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将军,前面便是惠城了,那是去建安的必经之路。”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苏子戍回头朝对方点了点头,应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快马加鞭,应该能在日落之前到达惠城。”
话音刚落,苏子戍手中长鞭甩在胯下白马身上,马儿吃痛,顿时甩开蹄子往前奔去。
苏宜见此只道这位苏小将军倒是个急性子,便抡起马鞭追了上去。
当太阳收起最后一抹余晖的时候,苏子戍等人已经到了惠城城下不远处。却见高高的城墙下站满了老百姓,而守城的官兵也比正常情况多了一倍多。只听双方似乎正在争论什么,嘈杂的嚷嚷生一波高过一波,而进出城门的道路也被完全堵住。
见此情况,众人不得不停下马,苏子戍看了眼前方,便吩咐下属道:“苏二,你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名为苏二的女子很快就将事情问清楚,原来城中近日连续发生了数起人口失踪的案件,而官府始终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随着如今失踪人口的持续增加 ,官府也惶恐起来,于是众官员一商议,便采取了最保守却也是最愚蠢的方法,封城!
既不让人出城,也不让人入城,然后在城内大规模搜捕可以人物,闹得人心惶惶。
而这样封城的政策出来自然就打断了老百姓的生活,他们固然害怕家人被害,可如果一直无法进城(出城),那他们有的做生意的怎么办,要进城办事的怎么办,被困在城中不能出门的又怎么办?因而一系列的矛盾不断激化,导致城楼下每日都有百姓在闹事。于是便出现了苏子戍一行人看到的场景。
“难不成一日破不了案子就一日不能通行?哼,简直是荒唐!”苏宜心忧顾桐叶的安危,如今自己心心念要找的人说不定就在城内,而他偏偏被困在城外,这不是折腾人嘛!当即面露愠色,目光凌厉起来!
苏子戍也皱了眉头,显然也不认同惠城官员的做法。
“苏二拿着我的腰牌去让士兵通行。”苏子戍扯下腰上墨色铁牌扔给苏二吩咐道。
本来看到有人不顾阻拦硬是往前冲,守城官兵很是恼怒,便欲抽出佩刀好好教训那没眼色的女人,却在看到对方手里铁牌的时候顿时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不知是大人驾临,小、小的罪该万死。”
苏二面无表情道,“放行!”
“是、是是!”闻言士兵哪敢不从,赶紧爬起来打开栅栏。
“驾!”
苏子戍等人打马快速入了城。
“他们可以进去,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见此有人不悦的大声喊道。
“对啊,凭什么他们能进去我们不能进!”有人忙附和。
“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
“让我们进去……”
苏子戍等人并没有去县衙府邸,反而找了个客栈落脚。叫了一些酒菜,还未开始动手便见一身着官服的妇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急匆匆跑了进来。
“下官惠州知府郑逢春拜见苏将军,不知苏将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苏将军责罚!!”郑逢春约莫四十岁左右,想来是在惠州任职期间日子过得不错,整个人跪在地上就像是一坨浑圆的肉山,眼前除了她便看不见旁人。
只见那夹在肥肉之中的小眼睛胆怯的盯着地面,身上的官服穿的乱七八糟,官帽也有些歪了,那狼狈模样指不定刚从床上爬起来呢。
苏子戍面无表情的扫了眼郑逢春,起身往楼上走去。
郑逢春正不解,却听苏子戍身后的属下解释道:“此处不便谈话,郑大人还是随我家主子上楼吧。”
郑逢春闻言瞬间明了,连忙喏喏称是,忙紧跟着往楼上走去。
这知府下跪的一幕在楼下吃饭百姓的眼里自然又成了他们惠城茶后饭点的谈资了。
早就听闻这苏蒙苏将军之子乃是天生无盐,样貌丑陋,身材更是魁梧高大,本来她还不信,不想今日一见与那传闻中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想到方才与那苏子戍交谈的情景,郑逢春不由得再次叹气。
“大人为何一再叹气?可是那苏将军对大人说了什么?”自认为最是懂自家大人心思的李捕头忙狗腿的上前询问道。
郑逢春再次叹息一声,沉思道,“说来也是奇怪,本官原以为那苏将军来惠城可能是因为近日惠城连续的失踪案,却不想方才与那苏将军谈话却不见他提任何有关此案的事情,反而让本官去查探一下最近可有一群年轻男女来惠城。”郑逢春说着兀自摇头颇为不解。
李捕头闻言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说开解着自家大人,“大人无需烦恼,既然苏将军是要寻人,那我便尽快帮他把人寻到便好了。”
郑逢春点点头,“你所说的倒也不无道理,你马上传本官的命令,动员府衙的全部衙役赶紧去寻人,若能找到有用线索,本官重重有赏!”
李捕头闻言当即领命退了下去。
话说到此处,且说另一边,苏宜见郑逢春等人已离去,便往苏子戍房内走去,见苏子戍正端坐在桌边饮茶,便上前询问道,“苏将军可问出什么线索?”
苏子戍摇头,“那郑大人并不知道这些,但我已让他迅速下令全城寻人了,以她那汲汲营营的样子,恐怕明日便有消息了。”说到这儿苏子戍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苏宜不再追问什么,突然想起城门外的那一幕,不由又叹息说道,“我看那郑逢春虽不似什么艰险狡诈之人,但恐怕也并非英明神武之人,如今我们让她将所有的人手都用在寻找大皇女身上,这城内人口失踪的案件恐怕又要往后拖了。”
“苏侍人无需担忧,我已命手下去查探了,稍后应该就有回复了。”苏子戍说完,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个名为苏宜的男官,他一直以为在苏宜心里除了那从未听说过的大皇女便看不到别的人了。众人都知宫廷之内多是冷血无情之人,这苏宜更是凤后的近侍,能从一个扫地丫头爬到第一宫侍这个身份,苏子戍以为他一定也是一个颇有心机且利益熏心之人,却不想他此刻的言语完全颠覆了自己对他的判断。
苏宜闻言,颇为欣慰的看着苏子戍,这些天来第一次露出了笑脸,笑道:“还是苏将军考虑的周到。”
由于连续半个月的赶路,苏子戍一行人虽已习惯了连日的行军生活,但难得到了客栈,除了要守夜的士兵,其余的人都不由得早早歇下了。
故而当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苏子戍不得不急匆匆的披了件披风就开了门。
“将军……”
来人浑身是血,右手死死地捂住脖子,看到苏子戍开门还来不及欢喜就“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
“究竟发生了何事?听说有人受伤了?”苏宜身上也只是罩了件披风就赶了过来,当看到床上躺着的苏二的时候,不由一愣,转头问向苏子戍。
苏子戍盯着床上脸色发青的苏二,紧紧的抿着唇,过了半晌才应道:“大夫说苏二是被什么脏东西咬到了,如今失血过多才导致昏迷。”
苏宜一愣,“脏东西?什么脏东西大夫可有说?”
苏子戍摇头,目光泛着厉色,“还不知道,一切只能等苏二醒来才能弄清楚了。”
苏宜点头,暗道脏东西是什么东西啊,然而就在这时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待仔细回忆的时候猛地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当即不由得冲进蚊帐内一把拉开苏二的衣领,只见两个米粒大的圆形伤口赫然嵌入苏三的脖颈,隐约间还能看见伤口周边正在泛黑。
“不可能,怎么可能,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怎么会……”苏宜突然被吓得连连后退,脸面瞬间苍白如雪,她声声念叨着,像是入了魔怔。
“苏侍人?”
苏子戍疑惑的看着苏宜,见她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便猜测他可能知道了什么,便上前一把抓住苏宜的胳膊,苏宜挣扎着想要逃跑,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于是干脆也不挣扎了,就那样看着苏子戍,眼眶中满是泪水,只听他说道:“没用的,你救不了她的,这世上除了那个人,没有人能救得了她,如果你不想更多的人受牵连,你就应该立刻一刀将那士兵的脑袋砍掉!”
苏子戍闻言面露讶色,但下一秒却是愤怒窜上了脸,他用力捏着苏宜的胳膊,一字一顿,声音冷硬如铁:“那个人是谁?”
苏宜不愧是第一宫侍,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尽管脸上的泪痕未干,却依旧能笑着毫不哽咽:“她姓艳,名三娘,此人城府极深,专攻巫蛊毒术,而那些话本里常说的活死人,吸血人,更是她最擅长的!”
苏子戍常年生活在边疆,话本什么的虽然完全没看过,但是倒听一些士兵吹牛的时候提起过此事。
“唔——”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苏子戍放开苏宜,只冷冷说道,“艳三娘吗?本将军记住了!”便转身朝苏二走去。
苏宜淡笑着,转身出了房门。
苏二知道自己定是命不久矣了,所以一睁开眼就向苏子戍说明了她查探的情况,其实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身体像是一百年没喝过水一样,喉咙干的快要窒息了,可她还是凭借着一股硬气和军人的意志力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讲完了。
“苏将军,从属下被大将军收留的那一日起,属下、属下就告诉自己……我这条命,这条命就是苏家的了,虽然死的早了点,好在……好在幸不辱命,这叫死得、死得其所对不对,等属下死了,还请将军、将、将属下的骨灰撒在骞州的那颗大树下,那样……那样……”苏三话还未说完,突然整个人剧烈的抽搐起来,眼珠子不停地往外翻,他抓住棉被的手指指甲迅速增长,表情越来越狰狞。
“苏二?!”苏子戍尽管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他上前一把擒住苏二的胳膊,却不想苏二突然变得力大无穷,苏子戍非但没困住她,反而让她一掌挥开。
“吼——”苏二朝着苏子戍愤怒的吼了一声,就像是被惹怒的野兽。
苏子戍想起苏宜临走前说的话,眼中满是不忍,苏家军的士兵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更是苏家从小一招一式的培养起来的,苏二从十岁起就跟在自己左右,这些年来为自己冲锋陷阵,多次救自己于危难关头,本以为她哪怕是死了,也会是以最光荣的方式战死沙场,却不想,却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