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之淡淡的四个字,看似波澜不惊,可又如何真的淡而处之。
他是人人称颂的四国公子,虽富可敌国却是南国的皇族外戚,第一个外姓王爷,更曾皇恩浩荡,如今还皇命在身。
或许早从林皇后说出真相的那一晚,他便猜到苏钧天不同寻常的身份,又或许在更早之前他便已经知道,所以他已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遗言托付吴南,又如何可能是普通商贾怜悯众生之举。可无论他如何胆大妄想,却怎么也想不到苏钧天的身份竟是南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
原来如此,短短四个字,说得坦然却有几许无奈,一个人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由来与宗源,倒也是种感念,只可惜族人尽失,早已无归宗一说。
而如今他正帮着当年的仇人,制止族人的报复之举,对与错他一时有些混淆。沈君瀚有些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就连态度也一改往常,担忧的唤了一句:“逸之……”
却听苏逸之淡淡的说:“不过如此,沈伯伯的确无需隐瞒!雀蛊歹毒,我爹一心废除是为大义之举。北冥预言四国联手诛灭,本就无生还的可能。他说服族人降敌,争取时间保皇族逃生,已是无愧于心。”
众人叹息不语,苏钧天的确无愧于南渝国、也无愧于长公主与苏坊上下。
然而当年的两难亦如如今苏逸之所面对的,鬼修作恶多端,戏谑四国皇族、愚弄天下百姓,引四国恐慌;而他却是旧国同族的唯一血脉,他又该如何抉择。
沈君瀚附和说:“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对错由不得我们判定!你不要太过烦恼,只要无愧于心就好,我相信这也是当初苏伯伯所想的。要知道当初南渝国土尽归吴南,他遗训交代护吴南城,不仅是为了无辜百姓,更是为了南渝国皇族的血脉永存。”
年轻一辈说起当年,竟是这般的坦然与释怀,这让长期积压着秘密的云季尧想起苦心隐瞒的萧允明,一声长叹,愤然坐于椅上,难掩心中痛楚。
云若飞看在眼里,自然与自己的父亲感同身受。萧允明倾尽所有,只为苏逸之堂堂正正的做个南国王爷,如今却依旧落得这般结果。
不知是否是云若飞的错觉,竟觉得依旧面不改色的苏逸之,如今眉宇间的折痕越来越明显,让她心痛愧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云淡风轻的他。
恰在此时,苏逸之又问:“沈伯伯,里面难道真的只有南渝国玺吗?”
沈卫堂皇的看着云季尧,闪烁其词的说:“还有……有关于扭转乾坤之数!”
云季尧转过身来看着沈卫,眼中的追问昭然若揭,可心中却答案明了。
“扭转乾坤之数?”沈君瀚颇为震惊的说:“爹,何谓扭转乾坤?此事会不会过于荒诞?”
然他说完这句话后,却看着云若飞,眼见她地上无影,嘴角笑容似有似无却几近苦涩,恍然顿悟的指着她便问:“难道……”
苏逸之卸下沈君瀚的手,说:“怪不得,就如今鬼修的势力,居然还妄想复国!看来他是有必胜的办法,而这办法……就是玲珑阁的东西。”
“可这和白灵风有什么关系?”沈君瀚素来不懂这复杂的弯子,马上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找白灵风一心破解七星手环的封印,目的定然是为了从秋氏城主身上探听朱雀圣女的下落!而藏于这玲珑阁的东西,便是我爹和白灵风当年关于预言的破解之法……或者说是所谓的扭转乾坤之数。”
云季尧冲了过去,抓着沈卫的衣领,愤怒的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你们和若兰到底都计划了什么?”
云若飞乖巧的松开了他紧张的手,笑着说:“爹,其实很显而易见不是吗?当初我们云家能够在屠龙令之前逃出生天,一定是得到了白尊主与苏伯伯的帮助。他们的目标由始至终都是我,这个传说中还未出世的朱雀圣女。”
沈卫痛苦的说:“二师兄,你听我说!当年的事我也不得而知,我一心一意保护小师妹不受文太后的追杀,我甚至也不知道屠龙令因何而起!直到大师兄找到了我,耗尽最后的心力要求我保护……逸儿和……这个秘密,我才略知一二罢了。”
看着云季尧依旧沉默不语,沈卫又说:“二师兄,大师兄和二嫂一定都是为了你们父女好,这一点你……”
云若飞回头冲着沈卫理解一笑,便扶着云季尧。贴心之举与眼里的温柔让他恍如隔世,痛心懊悔,疼惜的说:“是爹的错,爹不是怪你娘瞒着我,爹错得是不该带你来这里……不该让你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之中!”
“爹,这是宿命,与你无关!更何况每条路都是我自己选的,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最起码现在我并不后悔!”云若飞此时看向苏逸之,那份固执令人动容。
苏逸之说:“鬼修现在一定迫切想得到这样东西。”
云季尧紧张的对云若飞说:“若飞,我们离开这里,鬼修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这七星手环,还有……”
云若飞反着安慰说:“既然如此,我更不能离开!当年的事既然因我而起,虽非我所愿,但如今我也要一起保护苏伯伯和白尊主要玲珑阁保护的东西。既然可改乾坤之能,更不应该让鬼修这样的人得到。他不会杀了我,也杀不得我。”
“丫头说得好!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玲珑阁的东西,百年来还没有谁可以拿走的!”沈君瀚虽吊儿郎当却自信的说:“放心,放心!鬼修的武功与我不相上下,我一定可以杀了他的。”
沈君瀚堆着一脸的笑容,像只花蝴蝶一样围着苏逸之。大家都明白这是他一直以来刺激苏逸之的方法,也是他重情义的表现。
方才明明还因为沈卫的事,心中烦闷;如今却似乎忘记一样,逗着自己的兄弟,分散他的注意力。
云若飞不禁莞尔一笑,却在此时玲珑玉哨危机响起。
沈君瀚警觉的看了一眼苏逸之,二人默契的冲了出去,在楼阁之上往下看去。玲珑阁的弟子手上领着羽箭,禀报急情。
“启禀少阁主,岸上机关有人误闯,属下一探究竟之时,发现此羽箭。羽箭上……有……有琳琅的衣物。”玲珑阁弟子紧张的禀报。
沈君瀚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云若飞,说:“她难道不是在元帅府吗?”
听到此话,云若飞惊觉不妥,马上冲了下去拿起那只羽箭。箭上刻着“南渝国”三字,而箭头却有着血迹与紫色衣物。
她近乎肯定的说:“这的确是琳琅穿得衣物,鬼修抓走了她。”
“他妈的,鬼修!我不找他算账,他一次又一次的来找我麻烦!”沈君瀚暴跳如雷的咒骂却无法掩盖他此时心中的慌张。
毕竟琳琅本就是南渝国人,不仅背叛了鬼修,更间接坏了他的计划还失去了整个药王谷。以鬼修的性格又如何能够放过她。
沈君瀚并不蠢笨,他当然预见到琳琅的危险,马上就问:“查到人在哪里了吗?”
“沈师姐已派人出去追查,目前还没有消息。”
沈君瀚着急的来回走动,气急败坏的拿着阁楼上的石柱出气,惹动了红阁内的沈卫和云季尧。二人一听说琳琅被绑架之时,马上看向了一直安静的苏逸之,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鬼修要的是什么。
苏逸之清冷的说:“你等我消息,我马上进宫!”
云季尧惊觉事情不妥,说:“你要将云贵妃如何?她现在依旧是个贵妃,千万不可以贸然行事。”
“不错!”沈卫附和着说:“南帝就算真的相信你,但毕竟他是云海的妹妹,南帝一直对云海歉疚,应该是不会由着你杀了秦霜的。”
“所以呢,你们的意思是由着他们杀了琳琅就可以了吗?”沈君瀚早已担心的发疯,说:“我同你一起进宫,他抓走琳琅,我便抓走他的得力助手!”
“胡闹,玲珑阁百年规矩绝不入宫廷,这是祖师爷定下的规矩!你忘记了吗?”沈卫怒斥道。
“可是爹……”
云若飞担心得从下看着苏逸之,他依旧是那个足智多谋的绝世公子,然而此时却在无法超脱独立。她温柔的说:“你要怎么对云贵妃,我都支持你!但,你要知道,他们是知道你的身份的。”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虽一语不发却明白彼此的牵挂。
沈君瀚方才明白事情的非比寻常,看着苏逸之说:“我自己杀了他,逸之这件事你别管了!”
“我管与不管,鬼修都会拿我的事借题发挥。那些所谓的秘密,如今便是鬼修最大的筹码。”苏逸之淡淡的说出所有人担心的实情。
云季尧马上说:“你疯了不成?难道你还想将自己的身世说出来吗?你想过长公主和皇上了吗?他们瞒了这秘密20年,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苏逸之充耳不闻,他如何没有想到这些,只是如今的他依旧处于对错的混沌之中,即便心系天下大义。他只是继续看着阁楼下的云若飞,仿佛唯有如此心才平静一样。
她看出了他的为难,他也看出了她的担心。却在此时,云若飞说:“我让飞鸟去查琳琅的下落,你去云贵妃那刺探消息。”
“不行!”苏逸之坚决的说:“如今四国都在传有恶灵驱赶飞鸟蛊毒,你的能力绝不可再被人发现。”
沈君瀚烦躁的怒吼,说:“我们都有危险,都要小心!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白铭那混蛋在那里,不是可以预知未来吗?到哪里去了?”
此时云季尧与沈卫相互看了一眼,说:“其实可以让白铭去找云贵妃,毕竟当年白灵风对秦霜有恩,或许……能够套出什么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