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阁的内寝用五彩的琉璃珠帘仔细的隔成两部分,骆蝉就坐在外间的圆桌边看书。良久内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轻叹一口气,放下手里的书,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床上之人屈肘支着脑袋,侧卧在软榻上,窗户还开着,小风溜进来拨弄着两缕青丝服帖的荡在腮边,也许近日他是真的累了,越发刚毅孤寂的线条生硬的把理智和情感切割开来,好看的凤目下疲累的浮起一道阴影。骆蝉看着这样的萧墨翎心里空荡荡的,淡淡的酸涩莫名的沉淀下来,压得心头沉甸甸的。
她取来屏风边掸着的丝质薄毯,正欲给他盖上,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托举起来,在空中转了个身便落进了萧墨翎怀里。他从后面拥着她躺在小榻上,埋首在她的颈窝间,她本能的去挣脱反而被抱得更紧,半晌萧墨翎闷闷的咕哝道,“本王做了标记的东西也有人偷偷觊觎,你说本王是不是该在你的脸上多画些道道才能让人进而远之。”
他说这话时狠狠的,恨不得咬着谁的血肉吞进腹里去,而后又懊恼的咬了咬骆蝉的耳珠,声音里满是歉疚,“可惜光那一回本王就心疼的要死,又怎么舍得再让你经历一回。看来本王要想个法子了,恩......得尽快想个法子......”
话说着就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就好似刚刚不过是梦呓一般,骆蝉便也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两天后她终于知道萧墨翎所谓想个法子是什么了。
那时候风旒毓正在骆蝉的沁芳阁小坐,萧墨翎便风风火火的带着剑诗来了,剑诗端着一个木盘,高高的拿红布盖着。
“你这又是做什么?”骆蝉端详着萧墨翎的表情,生怕他又来找风旒毓的麻烦。
萧墨翎神秘一笑,示意剑诗把东西呈上来,骆蝉挑眉瞥了一脸笑意的萧墨翎一眼,抬手掀开红布一瞧,脸上的表情当即一滞,怔怔的放了手,敛着眼眸看不清眼底的神色。风旒毓见她神色不定,越发对萧墨翎送来的东西好奇起来,上前一瞧眉间立时锁了一层疑云,“这是......”
“显微镜。”是萧墨翎来那晚她正在画的图纸,没想到趁着点穴的空挡竟被他拓了下来。
“显微镜?”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轻巧的玄铁坐台,四角各嵌着一个雕镂着紫阳花的玉垫子,一侧还架着一根白瓷的青花陶管,一并做花草的图样,管口还包着一圈细致的金线,很是精巧用心。风旒毓好奇的端详了半晌仍是没有看出它的用途,皱着眉头向后退了几步,见多识广的他竟也一时犯了难。
骆蝉吩咐袭香去药庐取来了事先准备好的水晶片和煮好的花瓣水,又动手剥了一层叶子的薄膜下来,混合着淡粉色的花瓣水做了一张简单的切片出来,放在显微镜下试了试,粉嫩的薄唇弯出一泓清冽开心的笑容。图纸她是早就完成了,可惜找了好多人多说做不出来,没想到萧墨翎居然成功了,不知是上哪找了这样的奇才来。
她笑着向风旒毓招了招手,调好焦距给他看,出奇的萧墨翎脸上一直带着促狭的笑意竟也没有阻拦。果然风旒毓才趴在管口一瞧就猛的向后退去,一张清逸俊秀的脸上盛着满满的惊诧,不过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很快便平复了脸上的差异,兴趣盎然的凑近前研究起来。
见风旒毓不出所料的向后弹跳而去,萧墨翎不觉得逞的扬起了嘴角,这东西才送来的时候他就研究过,惊诧不必风旒毓少分毫,自然猜到了风旒毓的反应。
“这是叶片的细胞,你仔细瞧那些移动的便是叶绿素,就是因为有它们我们所见的叶子才是绿色的。”她兴奋的在一旁做着讲解,完全忘了这些对于古人来所就等同于天书。
“细胞?叶绿素?”风旒毓抬起头询问着,正巧与低着头站在他身边的骆蝉面对面,不足一掌的距离,他可以清晰的看见她卷翘美好的睫羽,亮晶晶的深邃瞳子,饱满红润的薄唇,心底陡然滋长出一种奇异的麻痒感,蚂蚁一样顺着脊髓爬上两颊,躁动的微微有些发烫。
萧墨翎当即脸色阴沉,点足跃到骆蝉身边,一把把她捞回了自己怀里,冷言轻诮道,“风庄主研究够了?!”
有什么从风旒毓的眼底瞬间流失,他稳了稳心神,面上是惯常的和煦温润,“多亏了小蝉的讲解,正觉得很是神奇呢。”
真是温柔中夹枪带棒,打你一下你还无可辩驳,萧墨翎冷哼一声,责怪的捏了捏骆蝉的纤腰。
“不知王爷从何处弄来了如此有趣的东西,能做出这物件儿的也该是个惊才绝艳的人吧。”
听风旒毓如是说,骆蝉不禁微微有些红了脸,她这也算剽窃先人的知识成果了,还说什么惊才绝艳。萧墨翎满是骄傲的扶着骆蝉的腰向前推了推,“本王的女人自然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小蝉?这东西是你做的!”风旒毓诧异之余,眸底一瞬流光溢彩起来。
骆蝉嗔怪的睨了萧墨翎一眼,不好意思道,“我只是循着记忆里的样子画了出来,要说厉害还是做它出来的人,我可是找了好多人都没做成呢。”
“这就是万飞的功劳了。”
“万飞?”
“寒衣铁卫麾下第一军械师。”风旒毓心下一片了然,难怪做工如此精巧。
“风庄主倒是好见识。”萧墨翎一句话说得不知是夸是讽,但话里的戒备骆蝉却是听的分明。寒衣铁卫乃是天厥精锐所在,起骨干又皆是直属萧墨翎所有,风旒毓对他的人知晓的太过详细,也难怪他会有戒备之心,不过只怕不是针对风旒毓,而是天仇。
“王爷过奖了,万将军鬼斧神工之手三国皆知,就算风某再孤陋寡闻也抵不住万将军的赫赫威名啊。”俗话说你又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话里的战局亦是如此。
“哈哈!承风庄主吉言,我天厥声名若此,昌隆兴盛必是指日可待啊!”萧墨翎眉色飞入鬓角,满脸的鸿鹄高志,当即话锋一转豪迈道,“如此本王也该为风庄主准备一份大礼才是!”
大礼?风旒毓和骆蝉不约而同的蹙起了眉峰,怎么会有一种早有预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