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常棣以手撑额,微微闭起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是在闭目养神。
楚琏处理完伤处,坐在一旁怔了怔,许久没听到声音,这才小心转头瞥了他一眼,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几次,身边的这个大胡子也没什么反应。
楚琏皱了皱眉头,以为他睡着了。
贺常棣哪里是睡着了,此时他头疼欲裂,早起时刚退下去的高烧复起,加上之前他扛着楚琏回山洞出了一身冷汗,后来出去打猎,又在小溪边用冷水处理了山鸡,他身上的毒本就没清干净,经过一天劳累,身子哪里还能顶得住。
这还是因为贺三郎身体本就强健,又每日训练,要是换做寻常男人,可能那毒都抗不过去。
有了前车之鉴,楚琏也不敢再惹他,以为他睡着,也就随他去了。
她视线落在放在火上炙烤的两只肥肥的山鸡上,在外面折腾了大半天,昨天她随身携带的肉干都喂给身边这个大胡子,她快有一天没有正经吃东西了,看到火上的肥鸡不自觉就开始分泌口水。
楚琏伸手取了一只过来,动作的时候,小心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见他根本没什么反应,胆子也更大了一分。
山鸡只是表层被烤熟了而已,楚琏嗅了嗅,因为没来得及翻面儿,一直放在火上烤的那一面已经微微有些发焦……
楚琏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目光又落在自己手上的这只山鸡上。
这个大胡子难道就只打算把这只鸡扔在火上烤熟了事?
楚琏极度怀疑,等到这个大胡子醒过来,这两只鸡还能不能吃,恐怕已经烧成焦炭了吧?就算是没烧成焦炭,那肯定也是外面烤焦,里面肯定还没熟……
楚琏翻了个白眼,从自己腰间取了一个小荷包和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
而后又从荷包里拿出了两只细长的白色小瓷瓶。
作为一位资深的吃货,出门在外怎么可能不随身配备调料包呢!
两只小瓷瓶,一只是磨的精细的青盐,另外一只是楚琏自己调配磨成的五香粉,这种五香粉随身携带在外用最是方便。
用匕首将山鸡肥厚的地方划开,然后将青盐和五香粉均匀的涂抹在鸡身和鸡腹内,在山洞内找了一块平整微薄的石头,清理干净后扔在火上炙烤,等到石头烧热,再把划好的山鸡放在石头上。
放在石板上烧烤可以让食物受热均匀,不容易烤焦,而且翻身什么的也比较方便。
楚琏看了一眼还剩下的那只山鸡,想到之前大胡子轻薄她,她撇了撇嘴,决定不管那只鸡了,既然他想那么烤着吃,就满足他好了。
贺三郎头脑昏沉,浑身难受,根本就没睡着,只不过是闭目养神,懒得动弹而已。
他模糊看到楚琏取过一只火上烤着的山鸡,心情跟着回暖。
而后,见她从腰间摘下一只小巧的荷包来,随后将荷包里的调味料洒在鸡身上,他其实想笑。
这个毒妇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吃货了,出门还不忘带调味料,居然身上切菜的小刀都有……
他视线渐渐模糊,头脑更加晕眩,他眼中还剩下一点楚琏忙碌的影子,很奇怪,明明是一样的人,为什么此刻他总是觉得面前的这个楚琏与前世的楚琏慢慢分开了呢?
肚子已经咕噜噜叫了好几遍了,楚琏盯着火上的烤鸡,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加了盐和调味料的烤鸡渐渐散发出勾人的香味来,鸡皮里的油脂被火炙烤出来,让外表慢慢变得焦黄,露在外面的鸡肉被一层薄薄的油脂包裹着,可以想象咬一口后的鲜嫩。
楚琏小心从石板上取下烤鸡,放在一旁另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微微晾凉,刚要伸手撕下一只肥嫩的鸡腿,突然旁边有一只手比她更快。
楚琏瞪大眼睛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大胡子已经毫不客气地撕下了一只鸡腿,放入口中大嚼。
等反应过来后,气愤道:“你吃我的鸡干嘛!你的还在火上!”
贺三郎一口下去咬在鸡腿肉最多的地方,鸡皮酥脆,油脂滋滋冒出来,鸡肉细嫩,简直就是满口留香,那种从未尝过的美味顿时就烙印在记忆里。
他同样也很饿了,三两口就把一只鸡腿给解决。
还别说,这一世,这个毒妇变得太会吃,大概唯一值得夸赞的地方也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了。
既然她还是自己的妻子,占着他正妻的位置,没道理他一点福利都不享的不是?
见到楚琏气鼓鼓又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贺三郎觉得自己极度不适的身体都跟着舒服了一点儿。
贺三郎咽下最后一口鸡腿肉,将鸡骨头扔到一边儿,抬头微微眯眼看向楚琏,这才回答她的话,“这个山鸡是我猎来的。”
楚琏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她极力平复自己的怒气,可是人家说的也对,山鸡是别人抓的,她充其量不过是加工了一下,他想抢她的食物,她根本就没资格阻拦好不好。
最后楚琏也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
一整只山鸡,楚琏只吃到一只鸡腿还有几块细嫩鸡肉,其它的都进了贺三郎的肚子。
楚琏摸着有些撑的肚子,嘴上却在怪贺三郎吃的太多,她没吃饱。
贺三郎靠在山洞壁上,懒得看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楚琏没发觉,就连贺常棣自己也没发现,刚刚两人吃一只烤鸡的时候,贺三郎除了一开始吃掉的那只鸡腿,一只山鸡身上最好的部分都被他分给了楚琏,等到楚琏吃饱了,他才将剩下的那些承包掉。
遇到这只强抢食物的霸王,楚琏也没办法,两人吃完后,楚琏看着已经放在旁边的另一只山鸡,心里哀叹一声,总不能真的浪费食物。
到最后,她只好将剩下的那只烤的半生不熟的山鸡处理过后,用干净的枯树叶包起来放在一边,当做明天的食物。
楚琏看了看山洞外渐渐暗下的天色,然后又小心看了一眼身边的大胡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握带她离开这个荒无人烟的山林。
楚琏在心里暗暗决定,等到明天大胡子不提离开的话,她就要开诚布公与他谈谈了。
黑夜再次来临,这一次楚琏格外的小心,她将身上的大氅铺在大胡子的对面,随后才慢慢躺下,并且还侧身背对着大胡子。
贺三郎在心里冷嗤了一声,并未管楚琏这样防备的动作,只是也躺下,双手垫在脑后,他身体本就不大舒服,很快就睡着了。
可是楚琏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山洞中的冬日夜晚,尽管是在火堆边,仍然是想让人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回味昨晚睡觉时候的温暖,楚琏泄气不已。
她身体缩了缩,抱着膝盖,都快要团成一个球了,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休息。
这样的心理强迫还是有用的,加上她白日也折腾了许久,很快就进入了黑甜的睡梦。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楚琏听到人的说话声,身边的火堆已经熄灭,她被冻的醒了过来。
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借着山洞外的月光,在火堆上添加了些枯树枝,等到山洞被再次照亮,楚琏才发现那个在梦里听到的声音居然是自己对面的大胡子发出来的。
她先是在原地小心翼翼盯了那个大胡子一会儿,见他根本没什么反应,这才起身扶着洞壁一瘸一拐过去。
等挪到了大胡子身边,看清他被火光映亮的半边脸通红一片,额头落下的几缕碎发甚至都被汗水打湿了,楚琏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摸上男人的额头。
这一摸,楚琏下一秒就缩回了手,实在是太烫了。
这时,楚琏也急躁起来,虽然大胡子实在是叫人讨厌,但是他现在可不能有事,万一他出事,她就真的离开不了这个山林了。
楚琏咬咬牙,蹲在火堆边做了个简易的火把,一只腿跳着出去了。
她记得不错的话,山洞外面几十米处就有一条小溪。
楚琏这个独脚,来回一百多米的距离,她都用了两刻钟时间。
把浸湿的布巾覆盖在大胡子滚烫的额头,又解开他胸前的盔甲和衣衫,露出结实有力的胸膛来。
到底是在非常时刻,楚琏连欣赏男色的心情都没有,匆匆用潮湿的布给他擦拭了胸膛和手心降温。
不过,说来贺三郎的皮肤确实是很好,他在北境军营中每日辛苦练兵,几乎是风吹日晒,整个人居然都没黑多少,与当初在盛京城时差不了多少,如果不是他特意蓄了须,换上一身刚硬的盔甲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他是将门之后,甚至是军中悍将。
他胸膛虽然也有好看的胸肌,却不是军中许多壮汉那样的古铜色,他的皮肤微微偏白,可又不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煞白,而是健康的很自然的白皙。
当真是不负贺家玉三郎的称号。
楚琏接连这样给眼前这个大胡子擦了三四遍,再次去摸他额头时,终于发现温度微微下降。
楚琏松了口气,只要慢慢持续这样,这个大胡子今晚就应该能挺过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男人突然又开始梦呓起来。
“你这个毒妇!我不会原谅你的!你……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