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都给我安静下来
面对着群情激愤的部下,曼努埃尔声嘶力竭地大吼道,眼角上隐约闪现着泪花。
我知道,你们都不怕死,都虔诚地信奉和爱戴着太阳神殿下,即使在这个危难时刻,也没有生分毫的动摇。作为时光神殿的守护以及太阳神座下的第一战士,我很感谢你们的付出。可是
他伸出一只如枯树皮般干瘪开裂的手,指向那片烟尘未散的废墟,以及那些吊满了残缺的尸体血迹班驳的十字架
为了保卫我们的圣地,已经有太多的人牺牲了。你们大多都只是平凡的农夫工匠仆役,甚至奴隶一辈子都没有受到过教会的多少恩惠,没有学习过如何使用武器,更没有义务为了时光神殿而效死
但你们还是坚持了下来,在那些最应该留守的家伙都逃走了的情况下坚持了下来。并且在这地狱一般的血腥和硝烟中,苦苦撑到了现在。无论出身如何,你们都是最光荣的战士,可结果却唉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神情无限惆怅。
在这里,我不想再指责谁,也不想再抱怨什么。现在,高山之王陛下的大军已经来了,敌人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接下来的战斗依旧十分凶险你们付出的牺牲已经够多了,多到远远过了应尽的本分。还有其他更多受过太阳神恩惠的人,也应该为这场圣战尽到自己地义务。所以,我不希望你们中间有更多的人死在胜利之前。特别是那些身上还担负着其他职责的人。更应该想想妻儿对你们活着回去的期待。而仁慈的太阳神,想必也会同意我的看法。尽管,曼努埃尔凄然一笑,这胜利其实也和失败没什么两样
随着老祭司那平淡却又诚恳的话语,鼓噪的人群渐渐沉默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失落与悲哀。曼努埃尔环视了一圈,见气氛已经开始走向缓和,便故作轻松地又一次挥了挥手。朗声说道。
刚才被点到地人,趁着战斗还没有打响,赶快走吧。别再继续强撑了,你们为神明已经付出得够多,现在该为自己着想了这没什么可羞耻的,更没有人会认为你们是懦夫。既然已经从地狱里逃出来了。就甭急着再去逛第二次啦。
尽管曼努埃尔竭力想要做出一副幽默油滑的腔调,但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笑出声来。
片刻的犹豫之后,大约三成的人放下了武器,默默地退出队伍。周围地正规军士兵大概得到了什么暗示,也没有出手阻拦。
而剩下的人,则用目光向同伴送别,然后静静地重新排列起了队伍。这些人要么以神殿为家,无处可去;要么全家都已经丧生于战火。了无牵挂。尽管他们的战斗意志强悍得近似于精神病人。但毕竟没受过什么军事训练,新的阵型居然比刚才还要七歪八倒,怎么看都不成体统。
不过,战士不是模特,沙场不是t型台,而军队也不是仪仗队,正步踢得再怎么好看,通常也踢飞不了子弹。而残酷的白刃肉搏。则更是最需要勇气而最不需要纪律的战斗形式
望着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曼努埃尔脸上勉强装出的微笑也随之消失了。
他伸手入怀,暗自摸了摸贴身藏着地那三个小瓷瓶。来自远东岛国地陶瓷工匠,对于做这类小玩意实在是很有心得,青瓷小瓶烧制得光滑晶莹,温润如玉,如同少女的肌肤一样细腻。但是到了曼努埃尔的手里却仿佛烧红的烙铁一般。只是轻轻一触,便又猛地弹了开来。
那里装着曼努埃尔三个年幼孙子的骨灰
近几个月以来。由于数十万精灵军轮番强攻,库斯科的市井街坊尽成瓦砾,居民大多不得不出城外逃。曼努埃尔住在都的三个孙子也不例外,他们被忠诚的老管家送进了太阳神教会人员地撤退队伍里,然后在一小队雇佣兵的保护下,顺利逃出了库斯科。
这支队伍历经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位于高原另一端的圣地。不料却正赶上了精灵军围攻时光神殿,接着又在寻找宿营地的时候,不幸地遭遇了一伙投敌的叛逆部落
经过一番混战,他们总算是勉强击溃了叛军。但曼努埃尔的三个孙子却是全都身负重伤,反复挣扎了几天之后,终究因为伤口严重感染,在距离爷爷不到半天路程的地方,先后痛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得到这个噩耗地时候,正因女神长眠而不知所措地曼努埃尔,更是心如死灰,绝望到了五内俱焚的地步除去那个在战场上失踪,凶多吉少地小儿子,他在世间已经再没有一个亲人了
六十年前,身为流亡的曼努埃尔孤身西行,然后在这片雪域高原上平步青云,成家立业,渐渐繁衍出自己的家族。不想到了眼下这把理应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却是一次次白人送黑人,最终被打落原形,又成了孤家寡人
所有的亲人都死光了,赏识自己的神明也不知道要多少个世纪才能复生。我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头子,孤零零地活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
曼努埃尔咬紧嘴唇,强忍住那种几乎要把心剜空的悲痛和绝望,耸了耸肩,然后仿佛调侃一般地说道。
呵呵,家里还有牵挂的人,都已经走了。现在,就该由我们这些无牵无挂的可怜家伙,来显显威风啦拜托诸位打起精神。让前面的敌人和叛徒好好领教一番,什么才是太阳神的怒火吧
赞美伟大的太阳神
为主而战
背弃大神地逆贼,受死吧
距离他们不过百余尺的半空中,菲里骑在老黑龙福尔摩斯的脖子上,默默地注视着那一只只矗立向天的拳头,倾听着那一声声嘶哑却又嘹亮的呐喊。
虽然以他那糟糕的印加语水平,基本上听不懂这些家伙在叫嚷什么。但是他们眼睛里燃烧的那种狂热,以及嗓音中蕴涵的。就足以让任何人为之震骇,为之感染。
这就是传说中地狂信吗真是一群够疯狂的家伙不过,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菲里困惑地摸摸脑袋,似乎在回溯久远的记忆。很快,他就想起来了,一年多以前。当艾梅塔教会的依莎贝拉主教带着那一百多个sm女郎,坐滑翔机去偷袭新魔索布莱城外的精灵军大营地时候,脸上似乎也是带着这样的表情同样的狂热同样的同样的亢奋也同样的
充满自杀倾向啊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想不到身为官僚主义之神的阿曼纳塔,也能培养出这样一群热血地活宝来这根本就和明哲保身地官僚主义完全冲突了嘛
出于小市民阶层普遍存在的某种偏见,菲里对于官僚主义的黑暗之处很有那么些印象,但是对于它的优点。就视若无睹了
同样。在这个自诩理智的家伙眼里,所谓的狂信,其实和自虐狂没什么两样,基本上都是变态和精神病人的一种。虽然还没有达到另一个世界某位冷血砖家十个上访里面有九个存在心理问题,应当强制收容的程度,但是想要让这家伙为了不相干地人而热血,那导火索的温度非得达到原子弹的级别才行。
可是现在,看到这样一群为信仰而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悔的质朴土著人。菲里却有点被感动了,甚至想过是不是不再保存实力,而是上去帮他们一把:自己好歹也是个14级法师,身上满是神器级装备,还有虽然一条不中看也不中用,但至少可以吓人的废物黑龙
不过,这样的心理仅仅存在了一瞬间。就如同肥皂泡一般破灭了他从来不是什么高尚的国际主义战士。相反,倒是崇尚务实到了以私废公地地步。
他此次冒险远征异域。主要是上命差遣,不得已而为之,同时也是出于金钱和权势地诱惑,才会尽力而为的在恢复了和平地新耐色瑞尔殖民地,自己这个外人基本上已经没有了进一步往上爬的空间。而帝国本土的那滩浑水又实在太深,连神明都不晓得栽进去了多少个,远不是自己一个资历浅薄的毛头小子可以轻易涉足的。
更何况,由于蝴蝶效应所导致的历史改变,他作为穿越的未卜先知,到了这个时候也基本上失效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跳出帝国内部的僵局,设法立足于海外,寻找一块比北极港更有潜力的根据地,再徐图展,似乎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马兹卡大陆的形势也谈不上有多好啊
当然,要是这地方真是一块好啃的大肥肉的话,整个帝国那么多面厚心黑,贪得无厌的领主选民主教和大奥术师,早就一拥而上争争抢抢了,绝对轮不到他一个新进选民来摘果子。
眼下战局混沌不明,盟友的态度也是阴晴不定。从这个战场上看,印加人获得战术胜利已成定局,可是他们对待自己这路杂牌援军的态度,实在是不冷不热,令人不由得心生忐忑。至于整个战略大局,更是在向着无法挽回的颓势急剧展。
而曼努埃尔和特库姆塞之间的关系,更是在携手合作之余又隐约透着几分诡异,自己这伙外人,还是不要过多插手为好再说了,连沟通都成问题,要是贸然出手襄助,倒是好心办坏事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想到这里,菲里心态复杂地叹了一口气,操起扫帚在老黑龙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将还在热泪盈眶的福尔摩斯打醒了过来。然后驾这老家伙在天上打了个转,朝着依旧一片乱哄哄的炮兵阵地俯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