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入春,京城的气候依旧十分寒凉。
若馨随同应宁王先去了位于京城北阴山外围的皇家猎场。祭祀前,皇室宗亲,要亲自狩猎祭祀的牲畜。
广阔无垠的猎场,寒风翻卷,然场上骏马奔驰,声势浩荡,萧萧风声之中,号角声鸣,看起来十分雄武。
皇家猎场,侍侯应宁王的婢女小厮也不得入内,因此便只由身为王妃的若馨协助应宁王宽衣束发。应宁王的护卫将预备好的袍服送进篷帐后,应宁王抬手挥了挥,示意他退下。
虽然没有习武,但应宁王的体魄却也十分精健,褪去里衣后,裸露的上身形体优美、肌理有力。只可惜,若馨对眼前这块众多美女垂涎的肥肉实在没有兴趣。
身上层叠的衣袍多少让她有些碍手碍脚的感觉,若馨花费了颇长的时间才为应宁王换好了全套的衣服。蹲下身,为应宁王套上厚实的鹿皮猎靴,站起身后,若馨道:“王爷,为何不让鲜于服侍王爷更衣?”
鲜于便是方才为应宁王送来袍服的随身护卫,若馨入篷时,正好看到应宁王挥手让他退下。
“鲜于只是本王的护卫。”应宁王闭着眼,伸手让若馨为自己整理衣袍,懒洋洋地说道:“你既为本王王妃,服侍本王宽衣自是基本之责。这样的事由护卫来做......唔,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
恐怕不是吧。
与应宁王相处了一段时间,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是因为交换条件而形成的“盟友”,真真假假倒也有了些友情。她知道应宁王面具下的多重性格,时而是严谨诡谲的十三爷,时而又会冒出些捉弄人的点子。
尤其以见她变脸为趣。
若馨抬头看了一眼说得理所当然的应宁王,开口道:“方才阿离路过隔壁的篷帐,正好看到为五王爷更衣的护卫离开。”
应宁王睁开眼,瞟瞟垂首为他整理衣袍的若馨,勾唇笑道:“自是五哥他们不懂这夫妻间的情趣,恐怕五嫂心中正羡慕我们鹣鲽情深,夫妻恩爱。况且日后你与本王朝夕相伴,如此之事你也该早些习惯地好。”
若馨眼皮眨也不眨,将最后一条革带为应宁王系上后,抬起头,满面笑容地说道:“王爷,好了。”
应宁王抬手摸了摸下巴,状似感伤地低叹,“是人老了吗?不想本王的魅力竟然低至如此境地啊。”
看着这种模样的应宁王,若馨嘴角一抽,实在想立刻从他面前消失,然心中倒也没有忘记正事,向篷外看了一眼,见鲜于和白容站在门外,若馨便回头走到应宁王的身旁。
若馨突然凑近他,应宁王略是一讶,而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在应宁王濯濯期待的目光下,若馨开口低声问道:“王爷,何时安排我入祭坛。”
静默了许久,若馨转头看向应宁王。
应宁王瞪着她,神色古怪,像是又好气又好笑。
“王爷?”
“你可真煞风景。”应宁王长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忙,此时祭坛中尚有人在。午时时分,祭坛中的所有人需得撤离,那时你再进去不迟,本王也已安排了人接应。”
“好。”若馨点点头。
毕竟答应了为应宁王完成这件事,还是尽快达成,免得夜长梦多。
只是,事情能否如他们所想的那般顺利?
“呜——”
一声长鸣的号角声从猎场上传来。
应宁王朝外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道幽光,而后又恢复平常,他转向若馨,挑了挑眉角,道:“走吧,我的王妃,看你夫君今日如何猎得祭祀之圣。”
所谓的祭祀之圣,是指生长在北阴山的灵狐。灵狐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因其曾为东衡皇家祭祀之物,因此虽然卜氏国祭一度中断百年,然朝廷却依旧下令不得偷猎,也派了太常寺的人留守北阴山,以保护灵狐。
走出亲王专署的篷帐,应宁王让鲜于领她前往皇室家眷观猎的看台后,便跨上猎场司兵牵来的骏马,轻轻踢了踢马腹向猎场纵马而去。
除了皇帝,应宁王同其他王爷此刻都在猎场之上。灵狐已被司兵从山林中驱赶出来,它个头虽小,动作却很是迅捷灵敏,茫茫绿野,只能看到一团白色东窜西奔。
要猎到这样一只灵活的小东西,怕也不是简单之事。
隔壁的看台,坐的是几个王爷的王妃,她们在那里低声细语,时不时轻笑上几声,若馨没有去注意。她的身份是亲王王妃,地位比其他普通王妃高上一级,因此有特别安排的一个看台,不必同那些王妃一道。
若馨倒也喜欢这样的安排,比起和陌生的贵妇们聊天,她更喜欢这样一个人自在些。
拉了白容在另一张座椅坐下,距离午时尚早,若馨便也松了神,一边看着猎场中的皇家人逐猎一边休息。
广阔的绿野,骐骥飞驰,交杂的身影中,若馨突然看到一人,心神一凛,目光不由停驻在遥遥立于看台右前方的那道身影。
万春县一别数月,若馨再次见到了皇甫贤。
与其他人的一身正装不同,皇甫贤依旧是随性的装扮,银白的长袍,金镶白玉的龙纹腰带,有如上等墨色的长发也未及冠,便只随意一束,其余披散身后。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注视着猎场,薄唇轻勾,寒眸冷冷无情,微挑的眼角却有些懒散勾魂之意,墨黑长发和银白的袍摆随风而扬,清逸淡远。皇甫贤没有加入到那群猎逐的人群之中,仿佛只是一个观戏的人静静地看着。
若馨美眸微眯,注视着皇甫贤。
师父......似乎又有了什么改变。
察觉到若馨的目光,皇甫贤侧首,半眯的丹凤眸向她的方向看来。
四目相交。
皇甫贤面色波澜不惊,眸中的神色依旧冷冷。
那是若馨在师父身上从未见到过的目光。
那样的冰冷,让若馨也不觉自心底深处地感觉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