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住心中的苦涩,濮阳木樨放下了碗筷,朝木桑白拜托道,“吃完饭还请木公子留在客栈帮我照看一下修儿,我要去药铺看看是否有七彩铃兰卖,日落之前一定回来。”不会耽误了你去新月园看戏。
木桑白修养很好,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吃饭的时候除了动作快一点,该有的礼仪一丝不变,听到声音,他咽下口中的饭菜,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下嘴巴,这才点头保证道,“放心吧余姑娘,有我在这里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靠近房间的!”
“那就多谢木公子了。”
木桑白咬唇,嘀咕道,“木公子木公子,就不能喊桑白嘛……”
濮阳木樨正在想草药的事,一时没听清楚,抬眼问道,“你说什么?”
没想到自己那么小的声音都被对方听见了,木桑白又闹了个大红脸,但想着正好机会难得,便咬着牙提高了声音,“我说,余姑娘你其实可以喊我桑白就行。”
“那个……我姐姐她们平时都这么喊我的。”
话才说完,木桑白就懊恼的几乎撞墙,什么叫我姐姐她们,你蠢啊,解释个球,万一余姑娘真的将你当真了弟弟可怎么办啊,木桑白你脑袋绝对被三尾给踢坏了!
愣了一下,濮阳木樨明白了木桑白的意思,那双幽深发亮的眸子闪了闪,半晌开口道,“桑白,这名字很好听。”
木桑白直到濮阳木樨出了门他都怔怔的没能清醒过来,脑子一直在嗡嗡作响,眼前的景物都变得虚幻起来。
第一次,木桑白觉得自己那惯爱悲春伤秋的母亲居然如此有才,往日常听她吟“青桑低绿枝,君归霜白时”,只觉得她就爱在自己父亲面前落泪讨喜,偏偏父亲最吃她这套。
桑白,他的名字取的潦草而随意,只因怀着他的母亲突然有感而发的一句闺怨诗,父亲感动不已,当即就开金口将还未出生的自己取名为“桑白”。
“母亲大人睿智啊!”木桑白摸着怀中的三尾,感激涕零。
三尾不屑的甩了它白痴主人一身油渍。
濮阳木樨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阳光最是炙热的时候,纵使是人流如织车水马龙的江州城,此刻也安静了下来,商贩子窝在屋檐边小憩,偶尔翻开眼皮看看有没有客人,两旁的店铺也没了声音,路上的行人戴着边沿宽长的帽子匆匆而过。
询问了店小二江州城哪里有药铺,他说沿着大道一直往前走,然后左拐个弯,看到门外栽着一树海棠花的铺子就是江州城内最大的药铺“青囊堂”了。
濮阳木樨看着面前枝繁叶茂的海棠树,眼中划过一抹惊愕,这是“七星海棠”,虽然看起来与一般的海棠无异,可是它的根茎花叶都含有剧毒,若是加以提炼更是能杀人于无形。
七星海棠虽说不上有多么的珍惜难得,可也并非处处可见,纵使是她,也仅仅在颜楼见过几株半人高的幼苗。可是这一株却长得比她都高了几尺,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极富盛名的药铺之外。
“咦,这位姑娘,您是要买药还是看病?怎么不进去啊?”
从屋里走出来一个倒水的小厮,正好看到濮阳木樨,不由得奇怪询问。
“请问你们家掌柜可在?”
随着那小厮进了青囊堂,濮阳木樨见屋内空无一人,便问道。
青囊堂不愧是江州最大的药铺,中堂的空间很大,里面排放着整整数十个药架子,琳琅满目的药材柜子上用白纸写上了药名,濮阳木樨大致浏览了一遍,发现其中竟有许多名贵的药材,可是却偏偏没有七彩铃兰。
“我们掌柜正在见贵客,因此不方便出来,姑娘想抓药还是看病?”小厮放下水盆,目光殷勤的瞅着面前容貌美艳的姑娘,见她似有疑惑,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自我介绍,“姑娘唤我生地就成,对了,‘生地’是一味药材,姑娘若是想抓药只需将方子给我就成,若是想看病,恐怕就得明日再来了。”
濮阳木樨点头,虽未在药柜上看到七彩铃兰,但她知道,越是名贵的东西越不见得是摆在明面上的,于是便开口询问道,“你们铺里可有七彩铃兰?”
生地微愣,半晌挠头有些为难,“有倒是有,只是姑娘来的巧了,铺里最后一株七彩铃兰已经被人预定了。”
濮阳木樨心里一喜,追问道,“何人预定?你只需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可以亲自与他商谈。”
生地还是很为难,因为预定了那株七彩铃兰的人正是先前他口中的“贵客”啊,那位主子可是出了名的行为偏僻性乖张,若是惹恼了他,自己这“生地”恐怕就要变成“死地”了。
“姑娘实不相瞒,那预定了七彩铃兰的正是与我们掌柜在后院饮茶的贵客,所以我看你还是换别家铺子去问问吧。”生地自认为自己这话说得够直白了,第一,那七彩铃兰已经被预定了,你来晚了;第二,预定的客人还是掌柜看重的,身份高贵着呢,所以你没机会啦。
这么一大段话,濮阳木樨只听到了那人正在后院,当即二话不说,直接撩开帘子往后院走去。
生地吃了一惊,顿时着急的追了上去,“诶诶,姑娘你别乱跑,这是后院,你不可以进去啊。”
“姑娘你听我说,你等等我……”
“姑娘?”等生地喊第三声的时候,眼前已经看不见那姑娘的身影了,无奈又气愤的跺了跺脚,生地只好赶忙往后院跑去。
见那小厮转了身离开,濮阳木樨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径直几个跳跃跨过了围墙。
听到有什么落地的声音,院中饮茶的两人不由回头看去,见来人是个身着青色长裙的女子,只见她容貌十分好看,但并非那种清丽秀雅,也并非妖媚娇艳,这位姑娘在十分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英气,三分冷意,剩下一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她眼底的朱砂痣更是红艳如血,自有一副高傲威严之致,令人肃然起敬,不敢轻视。
目光扫过那年过半百的老朽,定在了他身旁的男子身上,长发披肩,全身雪白,头发上束了条玄色锦带,黑发相称,更是灿然生光。他肌肤雪白,美艳无比,炙热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射在他脸上,晶莹清透,仿若寒冰玉琢而成,美的不可方物。
濮阳木樨只觉得眼前一晃,心里不由惊艳,世间居然还有比颜楼更美的男子,说他是那新月清辉,花树堆雪也不为过。
“纵使姑娘痴恋于人家,但你这样翻墙入室可不讨喜哦~”
那男子掩口轻笑,似是荷瓣摇曳,自带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韵味,非但不让人反感,反而觉得他本该如此。
知他是误会了自己,濮阳木樨便直接开口道,“公子可否将七彩铃兰让与我?”
男子恍若未闻,反倒亲手斟了杯茶水,手腕轻抬,雪袖如波,清澈浅碧的茶水香气扑鼻,,“姑娘的情义人家心领了啦~只是人家对姑娘并无心动之意,这杯茶就当人家向姑娘赔罪了可好?”
不耐的皱了眉头,濮阳木樨还从未见过如此自恋的人,目光扫见那石桌上的一只锦盒,她的鼻子虽比不上赤末佟的“当康鼻”,但是常年浸|淫于毒药中,她辨识药材的能力绝属非常。
那里面是七彩铃兰,她知道。“我不喝茶,我只要七彩铃兰。”濮阳木樨说的直截了当,她暗想,若是这男的再胡言乱语,她就只能硬抢了。
那强硬冷漠的语气让男子愣了一下,面露疑惑,难道这江城的女子追男人都是这般凶蛮霸道?
“公子,我怎么瞧着这姑娘是真的想要七彩铃兰呢。”他身旁的老朽抚着山羊胡子,目光审视的看了眼那女子,话语说的肯定。
男子将信将疑,却是嘟起娇美的嘴唇,目光有些哀怨,似在伤心,“你当真不是因为爱恋人家的美色而来?”
濮阳木樨从未见过如此矫揉造作的男子,可不知怎么的,本该厌恶的情绪却掀不起一丝一毫,只觉得这男子一嗔一怒之间都带着蛊惑人心的赏心悦目。
尽管如此,从小修炼魅影心诀的濮阳木樨没有因此被迷惑,反而硬着心肠直言不讳,于是那“当真”二字吐出口,让那男子大受打击。
只见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顿时噙满楚楚泪光,身体轻颤不已,看着濮阳木樨的眼神似是有百般怨、千般恼,万般难以言喻的嗔,像是洒在头顶的细碎阳光,稍不经意,就会碎满一地。
“你莫要伤心,只要你将七彩铃兰给我,我会付你双倍的价钱。”濮阳木樨将目光转移到锦盒处,不再看他,因为她实在受不了那眼神,活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一样,明明两人从未见过。
山羊胡老朽摇摇头,似是无奈,“二位先聊,我去后面给二位再添些茶水。”说着竟是将桌上的整套茶具都收了回去,连一个茶杯都未留下。
“人家叫月止戈哦~止戈为武的止戈,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呢?”
月止戈身段柔软的像是随风而舞柳条儿,依依袅袅,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间都是不可言语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