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南国动荡不安,虽源于民心所向,却不过是受人蛊惑。
不过几年,当初那人人称颂的好皇帝,如今却变成了传闻之中多疑、暴虐、刚愎自用的人。相比之下,萧允文则一时权势滔天、人人称颂,成为南国新的救世之主。
苏逸之旗下的所有产业,在萧允文的管理之下,在南国似乎更胜从前,却渐渐丢失了往日在三国的其他产业与商界的控制。
而这一切全都因为北国!
北国,这几年在耶律宏的治理下,不仅日渐壮大,也终于开始了他筹划多年的征服之路,却偏偏尤以针对南国为主。
至那一日与监国萧允文的谈话失败后,南国的边境也再无安定,唯有依靠林家父子长年累月的边境驻守,方能震慑耶律宏,已保边境安定。
另一方面,西明国的内乱终究以长孙皇后的无故病逝得以告终,却在刚刚结束内忧之时,又引来外患。北国的耶律宏率领北方铁骑,一次又一次的攻克城池,却又无心已侵占领土为主,最终只是以和解与进贡作为最终的结局,而所谓的进贡,便是吸纳苏逸之在各地的产业。
而此时最大的消息,莫过于如今的东陵国又与南国结下了冤仇,因为当初前去东陵国代表南国皇室为东陵国主守丧的皇子——萧允陵无故失踪。
南国监国萧允文大改以往温厚、谦逊的性子,不仅大动干戈,与东陵国争锋相对,还多次扬言就算是死也要见到萧允陵的尸体,要护他回皇陵,方才罢休。
苏逸之收好了这封信,挥了挥手,对身后黑衣的沈玲说:“告诉她,不要再写这些信了,我是不会再管这些了!”
“是!”黑衣女子在告别之际,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说:“对了公子!少阁主四国游历已结束,恐,不日回到吴南!”
“君翰吗?”苏逸之难得有了一丝的表情,欣慰琳琅终究还是治好了他的心病,说:“来就来吧,终于有人陪我喝酒了!”
黑衣女子一走,信里的事也被封存在衣袖之中,而他则继续看着那一片溪河,看着这些熟悉到习惯的风景。
普天之下,唯有吴南依旧是四季如春,这里的百姓还是那么的单纯,仿佛多年前的那场红雪与恶灵之罪,都与他们无关。
虽然如今的南国,今非昔比,可独独吴南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最初,正如前太子所应允天下与心中期盼的那样,这个城依旧绝世独立。
苏逸之站在那木槿花海之中,曾经的一幕幕也不知道在脑海里重复回忆了多少遍,也不知道被他驱赶了多少次。
然每每看到河水旁的那个墓碑之时,他的心又是隐隐作痛,他终究还是不停地责罚自己。守他陵墓,亦如这黄土之中的人那些年来对他的保护,也为自己的那一剑去做偿还。
城里的百姓开始明白,他们如今的安居乐业得益于如今黄土之下的城主,而那个日日夜夜提着两壶酒来这坟头的人,定然是他的手足,故而也对他以礼相待。
日子一天一天,木槿花依旧繁华,可偏偏苏逸之却再难那般超凡,心中百转千回的矛盾与挣扎,折磨着他,让他无法释怀,却唯有逃避。
他不会忘记,那一日,明明那般埋怨的他却还是折了回去,眼睁睁的看着云若飞被关进了天牢三重,却狠心不管。
他也不会忘记,当南国传来童楚楚的口谕,说萧允言病重之时,他内心的挣扎与担心。
所幸慕容秋水知他心性,又是小皇子的太傅,当仁不让的返回南国皇宫。
可在她离去之时,却问了苏逸之:“天牢三重,你可曾想过?”
名为三重,实则是云若飞。不可想,却何来不曾想。
他依旧记得初进天牢之时,她的害怕与恐惧。每每想到此处,心中便揪心疼痛,却偏偏更加难以释怀。
虽然,他知道她死不了,也知道三重对她而言或许是难得的净土,即便饱受折磨。可他知道这又是她的另一种安排,另一种她最信任的白铭对她的安排。
但凡想到那一日,他在屋外,听到云若飞西斯底里的哭声,他便知道,白铭早已在她的心中无可替代。
远方,一蒙面女子在另一女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知道她们是谁,因为今天是他的死忌。
名扬即便头戴面纱,却再也难以掩盖病容与丝丝白发,她看到苏逸之,欣慰一笑却难掩眉间哀伤。
双儿在萧允明的坟头放好了酒水、精致的小菜,以及数枝梅花,说:“王爷,这是秋水姑娘今年为你折下的梅花,让我转告你,府里的梅花,依旧开得很好。”
名扬红了眼,笑着说:“难为秋水,藏在玲珑阁,心里却一直惦念着那梅花,每年为你采摘!”
苏逸之洒下酒水,依旧不动声色,却站在继续看着他的墓碑,清风吹起坟头上的草木,亦如那个狂妄的男子,站在那笑得无法无天。
双儿眉头一皱,正准备开口,却听苏逸之先说:“你现在是林家媳妇,又是允文的义妹,以后还是小心点!”
双儿知他依旧知道如今的局势,低着头,说:“名义上的林家媳妇,星宿常年在外打仗,他不过是拿我要挟星宿他们罢了。”
苏逸之仿佛听了进去,却偏偏又似乎若无其事,只是喝着酒,说:“你沈大哥这几日也会到吴南,到时候见见他吧,听说……他要与琳琅成亲了!”
“真的吗?”双儿欢喜的说:“好多年没见了,虽然沈冰姐姐总是说琳琅陪着无碍,可是我们心里却还是想着,毕竟……不过真是太好了!”
名扬笑着点头,却难掩痛楚,又咳了起来。
苏逸之紧张的追问,说:“他不是答应给你解药了吗?”
名扬摇了摇头,说:“给是给了,可……难治根源!他本就擅长用这种手段。”
苏逸之随着她的眼神看了一眼墓碑,眼中的冷漠又一次被怒火与仇恨取而代之。
想起几年前,慕容秋水来信,告知鬼修的真实身份,以及那些宫墙之内的尔虞我诈之时,他曾想质问南帝,更想亲手执剑杀了鬼修。
可偏偏慕容秋水一次次劝告,口口声声说,苏家之人不杀秣家皇族,是萧允明坚持了一辈子的事。故而她绝不允许因为此时的意气,让他生前的付出功亏一篑。
苏逸之懂她的依旧坚持,也同意她这处心积虑的复仇之计,毕竟是顺应天命,只愿那造王的取而代之,真的可以杀他满门,再灭他野心。
思之再三,加上名扬的毒难以有药,而且鬼修谈判以她之命换苏逸之的安分,所以唯有隐忍。
只不过,萧允言的遗腹子,他无论如何都要舍命相保,故而那次,他暗中使计让太子妃假死埋葬,实际则藏身于玲珑阁中。
也就因此,与慕容秋水多年来有了书信往来。
见他眉宇折皱,名扬无奈摇头,说:“罢了,我无碍!只不过……”
见她左右为难、欲言又止,苏逸之便知道她又要提起谁,转身说:“回去吧,今日我答应了林伯,为他修葺屋顶。”
双儿与名扬相互看了彼此一眼,有些意兴阑珊,知他依旧回避着所有关于云若飞的事,故而也只是继续跟在后面,选择不言不语。
吴南的街道人来人往,许多人看到苏逸之都热情招呼,而他也难得的微笑点头,似乎生活过得极为简单,极为舒适。
名扬纠结,终究为母有私心,更加犹豫告知与否。
可双儿速来急躁,又与云若飞血脉相连,加上林星宿的再三托付,故而心中焦急,心不在焉。
准备着晚餐,名扬走进厨房,对双儿说:“双儿,你是不是怪我私心太重?”
双儿停下了手中的活,思虑片刻,什么也没说,又继续做起了菜。
名扬说:“我有两个孩子,一个孩子已经走了,我只剩一个孩子!谁登基和我没关系,谁做皇帝,我也不在乎!鬼修能够遵守约定,还逸之这片吴南净土,我也觉得够……”
“他不过是不愿意大臣和百姓,说他不敬重前太子,不顾及兄弟之情!”双儿气愤的丢下锅盖,说:“毕竟,当年殿下对天下人说吴南已属南国,也再三说过,保吴南净土!他不过是想继续伪装他忠厚、谦逊、孝义的形象,继续假仁假义罢了。”
名扬无奈摇了摇头,说:“自古帝王手段都是非常,有其父必有其子,允言不过是像极了青梅的善良罢了!”
“可皇上终有一天会死的!这样下去,难道鬼修是萧允文,是如今南国的监国,未来的皇储,以后的南帝,这些你真的可以视而不见吗?”双儿质问,说:“如今,他没有玉玺、没有兵权,便想法设法巴结官员!整个朝廷唯有林家是皇上的人,却被派去前线。皇上孤立无援,所幸还有兵权所在!”
双儿急红了眼,说:“如果星宿他们战败呢,如果被陷害呢?还谈什么保卫国土,公主,他们也是林皇后的亲人,难道你真的要看他们被鬼修害死,再来说什么为时已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