次的交战中,段刀门也为慕容世家贡献过自己的门徒和银两。谢六横当年还对长乐帮恨之入骨,对慕容世家的衰落忧心忡忡,因为慕容对他而言更加的亲切,更加的可靠。
“我做奴才做出瘾来了!”谢六横想到这里恨恨的骂道:过了没几年,凭空一声惊雷,六合滩一战,六个黑道门派的血流成河见证了天才慕容秋水的名震江湖的一战。
当时谢六横听到这个消息还很吃惊:怎么慕容成公子这么早就出江湖,他还没到弱冠之年啊。他所处的杭州战争并不多,因此不太熟悉慕容世家的前线悍将,结果他联合杭州的各个门派去苏州为慕容成庆贺,去了才发现自己和很多人一样出了个大丑,慕容世家居然还有个二公子,大家才想起传说中慕容龙渊带回来的那个娼妓来。
慕容秋水带着一副与年纪不相称的老练和大家见礼,谈话,吃饭,还拉着自己平起平坐的吃饭,自己当时出来慕容家之后还兴奋的握紧拳头,说老天开眼了,慕容世家有了明主。
“妈的,我是个傻瓜!”谢六横哀叹一声:后来,慕容秋水声望越来越大,但他对外的疯狂扩张需要大量的银两和人手。他盯上了生活在江南的这些附庸门派,他决定对内整合,大的门派一个接一个被吞并了,生意归慕容了,好手编入了慕容世家了。原来的掌门要么顺从为慕容世家做事,或者拿大笔钱退出江湖,要么就被....
“唉,多少老朋友都变了。”谢六横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急得在大厅里踱步踱了一个月,最后他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发誓:“我谢六横一天在,段刀门一天在!”
慕容秋水对他很耐心,谈了很长时间,最后一次,慕容世家地盘上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门派掌门都来,有白道有黑道的,都想说服自己,慕容秋水和他从天明谈判到天黑,自己毫不退缩据理力争,最后慕容秋水无奈的一摊手,说:“和谢掌门这样的人没法谈。”
说完,他就站起来领着一堆手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厅,剩下的所有人脸“唰”的一下都白了,人人都盯着自己看,好像在看着一句死尸,而自己当时腿马上就剧烈抖了起来,“笑话!究竟谁不讲理?!”自己在满头冷汗中对着那些武林同道硬挺着说出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完全嘶哑了。。
回去之后,马上就准备退路,还好,来打的不是慕容秋水而是吕甄,他的侦察并不严密,让我们从地道跑了。
“也许是吕甄故意的,慕容秋水那样的人怎么能让人服?!这个娼妓的儿子!”谢六横不受控制的在心里喊道。
“现在,慕容秋水又和长乐帮和谈了,一直拿自己为工具的长乐帮很快就会给自己一口!他们是和慕容秋水一样的强盗!只要帮他做成这笔生意,我们就可以得到大笔的银两,也可以在遥远的丁家得到一块地盘,重起段刀门!这样我就可以对得起我的这些好兄弟了。他们抛家弃业,唉!”谢六横扭过头又看了一遍身后这些好男儿,非常仔细的,每个人都凝视了一会,他要把他们的相貌印在自己心中。
“掌门怎么办?”
“敌人战斗力很强,我们还要用扇形队形前进,防止他们逃跑,这需要很多人手,所以我们不能分兵,重点集中去下游!”
“上游的呢?”夏慕阳问道:“不去追他们了?”
谢六横看了看四周的弟兄,说道:“皮泰你带着两个弟兄去上游。”皮泰是后来加入的,和自己的老兄弟毫无关系,虽然他的能力很强,但自己总是不太信任他。
“帮主!”皮泰马上喊道:“我想去下游!上游的那几个人明显是诱兵,我们不要上当,一个人也不要分啊!”
谢六横点了点头,对付那么凶狠的敌人,他实在不敢分兵也不想自己的弟兄再白白牺牲了。
“小心被人杀光。哈哈。”胡不斩大声笑了起来,他用一种轻视异常的眼光看着这群人。
“你!”谢六横真的发火了,他指着胡不斩的鼻子大声的说道:“就是你!你去上游追!”
“掌门,不可啊...”夏慕阳看了一眼胡不斩,他不想让胡不斩和自己分开,毕竟胡不斩的功夫实在是太好了。
“你也去!”谢六横回过头来对夏慕阳吼道。
“不熟悉路,给个向导!”胡不斩看着谢六横那样子,不屑的说道。
“还有皮泰!给他们当向导!你们三个去!”谢六横被这些外来的人烦死了,他绝不信任他们,既然让外人都离开,那么索性痛快一点,正好皮泰也去。
“可是,”皮泰大声说道:“我拿着神击弩的啊,你们不能缺少我啊。”
谢六横微一沉吟,马上下了决心,一把神击弩远不如信任和团结重要:“你就带着吧,见到他们就用弩结果他们!然后快去快回!”
“掌门,我也去。”项群方伸手握住了谢六横的胳膊。
“群方,你?”谢六横问道。
项群方把马贴近谢六横的坐骑,附耳说道:“你信的过他们吗?既然分兵了,不能白分啊。而且得手之后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谢六横马上明白了项群方怕这三个人无所事事,根本不上心做事,反而白白的浪费人手。而且就算得手,在这块地上乱晃,被长乐帮的人捉住就麻烦了,所以就算分兵也得有可靠的人看着他们。
“说实话,我也最放心你。但那你脾气好一点啊。”谢六横拍了拍兄弟的手说道。
项群方点了点头,“我刚才失态了,这事赶紧做完就好。为了大哥我也不会意气用事的。”
谢六横重重的点了点头,用力一夹胯下骏马,已经朝着下游方向窜出了丈许,他大声呼道:“弟兄们跟我来!”
不过项群方的担心多余了,因为在追击中,胡不斩毫不偷懒,铁塔一样的身体在风雨中一直跑在四人的最前面。
“和尚,现在你倒买力!你刚才何必那样!不然我们也不会和大家分开了,唉。”夏慕阳拼命抽打马匹跑近胡不斩。
胡不斩啐了一口,说道:“看见他们我就烦。婆婆妈妈的。我现在倒开心,就两个人,其中那个青城的小子坏了我的好事,还居然敢趴在我的背上!追上了不要和我抢,我要先让他痛哭流涕的跪地求饶,然后再宰了他!哈哈。”
“你这和尚,杀人还如此开心?!”项群方忍不住了,大声喝道:“你怎地如此好杀?”
“哼,”胡不斩不屑的回头看了项群方一眼,答道:“世间太苦,无聊的鸟厮也太多,我是渡他们去极乐世界!不像你,和我一起去杀他们,却还说我好杀?!都是杀人,还有好坏?难道你杀便是好杀,我杀便是坏杀?!直娘贼!”
“有船。”梢夫正蹲在屋檐下喝水,他看着两个男子满面的焦急笑了起来:“你们看着渡口没船担心了是吗?因为这两天突降暴雨,山洪爆发,渡船被冲走了,不过村后的小湖里还有几条船。那湖连着这条河,但现在水大,你们要付双份的钱。还有,船小,马匹我们是渡不过去的。”
一席话,王天逸和程铁心笑逐颜开,
等梢夫收拾停当,四个人一起去村后取船,原来王天逸听到他说是小湖,他脑海里浮现的是自己北方村子里池塘,等见了才倒抽一口凉气:南方人嘴里的小湖原来是那么大啊。程铁心也出了口气:“江南真是的,遍地都是河流。真不如我们那里舒服,可以从骑马这头跑到那头。”
“各位外地人啊?”
“是啊。”
“这么大的雨还出门啊?”
“做生意嘛,呵呵。”
“这小哥半边脸怎么肿了?还有条疤。遇到贼了?”
“是啊。还没到?”
“嗯,雨下得太大,这条路本来没有那么难走,马上就到了。”
四人一边聊天,一边沿着那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湖边长满了人高的蒿草,还有密密的小树林,而且在雨水的冲泡下,地面泥泞不堪,一脚踩上去,简直像踩在粘糕上,有些地方又滑的很,四个人走高走低,穿林拨草的往前慢行,王天逸不仅庆幸听梢夫的话没带来马是对了,而程铁心背着翠袖,走得也是踉踉跄跄,王天逸不得不扶着程铁心。
走了好长时间,几乎是到了这湖的另一边,才见到了离湖不远处有一间小房子,三条船就静静的停在湖边的水草里,中间是一条乌篷船,旁边是两条小舢板。
“乌篷船一百钱,舢板五十个铜板。你们坐哪个?各位不要怪我涨价,只是河里的水太急了,现在还下着雨。”梢夫笑道。
王天逸说无妨,翠袖却叫了起来:“管家,又坐船啊?上次我可是晕船的!”
程铁心马上躬身说道:“小姐,请您一定忍耐。现在有人在追杀我们,我们不是说好要赢了他们吗?”
他的神态语气绝对的恭敬,简直就像是在和真正的小姐说话,所以王天逸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愣,随后想到程铁心是不想在梢夫面前露出破绽。
梢夫已经到了小屋前,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开锁,回头远远招呼他们道:“各位稍等,待我把橹和桨拿出来。外边雨大,哪位客官付钱?不妨先到屋里把钱付了。”
程铁心对王天逸说道:“你先和小姐上船。”说罢扭头朝那小屋走去,一边从怀里掏钱。
王天逸轻轻的扶着翠袖上了中间的乌篷船,他们都是北方人,不习水性,两人刚上得那乌篷船的船头,船身就摇晃起来,两人一起变色。翠袖更是浑身发抖,王天逸强自镇定,努力在摇摇晃晃的船上站稳,一边握紧了翠袖的胳膊,他怕自己掉入水中,更是怕翠袖掉进那满是水花的湖中。
翠袖颤抖着说:“上次我们是坐好大的船,我还害怕。现在居然是这么小的船,我们...我们..我们不会掉下去吧?我可不会游泳。你会吗?”
王天逸也是浑身一震,强笑道:“游泳?我..,不过你..不用怕..没什么的。很快就过去了。咱们先进船篷下面避雨好吗?”
王天逸正扶着翠袖看着低头往船篷下钻,突然一声惨叫传来,王天逸扭头一看,不由得眼睛瞪大了:程铁心一动不动的躺在小屋前,不知道是死是活,在他头前,骇得吓呆了的梢夫在门口呆若木鸡,嘴里可以放得下一个西瓜。在他身边却是一个掉头往这边冲来的蒙面人。
“糟了!”王天逸心咯噔一下,这个蒙面人能够解决程铁心,说明自己绝非是他的对手,那么现在必须赶紧跑!他反身抽出长剑要砍断系船的绳子,愕然发现系乌篷船的居然是条铁链。他一扭头,看到系小船的却是普通绳子。
毫不迟疑,王天逸一把把翠袖拦腰抱起,一下子就跳到旁边的小船上,他把翠袖丢到船上,一剑砍断那绳子,翻身下船入水,双脚全力蹬着水下面的泥沙,双手用力推船,小船马上迅速的离开了河岸,王天逸直到脚开始蹬不到实物在水里踏空的时候,才奋力爬回船上。
当不会水的人把全身浸到水里的时候,尤其是双脚再也踏不到东西的时候,那种脚底失去支撑的恐惧是直接透到骨头里的。
王天逸翻身回船的时候,不由得怕的上下牙关打架。他抬起头,小船离开河岸已经快二丈了,而那个蒙面人已经到了湖边。
“成功的甩开他了!”王天逸一口气还没喘完,就看到那蒙面人毫不停留,在湖岸一跃而起,从空中直往小船扑来。
王天逸这才想起,他怕水,别人却不一定怕。他回头看去,翠袖已经缩到了另一边的船头,双手紧紧的抓住了两侧的船舷,一张小脸骇得已经煞白煞白的了。
“你放心。”王天逸咕噜了一句,猛地扭回头,拔出另一把剑,朝着凌空而至的敌人双腿划去。
但他的剑还没近身,对方的刀已经带着一片水珠兜头而至,本来就势大力沉又借着他凌空下落的势头,威力实在可畏。王天逸别无他法,双剑交叉生生的架住了这一刀。
“啷”的一声巨响,在刀剑相交的火星中,王天逸眼前也是金星乱冒,浑身受的新伤全痛了起来,手腕更是像断了一样。他还没反应过来,小舢板一阵乱晃,这是对方落在舢板上引起的巨震,让从来没有经历过船战的王天逸仰天摔倒在船上。
“快起来!”王天逸心中大呼,也没时间管自己头压得翠袖痛不痛,撂在船弦的左手,仅靠大拇指和手掌夹住飞鹰剑,全靠其余四指捏着船弦用力,无暇管左手在船弦上擦的鲜血淋漓,腰一挺就坐了起来,对方的刀光已经亮起。
王天逸一边尽力半跪在船弦上,一边全力去用双剑去封对方那刀,“当”的一声大响,王天逸又是朝后仰去,右手的剑只剩下了半截,这把剑不像李孝先的飞鹰剑,而只是普通的剑,在那次雨夜战斗中已经被砍的全是缺口了,这次又遇到好手,没几下就被砍断了。
王天逸哪里有空去管手里拿的是什么,别说是半截剑了,就算是根稻草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也不会放手的!但是双方每一下拼斗,每一下发力,都让水面上的小船摇摆不定,这简直要了王天逸的命。
他连游泳都不会,更别说在船上进行水战了,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半跪着竭力支撑,这样还无数次的差点仰面摔倒,而对方却在船头站的很稳,每一下劈砍都势大力沉,让王天逸痛苦的要发狂,在这摇摇晃晃的船上打斗,全靠腰来寻找平衡,这样王天逸的腰此刻好像都要断了,还不知道如何发力。
“啊啊啊啊”身后的翠袖好像这个时候才睡醒一样,发出了尖叫。王天逸心一震,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紧咬牙关,半跪在全是雨水的船板上,对蒙面人对着自己脑袋直劈而下那一刀视而不见,左手飞鹰剑直对着对方和自己胸膛齐高的大腿直刺而去。
你可以劈下我的脑袋,但我会绞烂你的大腿!王天逸眼睛瞪圆了,对方的疾劈而下的刀带来的恐惧和寒意让他每根头发根都痛了起来,却毫不退缩,他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咕噜声,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左手那把在雨中疾飞的飞鹰剑上。
赌!
赌命!
赌赢了!
对方的长刀果然变向了!
雪亮的刀身擦着王天逸的脸划下去的,好像情人的手擦过脸庞一样,王天逸甚至感觉到这把刀散发着如冰一样的寒气,那是他用自己的脸感觉到的。
那把刀不得不挡开飞鹰剑,对方并不想用腿换命。
机会!
一闪即逝的机会!
但却在王天逸的计算之中!
王天逸左手只是握紧飞鹰剑,却不用力格挡对方长刀� �让对方从右到左的劈砍把飞鹰剑打开,他借力伸开了手臂,闪亮的飞鹰剑和王天逸伸直的左臂组成了一条长长的笔直直线。
与此同时,王天逸两腿发力,身体就跪着向对方两腿扑了过去!
船很小,打斗的人不像在陆地可以腾挪躲闪,更何况王天逸这种悍不畏死的扑击,他一下就扑到了对方身前,头马上就要撞到对方肚子了,他看到了对方左腿在一瞬间抬起了,也许敌人想把他踢到水里,也许敌人想竖起膝盖顶烂他的下巴,也许...但是这是船,没有也许,剧烈的晃动让那条腿又无奈的踏回了船板上。
看不见刀了,因为离敌人太近了,已经扑进了刀攻击的盲区,王天逸左臂曲起,弯的像一道拱门,飞鹰剑平着贴在了自己后背上,这也是赌博。
他又赌赢了!
敌人只能回刀从背后劈他,因为他离他太近了,王天逸只感觉贴在身后的飞鹰剑震了一下,然后平平的剑身突然变的像把铁锤一样有力,重重的砸在了自己后背上,那是敌人竖砍劈在了横贴背后的长剑上,借着这铁锤般的一击,他身体往前扑的更快了。
右手的断剑劈开雨雾,打碎的水珠让这把断剑在空中划了一条亮的耀眼的弧线,然后就是没入了对方的大腿,只剩一个剑柄露在外边。
对方大腿狂喷而出的鲜血溅满了王天逸的右半身,而与此同时王天逸的脸几乎是撞进了对方的肚子,他张口吐出了大口的鲜血,这是背后挨了一锤的代价,他就这样贴在敌人肚子上看着自己的鲜血浸入了对方黑色的衣服。
这一刻很短,但王天逸却觉的很长。
然后他狂吼着站了起来,右手猛提剑柄,几乎仅仅靠插在对方大腿里的断剑生生的把对方拉翻的。就像握住桌子的一条腿把桌子掀翻一样。
剧痛让蒙面人失去了任何思考的余地,在被王天逸掀翻在船头又滚落水里的过程中,他扔掉了刀,双手掐着大腿疯狂的厮喊着,痛苦连声音都好像着了火。
王天逸一见对方掉水,第一件事情却是转身朝回跑,那边的翠袖已经战战兢兢了。
“你没...”满嘴是血的王天逸刚迈第一步,脚踝就被抓住了,然后就是剧烈的拉动。
王天逸摔倒。
回头。
长剑猛刺入水。
水中血花翻滚。
那只手松开了。
不甘心的没入了水中。
但两个男子在船一侧拉扯摔倒的力量已经让小船剧烈摇晃起来,“翠袖小心!”王天逸歪着身子居然还向翠袖那里扑去。
但船还是剧烈震动了一下。
王天逸落水。
王天逸一落水就感觉一切力量一切勇气都随着脚底的虚空消失了,他惊惶失措伸手乱抓,一把抓着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然后就死死的抓住不放。
“我要上去!”王天逸沉在水中央,不能呼吸、恐惧感让他的心都要裂开了。
那手里握着的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但显得软软的毫无力量,他抬起头向上看去,那居然是翠袖的脚!
水很清,透过那开满水花的水面,王天逸看到翠袖也落水了,她两只手攀着船弦,胸以下的身体都在水里了,而一只脚就握在水下的王天逸手里。
“翠袖很害怕。”王天逸感觉到了,手里的那只脚不停在努力想摆脱自己的束缚,另一只脚在自己头顶乱踢,水面上凄惨的哭喊声传进了水下。
王天逸不敢再挣扎了,那样会让两人下沉的更快。
“绝对不能放手!绝对不能放手!放手就是死!死!死!”王天逸被绝望紧紧的包围了:“但是翠袖也拉不动我上去啊。”
而王天逸感觉到,翠袖的身体在慢慢下沉,她曲起的双臂慢慢的拉直了,先是脖子,后来就是下巴都没入了水中,“翠袖是那么的无力,她拉不动自己。”水下的王天逸清楚的看到这一切,很快,他和翠袖都会沉下去。
头上的水面亮亮的,那是光明,那里有清新的风可以自由呼吸;脚下面是黑不见底的虚空,那是黑暗,那里只有朽腐的死亡和无尽的痛苦。
光明离自己只有翠袖那么高,但却遥不可及。
水泡从王天逸嘴里冒出,他不再挣扎了,马上就感到了脚底的黑暗用一种绝大的力量在拉扯着自己,这通过自己拉着翠袖脚的绷直的手臂就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我好沉。”王天逸脑袋要绽裂,他模模糊糊的用尽全身力气又抬起头看了一眼翠袖,而她那么纤弱。
“反正我都是死,”王天逸胸里剧痛中翻滚起一股酸楚的感觉:“你活吧。”
王天逸在水里无声的抽泣了一下,他轻轻松开了翠袖的脚,朝水底无尽的黑暗坠去。
水很冷。
身体周围被黑暗包围着。
只有上面有光明,在光明的中央是翠袖。
“我一直想对你说: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王天逸尽力伸直手臂,想去触摸越来越远的翠袖的影子,可是只挥起了一些水泡,转眼间水泡在他眼前破裂了、消失了,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笔直的伸着那只手,沉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