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帝一旦想起了那个他视如亲子的萧允明,便心境沉重。倘若不是云若飞来这御书房,将那封信交他,恐怕他都不知道原来看似梳理成章的背后竟然有那么多的刻意安排。
他从衣袖之中取出一封信,上面的笔迹的确是萧允明对他这个“父亲”最后的托付。但南帝还是从中看出了这些年来,萧允明为了他的各种用心良苦。
他拿着信,问:“丫头,朕很意外!你究竟是如何进得了天牢,又如何避开禁军等人来这御书房的?”
云若飞看南帝比起此前,面色也好了许多,故而也坦白的从袖中取出御龙令,还落落大方的说:“是皇上安排文王先回府休息的,而且……看到那信以后也是庆公公支开了禁军,与我和白铭无关的!”
南帝最担心的事并不仅仅只是秦霜的生死,更加还有当年的那些秘密。事情的妥当处理,让他稍作轻松,说:“她让一只青鸟送信给你,难道……这不是他们的有意为之吗?庆礼。”
庆礼慈爱的低着头,虽不回答但也算是默认了南帝的观点。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南帝的一阵沉默,许久的沉默也让人从方才轻松的氛围之中清醒过来。
南帝手中的信寥寥几句,却因为萧允明的署名让人倍感份量。
也正因为是他的亲笔所写,南帝方才明白萧允明要保鬼修与秦霜不死的背后,为的是当年苏均天的遗言,成全的却是他们苏家的忠义。
白铭与云若飞恰如其分的出现,布下方才朝堂中的步步为营,而算准的却是萧允言、萧允文乃至众人的心思,单单这一点一直让南帝从将信将疑到意外。
此前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却因为萧允文的归位交班,一直也未多问一句为什么。但此时他却忍不住想问:“你们为何这般肯定,允言一定会放了秦霜?”
云若飞收起御龙令,说:“皇上所有的孩子中,就属殿下与您最相像!心仁厚、重亲缘!”
“就凭这一点?”南帝有些不相信的反问。
云若飞说:“当初明王处处与殿下做对,又有您的宠爱与偏护,我相信就连素来不问朝政的林皇后都看出了他对殿下的威胁!”
见她有些迟疑,南帝宽慰的说:“不碍事,继续说!”
云若飞点了点头,说:“在药王谷一事上,殿下有太多的机会可以让明王一蹶不振甚至成为四国之敌!但他却依旧想尽办法,护南国国体之时,力保明王!”
虽然云若飞话中说得是萧允明,但是南帝很清楚她以此为例的原因,无外乎是那句对待萧允明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直以来谦逊本分的萧允文。
南帝说:“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要知道,是秦霜是杀了皇后!”
但南帝话音刚落,云若飞竟然突然又跪了下去,说:“我说过,殿下是最像皇上的人。无论何等亲缘仇怨,都不及南国社稷与百姓!”
庆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南帝的神情,岂止他竟无奈的笑出声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充斥着整个御书房。
云若飞依旧落落大方,明白南帝已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却意外南帝的反应。
因为她所不知道的是,南帝今日已是第二次听到了这样的话。
南帝说:“你比起你大哥,有过之而无不及。朝中局势你一个女儿家竟看得这般通透!朕还在想,允明为何把这些都告诉你,看来不仅仅只是因为你是云季尧的女儿!”
云若飞叩首,看着是当仁不让而实际是不愿多说太多。
南帝叹息着说:“这一切,朕看出来了,允言也看得出来,但不曾想,你竟然也看出来了!”
其实在上朝之前,南帝对云若飞所谓的计策依旧将信将疑。
但他们之间却有一个共识,那便是不杀秦霜,所以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选择采取了他们所说的方法。
朝堂上,本不必逼着萧允文做到那种地步。但思虑再三却依旧还是让他亲自去求萧允言,用行动粉碎那些朝臣弄权党争的心思。
其实南帝心中明白,当初为了萧允明不顾吴南叛乱真假,一心要收复成全于他。而萧允言与他不谋而合,更是力排众议坚决执行他的意愿,才会惹来旧臣与他心生嫌隙。
但那时候所有人都只看到了萧允明的肆意妄为,倒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林皇后的病重,他没有多想的让云贵妃代掌凤印,却促使百官推荐萧允文封为执掌5万禁军的大统领。
也就在那个时候,那些对萧允言素有反对意见之人竟将目标改到了萧允文的身上。
偏偏那时候,南帝为保苏逸之,竟由着他们二人破四国禁令惹来祸事。此时素有威望的林皇后又被人陷害无端自请去冷宫。
即便南帝和苏逸之一如既往的支持萧允言,保其地位不可撼动,却让朝臣的心更加偏向萧允文。
今日大殿之上,虽然一切皆如云若飞所设想的那样,萧允文果然孝义的站了出来为秦霜求情,更甚至为他挡了一剑,让朝臣更加替他惋惜和敬重。
南帝扶着额头,欣慰的说:“所幸,允言顾及到了百官的心思,也顾念兄弟之情,将秦霜打入天牢二层。否则本来就对他继位颇有微词的人,怕是会将昨晚的事联想起来,以讹传讹,误以为是逼宫之举!”
南帝抬了抬手,示意云若飞站起来后,继而从庆礼的手中接过了一个锦盒。
他打开锦盒,里面一直通体血红的虫子在里面,蠕动的样子令人恶心作呕。
他嫌弃的合上了锦盒,说:“你让庆礼为她止血,实际……却是给她吃下这个叫做诛心蛊的东西,对吗?”
云若飞定然是不能说这是她求荀明子所做的蛊毒,所以只是点了点头,说:“当初,皇后娘娘正是死于此蛊毒。”
南帝愤怒的敲了龙桌,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怪不得她不能够透露半点苏家的身世!丫头,其实也是你的能力,你猜中了秦霜怕死的性子。”
云若飞其实并不确定秦霜是否怕死,只不过当初林皇后的话依旧犹在耳畔,再加上此前所想,她相信单单因为白灵风,她便不会愿意就此死去!
南帝见她走神,心有联想,面容冷酷的说:“丫头,你说朕看重的是南国的江山与社稷,所以你知道朕现在在想什么?”
云若飞感觉到南帝话中有话,仿佛暗藏杀机。
即便如此却依旧面不改色的摇了摇头,说:“难道,皇上是想如何杀了我吗?”
南帝阴冷的说:“你知道了朕最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事关国之根本!苏家人和允明的身世事关我萧氏皇族的名望!”
“明王他是苏家人!”云若飞有些唐突的脱口而出,却在看到南帝脸上的慌张后,竟有些歉疚的低下了头。
她懊恼自己的失礼,毕竟从南帝现在的表情看出,其实早在他心中,萧允明根本就已经不是苏家人,他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否则,如何仅凭萧允明的一份信,就可以放之一搏,不顾陈皇的指责与质问。
“朕……是可以杀了你的!”南帝狠绝的说。
云若飞毫无畏惧的抬头,说:“皇上可以杀了我,但不能抹杀事实!更何况……做回苏家人一直都是明王心中的愿望。”
“够了!”南帝拍桌而起,说:“你快告诉朕,白铭为何会收你为徒,白灵风当年到底给了允明什么?”
云若飞站在那依旧动也不动,南帝见她执拗,气愤的说:“允明能够将双生子一事告诉你,就一定也告诉了你这些事,快告诉朕,这个孩子到底还经历了什么?”
南帝将手中的信越抓越紧,当初他因为一时的心软,成全了萧允明不再追问,却殊不知一切都是他对自己的用心良苦。
想起萧允明撑着病体残躯却绞尽脑汁,独自与他们周旋。而他手握实权却总是被众人保护,心中越发歉疚!
二人执拗的对峙,却惹来庆礼的一阵紧张,他劝慰的说:“姑娘,皇上都是心疼王爷!”
见云若飞依旧站在那一动不动,又说:“过几日公主就要到宫里来了,倘若皇上还是一概不知,又如何给公主一个交代。”
听到此处,云若飞动摇的来回看着庆礼和南帝。
庆礼此时又说:“看得出,姑娘是珍惜苏亲王的。否则又何必赶到皇宫,为秦霜吃下诛心蛊,保苏家绝密。可……”
“放肆!”南帝恼火的看着庆礼,怒喝说:“你越老越没规矩了,是吗?”
庆礼慌张的跪了下去,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眼见南帝竟已经紧张到迁怒于庆礼,云若飞倒也不惧皇权,说:“预言!白灵风设下了预言!”
南帝与庆礼都震惊的看向云若飞,不可置信的说:“白灵风?为帝王皇族以外的人……他知道允明的身份的……怎么可能?”
云若飞点了点头,说:“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来龙去脉,但是在……明王深知蛊毒已深入骨髓,危机五官之时,他便托付我照看白灵风给的东西。”
南帝不相信的眼睛溢于言表,云若飞明白他的疑心在哪里,真假参半的继续说:“明王选择托付于我,是因为当时在机缘巧合下我暂管了玲珑阁。众所周知,普天之下没有比玲珑阁更加安全的地方,所以明王希望这个东西能够藏入玲珑阁。”
云若飞的话也算是情理之中,更何况南帝也知道,云家、苏家和玲珑阁本就有因缘,故而也相信这是选择她的理由之一。
南帝突然想起来当初萧允明说北冥山派人送来一个锦盒,马上联想到那样东西便是锦盒,所以问:“是一个锦盒对吗?”
云若飞点了点头,说:“锦盒之中是苏老爷的遗愿和………双生子的信物以及预言!”
“到底是什么预言?”南帝紧张的追问。
云若飞说:“邪星入帝座,圣君清天下,双子星争辉,星落留其一!”
南帝错愕的看着云若飞,眼神之中的害怕昭然若揭,毕竟是时隔20年后又听说了关于圣君一事,而且竟然和双生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