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芫微微叹了口气,回身看向凡桃,“你虽在宫中多年,可也只是靠那点月例而已,这桌菜把你所有的积蓄都用光了吧?”
凡桃没想到夕芫看她精心准备的菜品会是这种反应,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有些不知所措,支吾了几声才说道,“怎么会?娘娘您多虑了,这些都是御膳房孝敬的。”
“你不用骗我!”夕芫看着一桌子的菜,虽然饥肠辘辘却已没了食欲,“宫中之人我会不了解吗?就算我还得宠,这些食材也不是御膳房能做主轻易分发的,何况是今日这种境地,你若不使银钱哪里能弄得到?在这宫中,你也算知我懂我之人,如此代价的东西,叫我怎么能咽得下啊!”
夕芫不肯用膳,凡桃急得几乎要落下泪来,跪在桌边道,“是奴婢思虑不周,奴婢听刘公公所差之人说娘娘已有近三月的身孕,便只想着要让您吃些好的,竟一时忘了娘娘心性寡淡,不喜铺张。”
雪春也急着为凡桃开脱道,“公主您就别生气了,凡桃姐姐不也是好心吗?”
夕芫扶起凡桃幽叹一声,“我哪里是生气,我是心疼啊!你跟着我受了这么多苦,所做之事皆为我考虑,如今连仅有的积蓄也没能留下,我的心里怎么能过意的去?”
凡桃见她并不是生自己的气,终于放下心来,笑道,“娘娘这么说就是不将奴婢当自己人了,奴婢既然跟了您,做事当然要以您为重,为您考虑就是为奴婢自己考虑呀,只要娘娘飞黄腾达了,奴婢何愁没有前程?您呀,现在一个人吃就等于是两个人吃。”说着为夕芫递上碗筷,“再拖下去饭菜都凉了,娘娘还是快些用膳吧!”
“就是就是!”雪春也跟着在一旁帮腔。
夕芫看了她们俩一眼,轻笑道,“你们呀!就会说好听的。”
凡桃和雪春相视一笑,一个紧忙摆菜,一个紧忙布菜,脸上皆洋溢着欣喜。
“儿臣向夕娘娘请安!夕娘娘可康健了些?儿臣今日在璋庆殿为父皇接风洗尘,所以来迟了···”
正准备用膳,宇文明澈的声音却在殿外响起,不过却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说话,将自己做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事一一说明,像是做汇报一样。
夕芫有些疑惑的看向凡桃,此番她秘密回宫只有宇文皓轩身边几个十分可靠的心腹知晓,其他人应该是不知道的,却不知宇文明澈为何会来向她请安。
凡桃微微一笑,附在她耳边说道,“娘娘不必惊慌,这段时日太子殿下每日都会来请安,其实就是在殿外自说自话一阵,并不进来。”
夕芫离宫的消息虽然能瞒得了后宫嫔妃,但怎么可能瞒得住同住在素梦阁,又心思聪慧的宇文明澈,重病的说辞能让后宫中那么多机敏的人都相信,多半也是宇文明澈日日来请安的功劳。
想起王宝络曾与她说过,宇文明澈为她挡下贤妃数次不怀好意的探访,便对凡桃说道,“让他进来一起用膳吧,就说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凡桃依言打开殿门,还在自言自语的宇文明澈先是一愣,随即停下停下说话,有些意外的看向凡桃,这些天来他每日都是对着紧闭的殿门请安,根本没有想到这座殿门会打开。
凡桃灿颜一笑,对站立着的宇文明澈福身道,“太子殿下,昭容娘娘请您进来一起用膳。”
宇文明澈有些惊愕的向殿内望了一眼,对于夕芫并不在宫内一事他是清楚的,只是装作不知,凡桃想必也知道他的心思,他们之间一直都保持着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可凡桃为何要打破这种状态请他进去呢?难道是出了什么状况?
可凡桃的面上却明显带有喜色,宇文明澈上前一步,脱口问道,“夕娘娘回···”,话刚出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宇文明澈稳定心神又道,“夕娘娘身体大好了吗?”
“是!”凡桃恭敬的福身,“娘娘已经大有起色,今日还命烧厨房做了好些菜式,想着殿下在宴会上定没有吃好,所以请殿下一同用膳。”
宇文明澈起先还不太相信夕芫真的回来了,直到看到夕芫端坐在桌前,如以前一样眼中含笑的看着他,才真的相信了。
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虽只有月余没见,可宇文明澈已足足长高了半个头,神色也内敛了许多,不再似初见时那般张狂骄纵,已初具帝王风范。
夕芫招手让他同坐,可宇文明澈却不忘礼仪,行了跪礼后才恭谨的坐在桌对面,用膳时多次关心夕芫的身体,却对离宫之事只字不提,夕芫也顺水推舟不提此事,就像过去几个月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送走宇文明澈后,凡桃陪夕芫在院中的树荫下品茗,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间
隙洒落一地,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满园的紫玉花郁郁葱葱,香气幽淡若有若无。
凡桃为夕芫斟了一盏雨前龙井,看着满园的景色,似有深意的说道,“这段时日娘娘久卧病榻,可错过了宫中好些景致呢!”
夕芫轻啜一口香茗,与她相视一笑,“是啊!短短数月连太子都变了这么多,想必其他人也变了不少吧。”
凡桃望向四周,见没有闲杂人,放低了声音说道,“太子殿下的心思,奴婢有时也看不明白呢!殿下的城府越来越深,用不了几年也定是个不凡的人物,娘娘您虽然有了子嗣,可恕奴婢直言,是男是女还很难说,就算是位皇子,可毕竟太年幼,还不能成为娘娘的依靠,娘娘若要在后宫站稳脚跟,恐怕多少还得依仗太子殿下。”
夕芫垂下头沉默不言,她自然知道宇文明澈于她在后宫立足的重要性,可宇文明澈已不是初见时的那个毛头小子了,想要存心利用恐怕只会适得其反,何况她一直都认为,用计谋赢得的人心是不可能长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