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权谋方面,你尚且还有很多东西不明。”
庸王道,“你千万莫要以为父皇是一个昏君,事实上他是很善于把握朝政的。走,你陪我去城墙上巡视一番,然后我慢慢来与你解说。”
杨戕心道,莫非庸王竟然担心军中还有太子或者其他人的奸细么?
两人沿着城墙走了好一阵,来到一个僻静之所,庸王才停驻了脚步,说道:“奸细是无处不在的,不仅有各位皇兄的,而且还有父皇手下的密探。我刚才不是跟你说父皇很善于把握朝政的么,实际上父皇专门有一个直接受他控制的密探机构,叫做‘龙腾’,其专门用于监视大臣的动静,查探他们的各种秘密,并且这些密探几乎是无孔不入,所以即使在军中,我也不得不小心点。”
杨戕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机构,闻言道:“既然如此,皇上应该能掌握到那些奸臣的罪证,为何却不将他们绳之以法呢?”
一直以来,杨戕总是觉得当今皇帝大概是昏庸之极,所以才会纵容奸臣当道。但是现在听庸王说来,似乎事实却并非如此。
庸王道:“二弟,你就是心眼太直了。父皇就是深知那些大臣的罪证,所以才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其中的牵连实在太大了。若是父皇真要连根拔起的话,必然就会动摇国之根本,还可能会引起叛乱,到时候内忧外患,只怕这天下就要易主了。所以,父皇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这岂非是姑息养奸?”
杨戕怒道,“若是皇上不知那些奸臣的所作所为也就罢了,既然知晓,为何还要任他们胡作非为!”
若是杨戕能有生杀权利的话,他觉得他必定将这些奸臣统统都处于极刑。
庸王淡淡地说道:“因为天下几乎已经无不贪之官了。人性之中,俱有贪念,父皇自然不可能将这些人都处死,而且贪官似乎本就杀之不尽,唯一可行的办法,只能是杀一儆百,让这些人‘知足常乐’就够了。二弟,如今你可知道这朝政是不好把持了吧?”
杨戕长叹一声,对官场再次失望了,纵然日后自己位极人臣,那又如何,难道自己能跟那些人一起同流合污么?若是自己不能同流合污的话,又如何能光复家族荣耀呢,只怕还位在官场上混热,自己就已经让那些奸臣给谋害了吧。
庸王见杨戕不语,知道他心中已经生了感触,便乘机劝说道:“二弟你放心,若一日我执掌大位,必定使得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到时候二弟你也必定是国家之栋梁。至于那些奸臣,我们就一个一个来收拾好了。”
杨戕一时间也不知庸王的话是真是假,不过他知道,比起那个太子赵言德来说,庸王坐上了帝位,总是会好很多的。而庸王之所以对自己说这些话,自然是希望自己全力助他。杨戕道:“大哥,我能否成为国之栋梁,我自己也不敢枉言,但是我必定会全力助你的。杀贼灭寇,建立功业,这原本就是杨家子孙的使命。”
庸王看着茫茫的草原,豪情道:“放心吧,二弟,我之所以对你说如此多的心腹之话,就是想你日后能明白为官之道,以助我安内平外,开创霸业,达成全无古人的创举。所以,大哥希望你不仅是一个猛将,更是一个能治理国家的栋梁之才。你不是恨现在的奸佞当道吗,日后我若能登上大位,就让你来收拾这些奸臣,如何?”
杨戕看得出来,庸王的眼中不时地反映着他的野心,皇帝之位已经不能让他满足了,他需要更广袤的疆土,更伟大的功绩。所以,他就更需要杨戕,这个无敌的猛将。
只是,野心、贪念,谁人没有?
人们总习惯将贪婪跟野兽联系在一起,而实际上,人类的贪婪已经远远大于野兽了。
杨戕默默地点了点头,却不知该继续说什么。只得回到先前的话题上,道:“大哥,若是太子军战败,为何皇上不会派你南下讨贼呢?”
庸王道:“这是为了均衡,父皇是绝对不会让一方势力过于坐大。因为一旦有一方势力独大,找不到牵制他的势力后,就会使得父皇的权威受到威胁。父皇也是聪明人,他现在年纪虽然大了,却并不想让出皇位,自然更不想被人迫下皇位。所以,即使这次太子战败的话,去接手的人,也一定不会是我了。”
“均衡?”
杨戕愕然道,“难道寻求势力均衡比将士的性命,国家的安危更重要么?若是接手的人再次战败的话,不仅朝廷凭添许多的损失,也会让许多的将士丢掉性命啊!”
庸王笑道:“因为即使太子军战败了,也没有动摇到朝廷的根本。朝廷大军,怎么会只是这区区的几十万将士呢。只有危急时刻,才会破例起用人才的,而那些蛮夷大军虽然占据了上风,但是在父皇和那些大臣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所以他们仍然可以高枕无忧。至于那些蛮子,他们也并不急于一时就要扑灭。”
人都说生民才是国家之根本,可是在当权者看来,平民不过是草芥而已。
杨戕心有怨恨,却又无法发泄,只得默然不语。庸王虽然是他的结义兄弟,但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和立场上差异,却让他们始终都不能成为真正的兄弟。不过,唯一能让杨戕感到安慰的是,庸王对于自己,总是还有几分真诚的。
庸王这时候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城墙外面那无边的草原,想着日后的征服大业。
※ ※ ※
第二日清晨。
一匹黑色的快马奔进了军营之中,然后将南方战势危急的消息传到了军营中。
这本来是一个不幸的消息,但是杨戕看得出来,庸王似乎对这个消息非常兴奋,甚至脸上还有几分压制不住的喜色。
杨戕对庸王的表情并不赞同,但却只能装着视而不见,说道:“大哥,你找我来,可有事情吩咐?”
“正如你所料,太子军战败了。”
庸王轻笑道,“我这位大皇兄总是想带兵出战,建立军功,这次他遭遇如此惨败,看他回京如何向父皇交代了。你看看,这是刚传来的战报。”
杨戕从庸王手中接过军函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原来太子此次果然亲自出城迎战,结果正中蛮夷的下怀,激战之中,太子军不敌蛮夷的重盔铁骑,竟然损失了三万将士。
“三万将士。”杨戕叹道,“想不到三万条性命就这么毁在了这些根本不懂用兵打仗的人手中。哎,只怕那些将士都要死不瞑目了。”
庸王道:“我今日叫你过来,乃是想让你带领一队人马,对那些突厥部落再进行一些清扫。一来,趁他们元气没有回复的时候,多毁掉他们的一些部族,甚至还要大量地圈走他们赖以生存的牛羊;二来,我会再整编一些新兵进来,跟着你去磨练一番,以便壮大我们的玄甲军。”
得杨戕相助,庸王就等同如鱼得水。有杨戕为他磨练军队,抵御外敌,他就可以放心地筹划他的大业,日后好一展他的抱负。
虽然庸王用的是商量的口气,但是杨戕知道这就是军令,所以他只能毫无选择地答应。
忽然,听见帐外响起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圣旨到!庸王接旨。”
杨戕连忙出帐回避。
然而,等庸王接过圣旨后,杨戕再看到他的时候,却发现庸王的脸色异常的难看,愤怒和仇恨都一起在他的脸上交织着。
“大哥……”
杨戕说道,看见庸王整个脸都作铁青之色,“发生了什么事情?”
庸王毫不客气将圣旨扔到了杨戕手中,杨戕一看,也不禁傻了眼,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圣旨之中的内容,竟然是要让杨戕带一万玄甲军,火速南下去沂洲,助太子剿灭蛮夷。显然,庸王的如意算盘立即失效了,难怪他会一改往日的冷静,变得愤怒之极。调走了杨戕,就等于废了庸王的一只手臂,甚至更严重。
庸王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冷冷道:“不用说,定然是孟启那只老狐狸,也只有他,才能一眼看出我们的谋略,并且立即想到如此阴毒的计谋。看来他虽然不出宫,我们的动静他倒是盯得紧着呢。”
“孟启,孟启?就是那个桓齐的老师吧。”
杨戕道,“大哥,你所说的他们的计谋阴毒,究竟是指什么,为何我却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关窍呢。”
庸王道:“这次太子军战败,本来父皇应该另换主帅,但是现在父皇却没有如此做,很明显是孟启影响了父皇的决定,打算再给太子一个机会,就算是将功补过吧。而现在孟启想办法将你弄到太子那边,摆明要把你推到阵前,与蛮夷大军决于死战。若你得胜,自然是太子领军有方,功劳大都归属于他;若你不幸战败,他们就必定将你以军**处,势必要制你于死地,如此一来,也就等于废了我一只手臂。”
杨戕听后,不由得冷汗直冒,想不到这些人的心计是如此厉害而歹毒,一不小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若非庸王提醒,只怕自己还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并且,杨戕也知庸王说的是实情,毕竟朝中将领无数,虽然自己已经小有威名,但是至今还不过是一个将军军衔而已,军中位置高于自己者,实在是多不胜数,为何偏偏来这么一道圣旨,将自己调离了玄甲军。
杨戕道:“若非大哥提醒,只怕我战沙场都还会被蒙在蛊里。这些人的心机狠毒自是不必说了,不过我实在不明白,这个孟启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能如此影响到皇上的决定,比宰相看来还更有影响力呢。”
庸王并没有直接回答杨戕,反问一句道:“在你看来,帝王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男人最想要的,无非就是荣耀、女人、财富。只是,作为帝王,无论是美女也好,财富、权利也好,只要江山不倒,皇帝都是享用不尽的。那么,帝王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长生!”
杨戕惊道,“我明白了,那孟启定然是以妖法糊弄皇上,说可以籍什么仙术而得以长生吧?”
杨戕的确是真的明白孟启的身份了,因为他知道这个孟启必定是那些修仙剑派的所谓“剑仙”或者“真人”,不过既然他是修仙门派中人,为何却插手世间之事呢,难道人间富贵竟然能吸引他么?不过杨戕自然不会点破那什么孟启的身份,因为杨戕也怕自己的事情暴露,更何况孟启此人,修为必定是高得厉害,自己决计不是他的对手。一旦暴露了身份,只怕对方会先一步灭口的。
在江湖武林之中,拥有先天真气的,便已经算是顶尖高手了,可以说是万中无一。但是对于修仙的门人弟子来说,身负先天真气,不过算得上是初窥门径而已,根本还算不上入流。
从师傅道颠传授的道家秘籍来看,道家的修仙境界大致分为四个层次:上清、玉清、太清、太虚。同样,在那些佛家典籍中,佛门也有所谓的四个境界:禅定、小乘、大乘、化佛。而魔门却是对应的:灭性、轮回、人魔、魔神。几乎每一个境界,又有不同的阶段,使得修炼者能明白自己处于哪个境界,也很容易明白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
当然,虽然一共有四个境界,但是无论是道家的太虚还是佛门的化佛,或者是魔门的魔神境界,当世都无人练成,只因为达到那个境界的人,就意味着有可能飞升到茫不测的仙界之中。
对于杨戕现在的实力来说,他现在几乎连入门都算不上,也就是说,根本还没有达到道家所谓的上清境界。不过,由于杨戕进展神速,所以极有可能在短期内进入上清境界,正式跨入修仙之流。
庸王也不知杨戕在思索着什么,说道:“二弟,你猜得没错,对于帝王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获得长生。只要能长生,他就能永远享受世间的至尊荣华,永远掌握最高的权利。”
杨戕叹道:“想不到即使以帝王所拥有的,仍然不能满足他的贪念,莫非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么?”
庸王担心杨戕一时愤懑,又会说出什么有辱皇上的“大逆之言”,连忙给他递颜色,免得他说出什么话落入了“有心人”的耳朵。
“无妨,此间并无其他人偷听。”杨戕道,“别的不说,普天之下比我眼力、耳力高者,即使有,也不会多。”
庸王见杨戕说得如此肯定,又知道他的厉害,也就不再顾虑,说道:“人的权利越大,就越是不想放弃所拥有的东西。而且拥有的东西越多,就越是不会满足,人人俱是这样,又有什么奇怪呢?更何况,若非人有贪念,岂非只能是苟安于现状,不思进取,那又有何情趣可言?父皇就是习惯了高高在上,手握一切的感觉,所以才越是不想放弃。”
“耽于贪念,又如何能习得长生仙术。”
杨戕平静地说道,“即使是练武之人,若是醉心于物欲,尚且不能达到武术的高深境界,何况还想长生成仙呢。这个姑且不论,只是那孟启,其身份之特殊,又有奇术,委实是大哥日后取得帝位的一大障碍啊。不过,他又是如何取得皇上信任,对他另眼相看的呢?”
庸王道:“那孟启也的确是身负绝艺,此人看起来不过六七十岁的样子,一个道士模样,满头发须皆白,成日里背负着一口宝剑,完全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三年前,父皇曾经有一次大病,令群医束手无策,于是便下令广招良医。桓孟这时候就将孟启引见了来,并且说孟启乃是世外高人,习得仙术,可令皇上龙体康健。结果,那孟启果真是厉害,只一粒丹药就将父皇给救了回来。因为此事,父皇对孟启就不以常人相待了,总以‘真人’相称,而桓孟也是因为此事,才被皇上提为宰相。父皇本想封孟启为国师,只是他坚决不受,只是不知为何,却又做了太子之师。总之,此人不仅有江湖奇术,而且其心机更是深不可测,令人无法猜度,实在是我们的头号劲敌。”
杨戕恍然,这才大致弄明白这孟启的身份。不过,杨戕知道,能令孟启这么长时间地呆在宫中,定是有什么图谋才是,否则的话,以他们这些“剑仙”、“真人”的身份,岂会对这世间的名利有兴趣,除非他是神仙做得腻了。
想到自己这次南下竟然是如此凶险,杨戕不禁道:“大哥,此次南下,我究竟应该如何应付?”
庸王忿忿道:“虽然我们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却仍然无法抗旨,所以你只得带一万玄甲军,即日南下。不过二弟你也不必过于担忧,他们现在吃了败仗,自然是希望你能将那些蛮夷军队击溃,以便他们能将功补过,所以暂时不会对你使什么阴谋的。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必须处处留意,免得为小人所乘,尤其是得胜之后,你更要小心谨慎,免得乐极生悲,为他人所乘。大皇兄此人,可是极其擅长刺杀和毒害之类的手段。”
杨戕点头应道:“大哥放心,那些宵小之辈,是害不了我的,待我灭尽那些蛮子之后,再回来与大哥共谋大业。”
庸王真诚道:“二弟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