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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蛊灵

谢杨也不急,他给了一个村民一点钱,就在村子里住了下来。留在这里的原因并不光只因为那和他同道的那人,还有老黑,这老头绝对不会是一普通的人,起码他能认识同为灵道中人的那人,还能为其治疗那身上怪异而恐怖的伤,这一点就足够证明。

谢杨每一天都会去看老黑给那人治疗,每天的方法都不尽相同,希奇古怪,有的时候是用草药,有的时候是用那些谢杨见也没见过的虫子,更多的时候是用他那些坛坛罐罐里的那些在谢杨看来又脏又臭的东西。但是就是这些东西,让那人慢慢的好了起来,在第四天的时候,谢杨再次去老黑那里的时候,那人已经像没事的人一样站在老黑的屋外。他见谢杨来了之后对他挤出一个微笑,但是并没有持续很久,看来他习惯了冷眼看人。

谢杨第一次看到他健康的样子——虽然脸上还带着病态,胸前那些烂肉还在,但是起码现在他看起来像一个健康的人了。谢杨也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对他伸出了手:“我叫谢杨,你呢?”

那人点了点头:“赵夕。”

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介力在他们两人之间鼓荡,似乎在为了遇见对方而兴奋,两人齐齐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谢杨激动地说:“我们是一样的人。”

赵夕听他说完之后,随即脸不怎么自然起来:“我们并不是很一样……”

他吸了一口气,眼睛转到一边:“相信你也看到了我胸前的模样,原先我们或许是一样的,但是现在……”

谢杨显得有点不自在:“老黑也没有办法么?”

赵夕摇了摇头:“他要是有办法,昨天晚上我也不会让你带我到这里来了……不过还是多亏了他,不然我早就死了。”

谢杨没有说话,赵夕对着那个房子看了半晌之后,再抬头看了看天,对谢杨说:“走么?”

谢杨往房间内的老黑看了过去,他依旧半睁着眼睛,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就这样走了么?”

赵夕抬起步子:“他不喜欢被打扰,我们还是走吧。”

谢杨点了点头,两人朝来路走了回去。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谢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你知不知道西水县里的那个赵德水?他好像拥有一副图。”

赵夕看了他一眼,眼神平淡如水:“是《附耳图》。”

谢杨大喜,随即又失望道:“可惜,我去过他家了,并没有找到那副图,听说他死之后他儿子也失踪了,不知道他儿子还……”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看向赵夕,后者加快了脚步:“我就是他儿子。”

谢杨沉默,然后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并不知道。”

赵夕边走边说:“你没有做错什么,用不着道歉,我迟早会报仇的。”

谢杨问:“你父亲是被谁杀的?”

赵夕说:“那些人本来是我的,但是那天我正好不在家,我父亲成了我的替罪羊,他死后没多久,妈妈也因为此事一病不起,最后也死了。但是那些人还是不肯放弃对我的追杀,我发誓!我发誓!我一定将他们全部杀光!”

赵夕脸狰狞地扭曲着,谢杨不再问什么,他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走,对于赵夕他想有更多的了解,于是他跟在赵夕后面大步地走着。

两人再一个方向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停了下来。现在已经深入到了荒芜人烟的荒原了,这里代表了云贵高原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到处是从地上突然拔起像柱子一样的岩石,下面的土层也不是很厚,所以没有什么大的植物,都是一些野草,再不过就是一些矮小的树木。远处有一个湛蓝的湖泊出现在蓝天之下,地下水维持着它的美丽,看不到注入的水源,也看不到有水从哪里流出去,一切都是在地下完成,表面的宁静给它注入了让人心旷神怡的韵味。

赵夕朝湖边走了过去,谢杨连忙收回了欣赏的眼神,紧跟在他后面。走到湖边之后,赵夕警惕地朝四周打量片刻,然后猛地一脚塌在地上,介力顺着他的双脚被注入到了地上,谢杨感觉到下面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活了过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个佐器,而且威力不小。随着力量的注入,前面的水突然开始荡漾起来。

谢杨这才猛地发现眼前这一片根本就不是水!而是一种类似于幻术的光影投射,但是这并不仅仅只是幻术,一些水分子被牵引在其中,下面有一种力量波动并维持着这片水与湖泊中真正的水联系到了一切,并且保持这个地方的独立。这个地方布置得近乎完美,包括岸上被水冲刷过的痕迹,湿漉漉的边缘,与整个湖泊的衔接等等等,所以谢杨才在赵夕踏动那个佐器之后才感觉出来。

布置这个地方的人简直就是天才,那假湖水下面汹涌的力量波动朝四周慢慢退了下去,赵夕看了谢杨一眼:“只有十五秒时间,速度快一点,我也不能掌握这个东西。”

说完之后他抬脚朝下跳了进去,就像隐影门的那些弟子隐身了一样,突然消失,不过这去却更加彻底,甚至连气息都被完全隔绝。谢杨紧跟在后面跳了下去,那些下面近乎真实的地面让他有点点顾忌——虽然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幻像,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往真出想,在脚落到“地面”的那一刻他都已经准备好收力了,脚却径直从那里陷了进去,然后他整个人完全那么掉了下去。

谢杨张牙舞爪地终于落在了实地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起头就看到赵夕在看着他。尴尬地笑了一下,谢杨放想自己来一个帅一点的动作跳起来,赵夕对他伸出了手,谢杨一愣,把手交给他说了一声:“谢谢。”

下面的地方大到超出谢杨的预料,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这样的洞穴在云贵高原上地下到处都是,但是像这么大的却未必有多少。整个面积只比一个标准足球场小不了多少,上面到处是嶙峋的钟乳石,不远处有一条地下河流传流而过,两边都有空隙通到地上,水流带动了空气的运动,所以下面空气相当不错。

大是大,但是却并不是很平整,到处有岩石从地上像山一样凸起,将整个洞穴分割成了大大小小地许多块。赵夕带着谢杨往其中一个地方走去,那里是离河流最远的一个地方,位置也是最高的,所以空气相比其他地方要干燥得多,不那么潮湿,地下也最平。看上去那块地方经常有人来,比较干净整洁。在这块地方的的旁边,还有一小块地方,那里铺满了沙泥,中间卯起了几个堆子。赵夕朝其中的一个堆子走了过去,在前面停了下来,然后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头之后才重新站起来。谢杨看着那个小土堆不解地问:“这是……”

赵夕叹了一口气:“我师傅。”

谢杨立刻站到赵夕旁边,深深地对那边弯了弯腰。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赵夕又在另外一个堆子前跪了下来,每个前面都跪了一下,做完这一切他看了一眼谢杨:“这些都是我的祖师,也就是师傅的师傅们……千年前的绞杀发生后,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度过,钻研灵道,老了之后,就找一个弟子,一直将锐眼这一脉维持到了我这里。”

谢杨还没问,赵夕又继续说道:“我是七年前一次无意间闯进这里的,然后师傅收我做了徒弟,在那之前我已经是半个聪耳修者了,但那全是因为《附耳图》的度与,但是实际上在那之前,我的体质更适合修炼锐眼,所以师傅让我成为了张氏锐眼一脉第七十八代弟子,但是我却给他们丢了脸,搞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必须用蛊术才能维持我的生命和力量。”

谢杨惊奇道:“蛊术?你胸前那些肥蛆就是蛊?这怎么可能——那些东西能维持你的生命我还相信,但是维持力量……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赵夕枯涩地笑了笑,往那块平坦的地方走了回去,谢杨跟在后面,听他说:“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但是这是事实。当初在那些人的一次追杀下,我受了极重的伤,不但身体受到重创,就连灵道的力量本源感灵都受到了极大震荡。那次要不是老黑,别说是力量了,就连性命都维持不了……其实蛊除了是毒之外,那些微妙的地方和灵道有相似之处,他们也是与灵道一样靠与本身的机能相连接才能出现效果,不要一听到蛊就往坏处想,有些东西能杀人也能救人。”

谢杨点了点头,他对蛊的了解以前也就仅限于传闻和电视报刊,赵夕在一张磨得很光滑的石椅上坐了下来,他看着旁边的石头对谢杨招了招手,然后接着说:“这就是我之前我和你并不一样的原因,感灵像是消失了一样彻底感觉不到了。现在的我锐眼与聪耳已经无法寸近,而且随着身体日益衰弱,力量也在慢慢地退化,只怕没多久就会一命呜呼了。现在我全靠身体内的这种蛊维持着,要是失去了它们,我就会变得比普通人更弱。这样的灵道还能叫灵道吗?你我都很清楚,失去了对感灵的那种奇妙的联系,灵道也就不再是灵道了。我现在隔一段时间就要去老黑那里一次,那些蛊虫得不到它们所需要的食物,它们就会吞噬我的身体,直到我死去为止。而且随着这些蛊虫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它们的胃口也就越来越大,这段时间我去老黑那里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

谢杨默默地听着,叹了一口气,手搭到赵夕的那瘦弱到已经全部是骨头的肩膀上:“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赵夕神情淡然地摇了摇头:“要是有办法我早就去找了……你不要这副模样,师傅死了之后我已经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跟你说出来,心里也就轻松多了。人有时候很奇怪的,我很清楚我自己没有多久活了,顶多一年,这些蛊虫就会充满我的身体,那时候即使有老黑在也没用了,它们会将我吞噬光。”

谢杨说:“难道不能驱逐它们吗?”

赵夕摇了摇头:“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是靠着它们才得以维持生命,这就本命蛊,子蛊和母蛊全部种在我的体内,已经和我的性命相连,如果将它们全部驱逐出去,我恐怕活不了三天时间。”

谢杨还不甘心,他难得遇到一个同道之人,而且还和他差不多大,怎么肯轻易让他死:“你师傅难道就没留下什么办法么?我不信这天下还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赵夕倒过来宽慰他:“也许可以解决,但是那并不是我所知的……我只希望在我剩下的时间里能够报仇,我就心满意足了。”

谢杨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赵夕想了一会儿说:“千前那开始的绞杀相信你也很清楚,但是灵道中人并不是那种任人绞杀的软蛋,相反,我们的前辈们很厉害,厉害到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所以那场残杀不会是单方面的,那是一场跨越了几百年的战争,其惨烈程度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灵道到最后几乎全军覆没,但是旁道也好不到那里去,连续几百年的绞杀,在灵道最后一股大势力覆灭之后,他们已经抽不出力量去满天下寻找残余的灵道,所以他们只好作罢。但是有些在战争中死伤惨重的势力,他们重新集合了起来,形成了一股人数不多,但是绝对强悍的力量,他们独立与旁道之外,只为四处追杀残余的灵道中人,直到今天。”

“我在十二年前的时候,因为好奇我打开了父亲收藏的那幅《附耳图》,然后噩梦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最开始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打开这幅图之后我的一切都将发生改变,你知道我那时候还小,后面我慢慢发现了自己有一些奇怪大强大的力量之后,我慢慢变得喜欢在人面前炫耀那种力量。那时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灵道,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它和其他什么东西有恩怨。但是那股势力的人却不会这么认为,他们从数百年前就继承了这么一条绝对核心的口号:凡灵道者——杀!对我也不例外,那是在我得到聪耳力量后的第四年,也就是八年前的时候,那些得知我存在的人开始了对我的突然袭击,而后从未中断。那段时间我惶惶不可终日,因为怕祸及家人,我连家都不敢在回。在他们追杀了我一年之后,我无意间到了这里,碰到了师傅,才了解到我面临的是什么。我在这里呆了整整两年才出去,我原以为我两年没出去,暂时应该会没事,那天我回到了家,然后在晚上离开回到了这里,但是当三天后回去的时候,我爸爸已经死在了我的房间里,我不知道那天他怎么躺到我的房间里的,但是我从他的伤口上感觉到了那些人的气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才发生的!我根本就没有惹他们的意思,也没想过要去对付他们!但是他们却杀了我的父亲!那天我发誓,我一定要亲手将他们杀光!将他们撕碎!”

森寒的杀气从赵夕身上散了出来,他很激动,脸色狰狞难看,牙齿几咬断,他那脆弱的身体正抖着,谢杨怕他如此激动下去,只怕才刚刚从床爬起来的他又要倒下去,谢杨手贴在他的背上,一道清凉的雏凤劲灌入了赵夕的身体之中,替他梳理着身体里混乱的气息。

赵夕气息慢慢平稳了下来,他感激地看了谢杨一眼,随即脸色微变,还带着点呀异:“你怎么会会这种旁道人才会有的力量?”

谢杨这才记得灵道与旁道对彼此的力量都是相当忌讳的,不过赵夕的脸上除了一点点意外和惊讶之外并没有警惕的神色,他随即释然地一笑:“你怎么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副表情?难道你不怕我是那边的人么?”

赵夕呵呵一笑:“你要是是那边的人还废那么大的劲救我干什么?当时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谢杨皎洁地笑了一下:“如果我是有目的的接近你,然后以骗取更多的东西呢?”

赵夕看了谢杨一眼,然后看着不远处一根正在滴着水的钟乳石,轻声说:“人或许会骗人,但是力量不会,从我刚才和你握手之后我就深信你不会害我……你这么么?这个世界有一种奇怪的规则,当一种东西越来越少的时候,这些个体之间相互吸引,这种感觉骗不了人。当时你跟在我身后的时候,我其实早就发现了,但是我知觉的没有认为你是敌人……这种感觉说不清楚,无论如何我相信你,或许才刚一见面显得有点肉麻,但是我想我现在已经把你当成是真心朋友甚至是兄弟了。”

谢杨嘿嘿笑了起来,问:“我们这算不算一见钟情?”

说完之后他没等赵夕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气站到了赵夕的身前,认真地说:“这个世界和我们一样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们更应该相互珍惜帮助。我向你承诺,我的兄弟,我会倾尽我的一切帮你——无论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