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翎走的那一天骆蝉并没有出现,有时候相送不如相忘。
也是那一天,离开了月余的南宫瑾终于从南域返了回来,而这一趟他也终不虚此行,带回一个关于缘丝蛊的重要线索。原来三年前芙妃曾指示隐藏在尹家庄的卧底偷偷拓下一本秘书,而这本秘书上记载的正是关于尹家秘传蛊术--缘丝蛊的事情,虽然原本在尹家庄大火的时候被烧毁了,但是拓本却留了下来,如果不出他所料,那拓本必定就在皇宫的某处。
央央宫闱,一本书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何况当时参与整件事情的人除了芙妃无一生还,就这样他们唯一的寄望就落在了那个冷宫之中的主谋身上......
听闻皇帝萧俊最宠爱的妃子染了奇怪的病症,整日郁郁寡欢,到最后竟然再也笑不出来了,可怕的是整个太医院无一人知道病因,更无从下药。又听闻有人向皇帝推荐了神医的入室弟子子皓,而那个只知摆花弄草从不给人问诊的人居然也答应了。一时间,沉寂了太久的银月城又沸沸扬扬的传说起来。
去往皇宫的大路上,一辆并不怎么显眼的青布马车上,车夫边上倚着一个粗布帽子的清俊小童,他回首透过帘子缝望着车里对街上的闲言闲语充耳不闻的子皓,轻诮不屑的牵起了唇角。马车不小心卡了街上的石块,颠簸着稍稍转了一个角度,露出那小童长了半面脸的红色胎记,那红色胎记恰到其份的遮住了她眼角的那粒朱砂痣。
他们被领路的主事太监领去见那位娘娘的时候,那女子正拖着香腮一脸沉闷绝望的照着镜子,看见他们行礼也只是懒懒的应了一句,这宫里的太医都没有法子,对这些江湖游医她就更不报什么希望了,招子皓进来瞧瞧也不过不想伤了那几个费尽心机为她好的奴才。
“你们想怎么瞧便瞧吧,本宫也不信一个江湖郎中能比宫里那些个御医强出多少。”
这女人也太直接了吧,一出口就贬低给自己看病的大夫,这病她还先不想治了。化身小厮的骆蝉暗暗摇了摇头,看子皓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很不爽了,原本就是被她逼着来的,被这样一说面部肌肉僵硬的跟块铁板似的。
果然,子皓白了骆蝉一眼,二话不说自针囊里取出一根极细极柔软的鸡毛,针尾端裹着一节浅浅的酒红色。不等有人吩咐他看诊可以开始了,他便几大步跨到那位娘娘身边,出手如电,在她唇角边陡的把那根鸡毛刺了进去。
“大胆!你敢对娘娘不敬!”那主事太监登时吓傻了眼,半晌回过神来的他扯着尖细的嗓子惊恐的喊道,“来人啊!还不把这个大胆狂徒抓起来,你们,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御医!找御医来!”
他这一喊便有几个小太监想动手把子皓压起来,这时候这宫里的主子却发了话,“等一等!”她放下捂着脸的手,转过头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忽然她的眸底流光溢彩起来,高兴的指着镜子里的自己道,“本宫能笑了,本宫又能笑了!”
笑?跟前的几个奴才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皆是一脸苦楚,心道,娘娘啊,您刚刚那也能算是笑!
她横了那下命令的太监一眼,殷切道,“糊涂的东西,神医怎么会对本宫不敬呢,还不快快给神医陪个不是!”
江湖郎中这么快就升级做了神医了,子皓嘲讽的笑笑,阻了那就要道歉的主事太监,“在下就是个养花的花农,公公这一拜我也当不起,娘娘您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您这怪症不才若是能有法子,也定当会竭尽全力。”
“那这病......”那娘娘抚了抚唇角,踌躇的等待着她刚刚看到的希望。
“这病想要治好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子皓先是卖了个关子,继续道,“娘娘定是在宫里遇到了什么奇异的植株,误染了这失笑之症,不过万物相生相克,但凡此类奇毒奇物的周围一定会长有能够化解之物。”
“如若给你时间,你能否找得出此物?”那娘娘明显眸色又黯淡狠戾了几分,说话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是咬牙切齿了。
“自然,”
“好!给本宫搜宫!”
“搜宫?娘娘万万使不得啊!”那太监一惊一急,摆着手阻止道,“搜宫一事非同小可,没有皇上的御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脑袋?呵呵!都有人使这个法子来害本宫了,你以为本宫继续这样子坐以待毙,脑袋就能安然无恙的挂在脖子上吗?!”她冲着那太监大喝一声,继而不忿道,“再者谁知道这一回的事情不是冲着皇上来的,如若是皇上沾染了这毒你们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可是......”
“这件事本宫自会跟皇上解释,你们这边先给本宫搜。”那娘娘扔出一块令牌,气势汹汹的摆驾养心殿,找皇帝去了。
这边,得了令牌的子皓和骆蝉七拐八拐的做够了样子,便找了借口往冷宫方向去了。这天厥皇宫的冷宫就是东南角的惋巷,惋巷共十二宫,分别住着犯了不同级别错误的嫔妃,而芙妃住在巷子最深处的省思殿。
起先他们虽持有娘娘给的令牌,但惋巷的守宫人愣是不放行,直到等来了皇帝的御命才松了口,放骆蝉和子皓进去。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原来惋巷并不像骆蝉想的那样凄凉可怖,也没有一群打扮夸张怪异的疯婆子出来胡言乱语,只是各个宫门紧闭,还有偶尔从宫墙里传出的几首凄凉孤寂的曲子罢了。听闻萧俊也算是个明君,对后宫亦是雨露均沾,宽厚贤明,自登记以来所废掉的妃子也不过有三,且皆是犯了生杀大过之人,所以这惋巷加上芙妃也不过三人而已。
省思殿,顾名思义是幽闭反省之地,一入殿便是一生清苦寂寥。殿门是幽深压抑的胆青色,上面鎏金的铜珠子圆蹬蹬的好似审判者的眼睛一般,一刻不肯放松的盯着有罪的人。
骆蝉瞟了一眼身侧的子皓,不在迟疑,哄得推开了那道青色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