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已是嫩绿满园,杨柳轻荡在风中,婀娜妩媚,各色花枝上也结满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有的已抢先绽放,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此刻是主子们用晚膳的时辰,御花园里只偶尔有几个看顾花草的粗使宫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打混。
这些粗使宫人平日里干的活即辛苦又不体面,更别说有什么油水可捞,都是些没有背景,没有多余的银钱去贿赂管事的可怜人,一辈子只能窝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
每每看到嫔妃宫中那些有脸面的宫人时,都会流露出又羡慕又嫉妒的神色,其实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只是想有一个真正的主子依靠,哪怕是个不得宠的嫔妃也好。
远远的有两个宫女走过来,一看衣裳便知都是有头有脸的,几个粗使宫人停了闲聊,愣愣的看着她们,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穿上那身体面的衣裳,直到宫女们走远后又自怨自艾了好一会儿才作罢。
夕芫用余光扫过这些粗使奴才,紧随着前面的宫女匆匆而行,尽量将身形压得低一些,不去惹人注意,她的衣着装扮和普通的宫女一模一样,若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
自从兰池宫生变那日后,夕芫一直称病不出也不见任何人,她想避开这次风波不假,可这回她也是真的病了,不知怎么就受了风寒,这些天一直咳嗽不断,吃了很多药可却丝毫不见好转。
今日午后她本想睡上一会儿,可凡桃却神神秘秘的领来了一个宫女,宫女自称是兰池宫的宫人,说王宝络想要见她。
夕芫本不想赴这个约,可宫女却很坚持,说王宝络有很重要的事要她一定亲去,加之凡桃又能肯定宫女的身份不是假的,思量再三她才决定赴约,并且特意挑在各宫用晚膳的时辰。
这个时辰各宫中的主子都在用膳,宫人们也都忙着伺候,少有人在外面走动,夕芫为了不节外生枝还特地扮成宫女的样子,毕竟在这种时候她若与王宝络表现的太过亲近,容易招惹猜忌和非议。
兰池宫中一派冷冷清清,再不复往日的繁耀,零星职守的几个宫人,面色惶恐不安,显然还没从那日的变故中缓过神来。
夕芫随着领路的宫女来到寝殿的外室,从门内走出一个太监,和宫女嘀咕了一会儿便出了寝殿。
宫女福身有些歉意的对夕芫说道,“娘娘请稍候,现下皇上在里面与昭仪娘娘说话,不让人进去打扰,奴婢去给您冲壶茶来。”说罢也转身出去了。
空旷的屋中只剩下夕芫一人,她环视了一圈屋中的摆设,并不如兰池宫主殿里那般富丽堂皇,虽然各处的摆件陈设同样价值不菲,但与主殿里的相较却要收敛很多,也许王宝络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一般张狂,夕芫在心中想着默默的一笑。
不一会儿便有宫女捧着茶盘进来,因不是先前的那个宫女,放下茶盘后夕芫便将她打发了出去。
近半个时辰过去了,外面的天渐渐暗下来,可内室中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夕芫起身踱了几步,突然感到喉头一阵不适,剧烈的咳喘起来。
她的咳疾每到晚上便会加重,有时会咳得一夜都无法安睡,吃了很多药也未见效,太医说她是忧思过度,才导致咳疾好的慢了些,雪春还骂那些太医没本事就知道找借口,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阵子她的心中有多焦虑。
夕芫怕扰到内室中的宇文皓轩和王宝络,捂住嘴尽量不发出声音,被剧烈的咳喘憋得面色通红,直不起腰来,有人在身后轻轻的拍了几下她的背,夕芫摆了摆手,边咳边说道,“水???拿水来???”
接过递来的茶杯一口气喝下,总算暂时止住了咳喘,可回身想把茶盏递回时,夕芫却突地愣住了,站在她身后的并不是宫人,而是宇文皓轩。
宇文皓轩穿着一身青灰色的便服,腰间没有佩戴任何饰物,棱角分明的脸庞在夜色中看得不甚真切,只一双凤目熠熠生辉,此刻正专注的看着她,眸中的担忧一闪而过。
夕芫微一怔愣忙向后退了一步,福身请安,宇文皓轩伸出了一半的手臂僵在半空,尴尬的又收了回去。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竟变得如此生疏,相对而站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半晌后,宇文皓轩有些不自然的问道,“怎么咳得这样厉害,太医瞧过了吗?”
夕芫一直低着头,恭敬的答道,“瞧过了,太医说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受了点风寒,将养些时日就无碍了。”
一问一答后两人又无话可说,四周的空气也似是凝固了一般。
宇文皓轩望向殿外,许久才又开口说道,“过几天是三年一度各国商讨边境事务的日子,宁国也会派人过来。”说着转头看向夕芫,“宁国的使臣是驻守边城的卫将军。”
宇文皓轩的一番话虽然语气平淡,可说到‘卫将军’三个字时,却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
夕芫微蹙了下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起朝政之事,便没有轻易答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宇文皓轩慢慢收回目光,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抬眼又看向殿外,“你进宫也一年多了,若是思念家人有什么话想要带回去,可以和卫将军见上一面。”
宇文皓轩的声音冰冷清冽,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夕芫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忙跪地道,“皇上这话是何意?嫔妾是皇上的妃妾,怎能私见外臣?”
宇文皓轩扶起她,轻松的一笑,“朕光想着怎么能解你的思乡之苦,竟忘了祖制是不允许嫔妃见外臣的,你放心,朕会厚赏卫将军,王昭仪还在里面等你,朕先回璋庆殿了。”
看着他融入夜色的背影,夕芫握紧了温湿的掌心,心中十分不安。
宇文皓轩的反常有些古怪,夕芫左思右想怎么也找不出头绪,便转身向内室走去,可心中突然闪过的一个念头,却让她脚下瘫软差点跌坐在地。
难道他知道了那件事?夕芫心中顿时一阵慌乱,无助感似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