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三面临边,最号要害。东连上谷,南达并恒,西界黄河,北控沙漠。实京师之藩屏,中原之保障。
早在先前,太祖皇帝第十三太子代王镇大同,在北魏平城旧址以南重工业建云中城池,其规模,其奇特,实乃北方少见。 而在城北郊的东起天镇县新平堡、西至右玉县杀虎口的300公里长城则进行六次大规模修整,又在长城到城池之间,建边堡、营堡、烽火台上百处,形成了大庆朝北方“长城攘外,方城安内”特有的城防布局。
而知义,则镇守在最险要的雁门关。雁门关是由大同通往山西腹地的重要关口,建在山坳中,关周围山岭以重城围绕,又筑广武营一座以为前哨。
因李骁的一系烈怀柔招抚措施,使得边关太平下来,知义总算把成日紧崩的心给缩回肚子里去。不过为怕蒙古人的反复无常,仍是不敢掉以轻心,严令底下将士不得松械,仍是加强防备,他自己则回到御赐府邸里,让下人好生收拾屋子,因为,京城方家早在大半月前便捎来了信,他的四妹如晴,要来山西呆上一段时日。
而早在十天前就派了人前往平岭山接应的人回信称,如晴已进入山西地界,不出意外,今日便能抵达府邸,知义把信看了来回数遍,猛地起身,离了府衙,上了马,胯下双腿使力,猛夹马腹,直奔位于城北的御赐将军府邸。
回到龙飞风舞巨大烫金匾额的“镇国将军府”,知义看到门前石狮旁停靠的几匹熟悉的战马,皱头紧皱,不过却未说什么,只是下得马来,把缰绳丢给身边的亲兵,这时候,早已有管家等在大门处,见得知义,连忙松了口气,“将军,靖王爷来了。”
知义皱眉,沉声道:“知道了,你前去招呼着。我先到后院瞧瞧去。”
管家一路追在他后头,边小跑步追着边道:“将军,刚才郑将军已派了人来通知了小的,四姑娘马上就要抵达这,请将军给个指示,咱们需要做些啥。”
知义停下脚步,眉头紧皱,“我一个大老粗的,如何懂得这些,你去问----云夫人吧。”
管家苦着一张脸,“云夫人要小的问问您,看还有哪些不足之处---”见知义凶狠地眯起眼,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又道:“小的从没见过四姑娘,更何况,小的活了一大把年龄,连媳妇都没有,如何知道姑娘家的事儿,将军,小的----”
知义瞟他一眼,冷哼一声,低骂了句“没用的东西”后,又大步往后院走去。那管家在被骂了后忍不住委屈又额头冒着虚汗,暗地里叹气:“人人都说做管家威风,可为何我总是有种脑袋随时会搬家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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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情朴实却又结实的石青帷饰马车里,近半个月的车程,从京城陆行至山西,一路上大雪封路,耽搁了不少时间,一路上虽有丫头婆子服侍,却也累得够呛,马车里垫了五尺厚的棉絮与垫子都把腰给折腾得酸痛无比。
不过总算抵达山西,知义二哥倒也实在,居然还派了一小队的人马前来接应她,一路上经过各地关口时,那自称是知义副将的郑将军拿出一块像征身份的牌子递与对方,不但立马通行,还受到上宾级的待遇,可以想像知义在山西地界的威望。身为妹子的,也与有蓉嫣。
总算抵达知义的住处,听说是皇帝亲自御赐的府邸,听郑将军讲,这儿原先住着一对大富,后来犯了事被抄了家,皇帝御赐圣旨到达山西后,山丁巡抚与代王亲自挑选镇国将军府,最后选来选去,选择了这间府邸,加以维饰,再分派奴仆进去,经过彻头彻尾的整改,再挂上皇上御赐匾额,再弄上两蹲石狮子镇守在大门前,倒也有将军府的派头。
“姑娘,前边就是将军府了。”郑将军骑在马上,与如晴的马车平行。
石青色帘子被掀开一角,挥出一颗头上插着粉色蜜蜡百合花及一支珍珠簪子的姑娘,一探出窗上便见街上好多人,吓了一大跳,又立马缩了马车。外头立马响来一群指点议论声,“这就是方将军的妹妹?生得好可爱。”
里头的玲珑听到了,忍不住扑嗤笑了起来,对如晴道:“姑娘,这些人忒没眼光,居然把我认成是你。”
如晴呵呵浅笑,总算可以见到知义啦,确实挺激动的。她也想学着胡老人家那样,站在红旗轿车上,对着两旁站立笔直的士兵们高喊“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以显示大人物的威风。
可惜,这儿是礼教森严,女子坐在马车里,连探过头都是不被允许的古代。
马车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紧接着,耳边已听到好多挤攘之声,及郑将军的威严大喝:“统统闪开,不得靠近,全都退后。”
玲珑紧贴着车厢,听着外头的动静,笑嘻嘻地道:“姑娘,看来这大同的百姓都对您很好奇呢。瞧,外头好多人哦。”最后又实在忍不住,探出头去尽目力望了前边,乍舌道:“天呀,将军府好多人呀,还有好多绒装带刀的,姑娘,这些都是来迎接您的吗?”
这时候,马车停止不动了,沉香立马挺起了精神,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姑娘,到了。”然后又赶紧给如晴整理衣赏首饰。
如晴心里一个激动,总算可以见到二哥了。
马车外头又传来郑将军恭敬的声音:“姑娘,将军府到了。请姑娘下车。”
如晴在沉香的搀扶下,下得马车来,优雅踩在早已放在地面上的墩子上,眼见两头两岸拥挤不堪的人群,略吓了一跳,只见气势磅礴的将军府大门前,燕翅般各站着内外四排带刀绒装士兵,阻止了其他妄想闯进来的老百姓,而这些粗布衣服的老百姓则用看稀有动物似地看着如晴,眼里有艳羡,有仰视,还有更多的惊艳。
如晴不敢理会这些人,闺阁女子要做到目不斜视,心无旁毋。在婆子的指示拥簇下,径直望向正前方。
府门前,一个玄青色长袍的高大身影正大步朝自己走来,而他的身后,则紧紧跟着两名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
“姑娘,这是二少爷么?”玲珑望着大步而来的知义,欣喜地叫着。
沉香瞪了她一眼,“要叫老爷。”
如晴以为到了将军府,就像在京城一样,马车直接从侧门入,直接驶入后院垂花门处,却没料到,马车就直挺挺地驶到大门前。并且还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如晴望着来到自己面前的知义,惊呆地张着小嘴儿,四年不见,这个二哥脸变得更黑了,但却更结实高壮了,若不是他立在自己面前,估计她也认不出来了。
“二哥?”如晴轻轻地叫着。
“嗯。”知义微微颔首,低头望着如晴,一双如鹰的眸子飞快地上下打量了如晴,粉白娇艳的脸儿,水灵的眸子,苗条纤细的身子,略略皱了眉,“怎么这么瘦?平时候没吃饭么?”
如晴鼓着腮邦子,气鼓鼓地道:“早上三大海碗稀饭,中午晚上各两大碗饭。雷打不动,天天如此。二哥哥可要有心理准备哦,当心我吃穷你。”
知义爽朗大笑,忍不住伸出黝黑的大掌揉了她的头,“你二哥我虽然没多少银子,不过养你倒也绰绰有余。走吧,下人都已备好酒菜了,就等着替你接风洗尘了。”
“四姑娘,请。”知义身后两名妇人打扮的年轻俏丽女子冲如晴微微福了身子。
如晴抬眼略作打量,便知这二人是爹爹给知义送来的两名通房,轻轻颔首,以示回礼。
然后如晴与知义并肩前行。跨过正门高高的门槛,再一路来到前院,如晴目光扫视了下,比起京城的精致大气,这儿的建筑则朴实多了,但应有的功能却是不少的,墙是用石头彻的,柱子是一人抱那么粗,地面全是青石板铺就,结实又耐用。
前院很是气派,宽阔又大气,一路来到正厅,龙飞凤舞的“谨晖堂”匾额下方是各八门洞开的大厅,进入厅子,里边居中坐着个锦袍玉带的年轻男子,隔得较远,如晴看不清来人,但见他这么大刺刺地坐在主位上,想必身份不同凡响,转头与知义道:“二哥哥还有客人?”
知礼回答:“山西三军总治靖王李骁,你在京城,想必也是见过的吧。”
如晴木住,瞪直了眼望着大马金刀坐在上首位的男人,心里惊呼,“老天,姑娘我千万万算,就是把这家伙给算漏了。”后来才后知后觉地想道,这李骁暂代山西军务,想必也不过只是短时性的,并且他又是番王,估计皇帝也不会让他在这儿呆太久,是以心下稍稍放下心来,上前与李骁拜见。
李骁这回倒没有像以往那样鼻孔朝天,毫不把如晴放眼里的态度,在知义面前,倒也颇为守礼,与如晴寒碜了几句。
“四姑娘在京城呆得好好的,怎么想着要到山西来?”
如晴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乖巧答道:“二哥哥离家已有近十载,家人都特别想念,可二哥哥一直肩负朝庭重任,身为大庆朝子民,为了国家太平,理应出一份力。也顾不得儿女私情。可家中长辈对二哥哥思念甚紧,如晴也是怪想念二哥哥的,这才起了动身来山西长伴二哥哥的心思。”
“四姑娘打算长住,还是?”
“如晴自小仰慕二哥哥,这回定要玩够本才回京去。”
李骁食指轻轻叩着茶几,“真要说起来,四姑娘与我表弟定了亲事,这算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如晴微笑着,“王爷说得甚是有理。”
李骁盯着如晴,语气轻讽,“不过姑娘虽已定了亲事,可总是未出阁的闺阁女子。姑娘就这样贸然来到前院,恐也不妥。”
如晴差点背过气去,在心里直骂三字经,但面上却笑道:“王爷说哪儿话。哥哥疼我,尊重我,才让我堂堂正正从正门进入。我方如晴行得正,坐得端,虽谨守祖上闺训,可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之分。若在自己家里还要顾忌着这顾忌着那的,岂不无趣?”她冷眼剜了他一眼,又转头对知义甜甜笑道:“二哥哥,奶奶爹爹还有大哥哥他们都好想念你的,这回让我带了好多物品,二哥哥得派人去搬了进来。”
知义点头,转身与管家吩咐了几句,见如晴脸上浓浓的倦色,放轻了声音,道:“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想必也是累极了。先用过午膳,好生休息两日,待我有了空就带你四处转转。”
如晴一听可以出去玩,双眼亮晶晶地瞅着他,“好。谢谢二哥哥。”
知义微微地笑着,又揉了她的秀发,“走吧,我已命人整理了几间屋子,你去瞧瞧可否满意。”
如晴道了谢,又道:“二哥哥就不必陪着我了,由两个嫂子领我过去吧。”望了眼李骁,轻轻哼了声,“二哥哥还有客人呢。”
知义颔首,“也好,就让朝云和挽雪陪你一道去吧。”
朝云和搀雪是方府的下人,因长得颇有姿色,又乖巧懂事,便被老太太和方敬澜选了送到知义身边,作了贴身丫环,如晴瞧她们都妇人打扮,料定早已侍候在床上去了。
朝云生得乖巧温柔,生着一对柔柔的大眼,身着水红掐鼠毛边撒花厚棉比甲,对如晴柔柔地道:“四姑娘请,我带您去厢房,若有不满意的,尽管与我提了便是。”
搀雪也跟着笑道:“对呀,四姑娘远道而来,可千万别拘着,把这儿当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还有府里的下人,若冲撞了或是不听姑娘的吩咐,也尽管与我道来,定好生拾掇他们。”
如晴细细打量搀雪,只见搀雪一双弯月眉下是一对漂亮的单凤眼,略略上挑,多出些许妩媚来,小巧的瓜子脸儿,玲珑的身段儿,身着滚粉绒边银红水绸妆花斜襟袄子,头上戴着颇为贵重的绞金银丝嵌珊瑚珠的簪子,髻边压着朵别致的镏金累丝脚坠,脑后的妇人髻以一根玲珑小巧的梅花银簪馆住,耳环是一对亮晶晶的青蓝珍珠耳环,手腕上各戴一只绞金银丝镯子。
如晴目光在这二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二人被她盯得好不自在,略略后退半步,搀雪强笑道:“姑娘瞧我们姐妹做甚?难不成我们脸上有花不成?”
如晴笑了笑,“没,只是觉得数年不见,两位嫂子越发稳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